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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都阴平素来都是我们氐人的生聚之地,所以此地只能由我们说了算,就是那冯郎君来了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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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端想到这里,越发地肯定了自己一定要出兵。
汉人比起几十年前,越发地衰弱了,这正是氐人的大好机会。
“强大王有如此雄心,当真是令人佩服。待出兵之日,小人愿意率部族为强大王在前面探路。”
杨仆似乎生怕强端反悔一般,连忙接口说道。
强端也不在意他的这点小心思,这杨仆在以前好歹也是武都的氐王呢,没想到依附了汉人以后,竟然落到个这么个局面。
“你的族人迁去了冀县,如今有多少人跟着你回到了武都?”
“约有百来名,皆是族里的勇士。”
强端听了,心道这杨仆以前好歹也是一个大部族,投靠了汉人不到十年,如今族人竟然只剩下这么点人了。
他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像此人一样短视,为了一时的好处而去投靠汉人,让汉人吞并了自己的族人。
强端说服了众部族君长,次日又与他们在山谷里杀牛宰羊,祭祀山神羊神,盟誓齐心协力把汉人赶出武都阴平。
为了表明决心,强端这一次亲自领自己部族中的勇士,带头沿着河水行走于高山峻岭之间。
顺着从北边高山下来与羌水汇合的河流向北翻山而走,河水先是逐渐变小,然后变成了山溪,最后变成了山泉。
两天后,水流方向也由最初的向南流变成了向北流,山泉又渐渐汇成了山溪,再跟着山谷里的水流方向一直走,就可以到达西汉水——下辩就在西汉水的北边。
而祁山道,大体上就是与西汉水重合。
如果说,面对走陈仓道的曹魏,至少还有赵云及时驻守河池县,屏护下辩。
那么只要强端率军走到了西汉水,他就真正威胁到了大汉的脆弱粮道。
这一条路不是翻山就是越水,要么就是在整日行走于山谷河谷之间。
对于汉人大军来说,可能是难以行走,但对于常年行于深山的氐人来说,却是轻而易举。
同时从两边的高山里也时不时有或大或小的山水流下来与之汇合,有些地方形成了方便驻扎的平地。
就算没有平地,在山林里驻扎对于氐人来说,也是寻常之事。
三百里的难行山路,氐人大军最多不过就是六七天就能走完。
强端本还对那个投靠了汉人的杨仆有些看不起,不过待他领军出发了以后这才发现,这杨仆这些年在汉人那里却是没有白呆。
他领百名族人在前头探路,不但给大军找到了最好的扎营之处,而且还能帮自己规划营地。
至少不再像前几日那样,几十个部族,在空地上想在哪里安营就在哪里安营。
如今经他这么一规划,不但让营寨整齐了许多,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把等级给分了出来。
虽然有人不满,但强端却是十分享受处于顶端的感觉,所以把这不满之声给压了下去。
五日后,强端带着人来到了一处平地,但见此处自北而来的河流与一条自东面高山上下来的河流汇成了一条大河,向北奔腾而去。
两河交汇之处的平坦之地,正是扎营的好地方。
“大王,这条大河就是流入西汉水的,我们只要跟着它再走一天,就能到西汉水了。”
早早在这里等候的杨仆迎上来,指了指河水的水流方向,“汉人的粮道就在西汉水边上。我们在此休息一晚上,明日出现在西汉水边上,汉人肯定要吓坏了。”
强端站在高处,看着下边的人马嘶叫,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去河水饮水,对杨仆找到这个安营的好地方很是满意。
“那汉人在这里,难道就没有什么防备吗?”
虽然这些日子杨仆做得很不错,但强端还是问了一句。
“大王,那汉人在下辩不过三千人,如今既要防备北边的故道县,又要护着粮道,如今全缩在西汉水的北岸,哪有胆子过南边来?”
杨仆连忙说道,“况且这里对于汉人来说,至少有一天半的距离呢。他们要是敢跑到这里驻军,只怕下辩什么时候换了旗号都不知道。”
强端听了,这才点点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说着他又看了杨仆一眼,“若是打完这一仗,这武都阴平就是我们氐人的天下了,我手边就缺少像你这样有见识的人,到时候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帮我?”
“大王若是有意,小人岂有不愿意之理?”杨仆一听,大喜过望,学着汉人行礼道,“小人参见主公。”
“哈哈哈……”
强端仰头大笑,意满志得。
这时,忽然从大军出来的北边山谷口那边传来一阵喧闹声。
强端循声望去,只见那里一片混乱,牛羊乱奔,似乎还有人扭打到一起。
“怎么回事?”
强端皱着眉头问了一声。
“小人这就去看看。”
杨仆连忙说道。
“我亲自去。”
强端还想着自己以后在武都阴平称王的美好日子呢,一下子就被人打断了幻想,心里恼怒之下,翻身上马,奔向前去。
不过几息时间,强端就带着人到了山谷口,只见山谷口有几个人扭打到一起,同时还有更多的人分成两拨在激烈地推搡对骂。
更重要的是,山谷口的混乱,把还没出山谷的大军堵住了,已经有人在后面不断地叫骂,甚至有心急地,不断地向前挤,使得山谷口越发地混乱不堪。
强端看到这情景,当下就是怒不可遏,大声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只有少数人注意到了强端,但更多人都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对方身上,火气越来越大。
胡人生性好斗,如今这些人又是来自不同的部族,一旦有了矛盾,打上一番,分个胜负,那是常事。
在不少人看来,自己只会听众于自己部族的君长,强端还没有资格能给他们下令。
强端咬牙,对着亲随下令道,“打散他们!”
说完,他就直接驱马上前,挥动马鞭,直接抽到离他最近,在地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身上。
只听得一声惨叫,有一人如同直直地就蹦起来。
有了强端作为表率,他的亲随们皆是拿着鞭子,棍棒冲到场内,一阵乱抽乱打。
一番折腾下来,这才好不容易驱散了人群,让山谷口恢复了正常通行。
“都是谁的人?把他们的君长都给我叫过来!”
强端怒气冲冲地说道。
如今汉军都还没见到,自己人却先打了起来,如何不让强端恼火万分?
“高将军,如今那杨仆还在下头,没有消息传过来,是不是再等一等?”
在山谷东面的高山上,杨驹低声对着高翔建议道。
高翔摇头,指了指北边的山谷口,说道,“按计划,那里的混乱就是暗号,说明胡人已经进来一半了。”
说着又指了指山谷里的氐人,只见那里有人在扎营,有人牵着牛马跑到河里喝水,虽然略有规划,但比起汉军立营寨的规矩,还是显得毫无秩序可言。
“有道是半渡而击之,现在胡人这种情况,与半渡何异?正是攻击的最佳时机。”
然后看向杨驹,脸上冷漠无比地说道,“胡人的营寨都是杨仆安排好的,想必他早就想到了如何逃脱,放心吧!”
我放心你阿母!
杨驹听到这等话语,身子颤抖了一下,同时心里大骂某人此举当不是人子所为,脸上却得勉强堆起笑容,“高将军说的是!”
高翔不再去看他,搭弓引箭,向下射去。
只听得山谷中响起一声响亮的鸣镝。
这一声鸣镝就是一个信号,只听得两边的山上喊杀声突然四起,同时山谷口开始轰隆隆作响,无数的檑木滚石从上头落了下来。
正在从山谷里出来的氐人猝不及防,有好几个还没等反应过来,当场就被砸了个脑浆迸裂,红白之物溅射到周围的山石、草木之上,当场惨死。
幸运一点的,被砸中了身子、手脚,口鼻冒血,断手断脚,不一而足。
“敌袭!”
后头有人反应快的,大声喊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刚刚恢复通畅的山谷口顿时又混乱起来。
有人想要向谷口的平地跑出,逃出山谷,又有人想要往后退,逃离这个危险之地,更重要的是,受了惊的牛马开始乱窜,根本不听人的指挥。
轰隆隆的横木乱石再一次滚下来,想要跑出山谷的胡人只有极少数人跑到了平地,剩下的皆是被埋在了山谷口。
只见山上竖起许多旗帜,无数地箭羽向下边射来。
“汉人,是汉人!”
“退,快退!”
还没出山谷的胡人看到谷口已经被堵死,当下连忙慌乱不已,再不敢向前,返身就向后挤去。
可是山谷本就狭窄,胡人慌乱中撤退又没有什么秩序,在这种混乱不堪中,很快就发展成了自相踩踏,有不少人没有被敌人所伤,却是伤在自己人脚下。
山谷的平地里,强端正在训斥方才引起混乱的两个君长,哪知忽然就听得一声响,然后四面八方响起了喊杀声。
他心里一惊,连忙出帐一看,只见两边满山遍野的全是汉人的旗帜,无数的汉军正从山上冲下来,其衣缇色,如同血河奔腾,向下汹涌而来。
强端看到这种情况,当场就被吓得两腿发软,“汉人……汉人怎么会在这里?”
他猛地转过身去,厉声喝道,“杨仆!”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杨仆此时踪影全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更不知道他是跑掉了还是藏起来了。
平地上原本就没什么秩序的胡人,此时看到四面八方都是汉军,不少人当场就如同没有了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以前都是强端给各个部族的君长下令,各自的君长再给底下的人下令,根本就没有完整统一的口令。
如今在这种情况下,哪个君长还想着第一时间过来找强端?
有不少人竟是各自带着人逃跑。
甚至有人嫌前面的人挡住了去路,直接开始动手,强行开路。
汉人居高俯冲而下,开始有组织地合围。
反观氐人这一边根本组织不起一点点像样的抵抗,只能是各自为战,被汉军如杀羊屠猪一般地不断挤压,有人已经开始被逼得跳到河里。
强端脸色发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根本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
“大王,快快上马走吧!”
强端的亲随连忙牵着马过来,催促道。
“走?走什么走?我们有两万多人!汉人大部都在陇右,下辩只有三千人,还要防着北边,他们能有多少人?”
亲随的话提醒了强端,他猛地转过身,眼睛血红。
此次他可是带了族中的全部勇士过来,此时他若是逃了,部族就会从此衰落下去,再没有机会重来,他如何甘心?
只见强端猛地拔出长刀,“去,让族里的勇士都围到一起。”
同时奔向前去,猛地一刀剁翻从自己帐中跑出来的部族君长,然后用刀指着另一个,喝道,“去,把你自己的部族组织起来,向我这里靠拢,不然大伙就全死在这!”
他并不是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因为他的部族营寨在最中间,是早就已经立好了的。
只要族里的勇士能依寨而守,说不定还有机会。
高翔站在高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平地最中间的胡人开始聚集,他如何会让强端如愿?
当下便传令下去,指挥着汉军开始冲击强端的营寨。
同时低声骂了一句,“乖乖弃械而降不行么?一个七十缗呢!每人这么一刀下去,不知要丢掉多少个七十缗……”
站在旁边的杨驹听了,脸皮抽搐。
如今别说是汉人,就是自己那个常跟着冯郎君厮混的独子,也学着汉人开口闭口就是七十缗,难道在你们眼里,底下的这些人都是钱?
“校尉,这寨里的胡人不愿意降啊!弟兄们已经有不少伤亡了。”
一个队率跑过来,对着领军冲击强端营寨的校尉说道。
“怕什么?除了这里,其他的胡人已经散不成军,就等着我们去收拾。让大伙再努努力,撞开那个寨门!”
校尉提着刀,刀口还滴着血,吐了一口唾沫,咬着牙说道,“等老子冲进去,看你们的骨头硬还是老子的刀口硬。”
“校尉这是打算不留手?”队率脸色一变,“要屠寨么?”
“屠什么屠?!”校尉破口大骂道,“兄弟们这么多伤亡,不想着法子多赚些劳力钱,拿什么去抚恤?”
按汉军以前的做法,遇到这等强硬不降的,破寨之后基本就是举刀开屠。
但丞相平定南中给大伙竖立了一个榜样,汉人夷人,都是一样的嘛,要同等而视之,大家都是一家人。
不信看看如今的南中,你出力,我出粮,一起赚钱,一起奔赴美好生活,多好?
只有那些顽固地敌视大汉的人,试图挑衅大汉的人,那才我们的真正敌人,我们要好好地教育他们,让他们去劳作,认识错误啥的。
以前是打到服,杀到服,灭到服,现在世道不一样了,大伙突然变得仁慈多了,最多只是把他们教育到服。
毕竟羊毛都快要比羊值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