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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江枫发现吴敏琪正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一边敷面膜一边听音乐,电视上正在播放上个星期更新的好味道中美厨王争霸赛美方版。
www.biquge001.com在护肤的同时还不忘了解敌情,这份精神非常让人感动。
江枫看了一眼电视,画面正在给到一个看上去长得还可以的正在往松饼上挤奶油的小哥,只可惜他今天下午并没有在彩排现场看见这个小哥,很显然他被淘汰了。
“枫枫你怎么就回来了?你吃饭了没有?”吴敏琪绷着嘴问道,伸手抓住放在茶几上正在播放音乐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一声惊呼,一个鲤鱼打挺,一片匆忙被撕下来的面膜。
“我忘定闹钟了,多敷了两分钟。”
江枫:?
虽然他不理解面膜多敷两分钟能出什么事情,但他能看出来现在显然不适合同吴敏琪讨论八宝栗香鸽的勾芡方法挪用到江氏参羹的可行性,这一他们已经讨论了好几天的话题。
待吴敏琪洗完脸,做了一遍江枫并不是很清楚具体步骤的护肤从卫生间里出来之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还没,秦师傅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得按照医嘱吃饭,所以我就没在永和居吃。本来想回来在小区门口买煎饼果子吃的,没想到今天那对夫妻没出摊。”江枫道,坐在沙发上不想起来,“我等会自己煮碗面条就行了。”
吴敏琪点头,打了个哈欠:“今天回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好困,感觉彩排的时候也没什么就是让我们在台上走了几遍,哎,太累了,我过会儿就得去睡觉。”
“对了,你今天下午没做完的参羹姜伯帮你把它放冰箱里去了,然后明天孙继凯估计去不了店里,他爸来了。”
“孙伯伯来了?”如果不是吴敏琪提起来,江枫几乎都忘了还有孙常平这个人了。
“晚边上到的,孙继凯把1楼的那间一居室的房子租下来了,1楼还带个小院子,他说如果他爸实在是找不到事情干还能在家里种种花种种菜。”吴敏琪道。
江枫回忆了一下1楼的那个仅有几平米的小院子,觉得如果孙常平真的想在家里种菜的话估计也只能种两颗白菜。
“孙伯伯有什么打算吗?”江枫问道。
“不知道,我也没问。”吴敏琪又打了个哈欠,眯了眯眼睛显然是真困了,“不行了,我真的是有点撑不住了,我先去睡觉了,枫枫你等下记得煮面条。”
说完就一边揉眼睛,一边迈着困极甚至有点恍惚的步伐回房间了。
失去了和女朋友聊天机会的江枫瘫在沙发上,看了看电视觉得没意思,一档拥有米其林星级餐厅主厨参赛的经纪人美食节目,里面的选手居然不说**,这档节目还有什么意思?
也难怪美国观众对于美版的恶评如潮,看惯了阿诺厨师的观众们怎么能忍受这群厨艺技术不到家,骂人技术也到家的主厨们呢?
江枫瘫在沙发上久违的玩了会儿手机,觉得手机也没意思。王浩已经三天没发朋友圈了,显然生活磨平了他沙雕的棱角,偶尔发朋友圈也都是一些公司要求必须转发的毫无灵魂的朋友圈。他现在事业顺利的都不需要周末来泰丰楼当服务员寻找灵感,不光还清了所有爹的钱头发也日渐稀疏,肚腩越来越大,越发有成功人士的模样。
江枫给王浩发了条消息王浩也没有秒回,这让江枫不由得感慨看来他真的失去这个逆子。
江枫躺在了沙发上。
江枫翻了个身。
江枫又翻了个身。
好无聊啊。
电视不好看,手机不好玩,没人能聊天,厨房食材不够还不能做菜,菜谱哪里的教学视频都翻来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回溯功能的cD冷却期也没到。
好无聊啊!
终于,江枫点开了属性面板翻到道具栏,开始研究起道具栏里仅有的两个还没看的记忆。
欧阳杨的一段记忆
韩贵山的一段记忆
对于这两个记忆,江枫的心里早有决断,他伸手点击韩贵山的一段记忆,点击是。
一片迷雾。
韩贵山的记忆,不知道为何总是充斥着浓浓的年代感。上一次江枫进到韩贵山记忆的时候看见的是1987年蜀地省城的火车站,见到了1987年的江卫明和1987年的王静。
这一次,他见到的是1990年的韩贵山和1990年的王静。
雾一散江枫就看见了拖着一个巨大蛇皮袋,拿着一份不知道多久以前已经被翻皱的报纸的韩贵山,韩贵山身边就是同样拖着小一号的蛇皮袋,背着一个巨大双肩包,不知为何被晒得黝黑,皮肤也糙了不少,完全没有当初那个白净漂亮模样的前国营饭店服务员王静。
“老韩,咱不是去你家吗?怎么在这儿就下了。”正值夏天,烈日当空,王静又带着这么多东西早就汗如雨下,就连看上去挺新的棉质的白衬衫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大半。
“去我家还得再坐半天车,而且下了火车还得转班车,在这里也可以坐班车就是时间久一点。咱们在这吃顿饭找间旅馆休息一天,都坐了两天火车了,再这样做下去人都要坐散架了。”韩贵山道,拿着报纸左看右看,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王静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一时有些无语,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坐两天火车怎么了?前两年咱们跑货两天驴车都坐过,带这么多东西还要这么折腾你也不嫌累的慌。”
“你看什么呢?我现在也不饿,今天早上啃的馒头太硬了感觉也没消化,太热了,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喝口水吧。”王静不住地拿手扇风,只可惜这点微弱的风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豆大的汗珠还是像水一样不停的从脸颊上趟过。
“太热了,真的是太热了,我以为我家那边已经够热了,没想到你们这更热。”
韩贵山其实也没好到哪去,衣服早就被汗浸湿了,只不过他脸上出汗没王静那么严重所以看上去没那么夸张而已。
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喝碗茶,歇歇脚之后,韩贵山终于放弃研读那份产自1990年5月29日的不知名报纸,领着王静找了个小茶馆喝杯凉茶冷静冷静。
两杯凉茶下肚,王静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小茶馆设施非常简陋,没有空调,甚至没有电扇,还是老板看王静和韩贵山大包小包,灰头土脸又热得要命才给了他们俩一人一把大蒲扇自己摇着扇风。
王静坐在椅子上疯狂扇着扇子,韩贵山在边上给他扇扇子,这个场面看上去莫名的有些心酸又莫名的励志。
“咱们现在去哪儿,在这附近找个旅馆先住下吗?”这边是韩贵山熟悉的地方,王静没来过也不了解,什么都得听韩贵山。
“不在这住,今天晚上咱们去县城住,市里没有去我家那边的班车县城才有。”韩贵山道,又开始研究起他那份报纸。
这样江枫对韩贵山手中的报纸不由得产生了深厚的兴趣,也凑上去看了几眼。
报纸的排版很密,一块一块的,每一天报道都只能站到豆腐块一样的大小。小小的黑色铅字全都挤在一起看的人脑壳疼,就连江枫看的都有点头疼更别提目前识字不算特别多的韩贵山,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比天上的烈日还要折磨人。
很快江枫就找到了韩贵山一直反复研读的那篇报道,非常小的一个板块,在角落里,说是豆腐块都抬举它了。文字也不优美,读起来有点像小学生写的记流水账,讲的事情也非常的简单。
大概讲的就是某个县城在改革春风吹满地的情况下变得繁荣富裕了起来,许多外来的经商者会路过那个县城,卡车司机也会选择在县城落脚,所以县城开了很多饭馆,其中某某路的一家饭馆生意异常红火,经常会排起长队。
就这点内容,干巴巴的,放到现在uc震惊部估计都懒得为这样一篇报道取标题,难怪只能拥有这样一个小小的版面。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版块,韩贵山盯着它研究了十几分钟,看他的架势还要继续再研究十几分钟。
这有什么好看的,十几分钟都能把这篇报道抄一遍了。
“你在看什么呢?从在火车上起我就看你一直看这份报纸都看了两天了,还没看完,有什么好看的?”王静也很困惑。
韩贵山把报纸递了出去,指向那个板块中倒数第三行的一个字:“静啊,这个字念什么呀?”
王静看了一会,想了想:“虬(qiu 二声)吧。”
王静粗略地报道扫了一眼,露出了和江枫一样困惑的表情:“你看这个干什么,这有什么好看的。我还以为你研究了两天是在看什么商铺信息广告呢,你不是说咱们买个铺安定下来做生意吗?感觉现在到处跑也挣不到什么钱了,都在修路村子里的人都能出去,也不稀罕我们专门带进去的货。”
“我不打算在深城这边买,太贵了,如果在这边买的话咱们这几年的积蓄都搭进去,万一赔了就血本无归了。”韩贵山收起了报纸。
王静抬手示意老板再来一晚凉茶:“不在这边买?可是这边生意也不是好做吗?大家现在都在这一块做生意,不在这边买咱们去哪买?难道回我家那边买?省城那边其实生意不好做,你还记得我前几年工作的那个国营饭店吗?江师傅退休回乡下了,现在店里生意更不景气,先前过年回家的时候我妈还在跟我念叨幸亏我辞职跟你出来跑生意,店里其他两个服务员都半年没拿到工资了。”
王静一次性问的问题太多韩贵山也不知道从哪儿答起,只能先捡他记得的回答:“我本来准备过两天跟你们商量的,我觉得去a市或者直接去北平买商铺都是不错的选择。北平是首都,机会其实不比深城少,a市这两年发展的很不错,而且我打听到过段时间会有一批位置非常好的商铺出售。”
“我觉得a市挺好的。”王静给a市点了个赞,把老板刚端上桌的茶一饮而尽,光看其喝茶的动作倒颇有些女中豪杰的风范,“我感觉现在好多了,这里离你说的那个县城远吗?要不咱们先走吧,免得耽误时间。”
“我这袋子里装的可都是我妈腌的腊肉,耽误的时间久了等下到你家的时候都坏了。”
韩贵山起身付钱,想帮王静拿他的那个蛇皮袋被王静拒绝了。
“你大老远的带这么多腊肉来干什么?”
“瞧你这话说的,搞得好像腊肉不值钱一样,搁前些年腊肉还是个稀罕物只有过年才能吃的好不好?你这些年一直都在我家那块做生意,把我家那边的亲戚都混熟了我还没见过你家这边的亲戚呢,就听你说过你哥哥还有你妹妹,都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王静倔强地拖着蛇皮袋走到外面,开始疯狂出汗。
“你家在深圳,稀罕玩意儿肯定都见过,太稀罕了我又买不起,就只能带点土特产。”说完王静还一脸自豪地拍了拍背包,“知道这里面装的什么吗?都是泡菜!还有1罐是江师傅做的,我从他徒弟那儿讨来的!”
一听泡菜是江卫明做的,韩贵山眼睛都亮了。还没等他说话,王静就用下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想都不要想,这是给你哥哥们还有妹妹们带的。”
韩贵山:……
汽车站离茶馆有点远,韩贵山叫了三辆人力三轮车,人两辆,东西一辆,蹬了差不多30分钟才等到汽车站。
这个汽车站和江枫小时候见到的z市的汽车站没什么区别,上车买票,没有固定的发车时间,人满了就发车,汽车站里面还有提着袋子卖玉米,卖茶叶蛋的小贩。王静不知道是嘴馋了还是怎么的,买了两个茶叶蛋,上车之后她一个韩贵山一个,两人快乐地剥起了茶叶蛋,惹得前面的小孩一直回头一脸渴望的看着她手上的茶叶蛋。
王静非常无情地当着小孩的面一口一口地把茶叶蛋吃完了。
“妈妈我也想吃蛋蛋。”小孩小声对身旁的母亲喊着诉说内心的渴望。
“车已经开了买不到蛋蛋了。”小孩的母亲脸上洋溢着庆幸的笑容。
车上的环境算不得太好,老旧的小巴车基本上都这样,外面看上去破破烂烂的里面实际上也是破破烂烂的,遇到路段不好的地方后面的人就跟坐蹦蹦床一样,一个不慎就会嗑到头碰到手。
车上像王静和韩贵山这样带了一大堆东西的人还有几个,都挺黑,全是晒出来的,一看就知道是饱经风霜久经历练的老生意人。其中有一个黑胖的大婶估计是做饭店生意的,江枫猜她应该是卖卤味的,提了一麻袋瓶瓶罐罐的调味料和各种香料,弄得一车的香料味让人闻着就想吃茶叶蛋。
一路上颠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才到县城,下车后韩贵山拦住了黑胖的大婶,掏出报纸指了指上面报道,问道:“姐姐,请问你知道报纸上写的这家虹虬路上的饭馆叫什么吗?”
这篇报道最坑的地方就在于它根本就没有写饭馆的名字是什么。
韩贵山的一声姐姐让大婶心花怒放,眉开眼笑,眯着眼睛看了几十秒报纸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认字,大声道:“我这也不认字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虹桥路那边靠近公路全是饭店,如果你要找特别好吃的应该是隔壁是面馆摘了招牌的那家,他们家好像要搬走前两天把招牌都摘了。”
“谢谢姐姐了啊。”
“不客气,要是他们家关门了你可以去他们隔壁的面馆吃,又便宜又好吃。这家太贵了,去的都是做生意的老板,不划算。”大婶叮嘱道。
王静在韩贵山问路的时候顺便买了根玉米,正抓着棒子喀吱喀吱的啃玉米,见韩贵山问完路回来了就把玉米递给他。
“不甜,感觉没啥味道。”这是王静的点评。
韩贵山也不嫌弃,接过玉米接着啃:“嗯,是没什么味道。”
“咱们现在去哪?”
“这附近我记得有不少旅店,咱们找家干净的先把东西放好,然后冲个澡换身衣服,歇一会儿去吃晚饭。”韩贵山道。
刚才韩贵山和大婶的对话王静都听了个清楚,她一边跟着韩贵山往外走找旅馆一边吐槽:“我怎么觉得你非要来这个县城坐车就是想去那家店里吃饭,那家店里的菜有那么好吃吗?有江师傅做的好吃吗?”
“不知道。”韩贵山摇头,“那家店挺有名倒是真的,除了是报纸上报道的我也听不少人提起过。上次咱们进货的时候遇见的那个杨老板你还记得吗,杨老板就跟我跨过这家店。”
“对了,你晚上想吃点什么?”
王静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你们这边的菜是什么口味的,听说挺清淡的。如果有海鲜的话就吃海鲜吧,都到了海边不吃海鲜感觉有点可惜。”
“这里其实没临海,但是离海挺近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近找了家小且破,但看上去还挺干净的旅馆开了两间房,价格还挺贵,比隔壁的旅馆将近贵了一倍。就在韩贵山开房的时候,江枫才知道原来这个时候韩贵山还没和王静结婚。他们俩这一路上老夫老妻的交谈状况,王静一口一个老韩,江枫还以为两个人都结婚好几年了,没想到居然还在处对象没结婚。
房间挺小,就一张床连柜子都没有,但有厕所有浴室可以洗澡。韩贵山把东西放好后去前台买了两壶热水,把热水送到王静房里去后才回房简单地用热水擦了擦身子换身衣服,非常随意。
换了身衣服同时也清爽了不少的韩贵山在简单地休息之后开始整理东西,打开了他一直拖着的那个巨大的蛇皮袋。
江枫其实一直都很好奇韩贵山这个大号蛇皮袋里装的是什么,他一开始以为韩贵山和王静是来倒货的,听完他们先前的交谈之后很才反应过来韩桂山是回来探亲的。
王静的蛇皮袋里装的是给韩贵山亲戚的土特产,韩贵山的蛇皮袋里装的居然全是衣服。
新衣服,什么样的都有,单是在颜色上就非常丰富。有比较常见的,白的,黑的,灰的,还有一些比较罕见的,紫的,绿的,上衣,裤子,裙子都有,甚至还有帽子,腰带。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不怎么值钱,不用摸就知道这些衣服的布料并不好。
除了衣服之外还有一些布鞋,看模样应该是手工做的,没有皮鞋。
布鞋里面藏着钱。
每只布鞋里都藏着钱,拿针缝住的,如果不把鞋垫扣开绝对想不到最底下还塞着一打钱。
很多钱,一叠,韩贵山只从一只布鞋里把钱掏了出来,江枫估计那一叠少说有1000,如果每只布鞋里的钱数是一样的话,这个蛇皮袋里少说放了一两万的现金。90年代的万元户即使已经没有七八十年代那么罕见了,但一两万现金绝对是一笔巨款,也亏韩贵山敢把钱放在蛇皮袋,不怕被人偷被人抢。
也可能这就是韩贵山的策略,一蛇皮袋不怎么值钱的衣服和布鞋,又重又不好拿,小偷估计都懒得偷。
韩贵山数了几张钱,大概有两三百的样子,把其余的钱又塞了回去,用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针线重新缝上。动作娴熟,显然原先没少干。
大额钞票塞进裤子口袋,几分几毛的纸币和硬币放进上衣口袋,蛇皮袋就这样大剌剌的放在房间的地上。
整理好这一切,韩贵山出去敲隔壁王静的门。
王静不光洗澡还洗了头,换了一身稍微鲜亮点的干净衣服,头发湿哒哒的披在肩上。
“走,吃饭去。”
“等等,我再擦下头发,不然太湿了等下出去不好干。”王静又拿干毛巾擦了一会儿头发才跟着干出去,出门前还不忘看一眼韩贵山的房门,确定门是否关紧。
“咱们就这样出去没事吗?现在小偷特别猖狂都敢直接撬门偷东西,你忘了上次我去拿货住旅馆那次,东西全被偷了,我都怀疑是不是里面的人干的。”王静显然是知道韩贵山的蛇皮袋里都放了些什么的。
“放心,这家旅馆的老板有关系,一般的小毛贼不会碰。”
这种时候本地人路子熟的好处就凸显出来了。
韩贵山和王静并排走着下楼,王静一边走一边念叨她晚上想吃什么,无外乎是鱼虾之类的,虽然她连具体鱼的品种都说不出来。
江枫跟在他们后面,正好听见坐在柜台后边儿嗑瓜子的前台的小声嘟囔。
“还说不是夫妻。”
小县城的晚上非常热闹。
正如韩贵山说的,这个县城因为地理位置良好,属于交通要道游非常多的外地人和卡车司机,一到晚上就非常热闹。尤其是虹虬路那一带,全部都是饭店和旅馆,还有不少推着小推车卖,凉菜,卤菜和小吃的摊贩,仿若夜市一条街。
司机为了省钱一般都睡车上,这些旅馆是给经商者准备的。
旅馆是小旅馆,店也都是小饭店,一家人经营一间饭店,老板娘热情的站在店门口揽客,一遍又一遍的问来往的路人吃饭不。街市上充满了饭菜的香味,哪怕是不准备在外面吃饭的人,无意间路过这条街,只怕也会忍不住就近走进一家饭馆点上一两个小菜尝尝。
这条长长的小街实在是太有吃饭的氛围了。
在这么多家店的情况下,韩贵山想找的那家店其实不好找。
没有招牌的店太多了。
可能是不愁生意也可能是随意的缘故,很多店都没有招牌,只有一个小小的门店,里面两张桌子,外面两张桌子,夫妻俩忙前忙后,有时还能在外面的桌子上找到几个正在写作业的小孩儿。
没有招牌,在面馆隔壁,这个选项实在是太过宽泛了一些,韩贵山和王静一路走过去,看到了好几家符合要求的选项,但哪家都不像。
主要是装修不像。
眼看一条街就走完都没有找到韩桂山想找的那家店,王静有点想随便找家店吃饭了。
她没吃午饭一路上只吃了半根玉米和一个茶叶蛋,现在实在是饿得厉害。闻了一路的菜香的她现在只想找一家小店坐下来随便吃点,哪怕是一碗素面都行。
“老韩,咱们随便吃点就行了吧,其实也不用吃鱼虾哪怕吃碗面也可以。”王静指向面前的面馆,“要不咱们就在这家吃吧。”
面馆隔壁是一家没有招牌的饭店,店很大,比这条街上80%的店铺都要大,店铺外面也没有桌子,门是半开着的没有亮灯。
此时天色已经很暗了,这家店既没有亮灯里面看上去也没有客人,根本就不像是要营业的样子。
“静啊,你觉得这家店像不像?”韩贵山指着没亮灯的那家无名餐馆。
王静把这家餐馆的外部装修和她能看到的一部分内部桌椅研究了一下,点点头:“看上去挺像,装修还蛮讲究的,价格应该不便宜,但是这家店好像没开门,里面都没人。”
“应该有人,门都没关。”韩贵山不死心,“你在外边等会吧,我进去看看。”
说完韩贵山就走进店里,王静在外面等他,江枫也跟着走了进去。
店里其实是开了灯的,厨房里开了灯,只不过厨房在最里边光没透出去。
没客人倒是真的,店里很空,偌大的店里只摆了四套桌椅,很显然有一部分桌椅被清走了。墙上很空,没有任何装饰,从色差上江枫可以看出来这家店的墙上之前应该是挂过画的,窗台上之前应该也有盆栽。
这家店应该是要被转让出去,老板都开始清东西了。
“有人吗?”韩贵山高声喊道。
“谁啊?”
回话的是一个女声,从厨房里出来的却是个男人,还是江枫认识的人。
张褚。
这是曹桂香当年工作的店!
如果江枫在最后一次测试的时候听见了韩贵山和许成的对话,就能猜到韩贵山的这段记忆肯定是有关曹桂香的。但他没听到,昨天当他看到张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心中是狂喜的,想都没想就穿墙冲进来厨房。
曹桂香在厨房里做菜。
从厨房里浓郁的高汤味中,江枫可以闻出来曹桂香现在做的绝对是好菜。
厨房里除了曹桂香,还有两个小孩和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个小孩就是张赤远和张思雨。此时的张赤远已经是个半大少年,看年纪差不多也该上初中,张思雨则还是一个小萝卜头,脸肉嘟嘟的显然养得极好。
初中是小孩接受教育的关键时期,也难怪曹桂香会急着搬到市里给张赤远换学校。
另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很显然就是曹桂香的老板。
“桂香啊,你这么好的手艺去市里之后真的不考虑再继续干这行吗?你如果不想给别人打工的话可以自己开店啊,钱不够我借你啊,现在不是很流行入股吗?我直接当股东就行了,吃饭照给钱的。”老板苦口婆心地劝道。
江枫:???
还有这种操作。
“石老板,我是真的不准备再干了。你看我这两个小孩都这么大了,思雨马上就要上小学,我想多花点时间陪孩子。”
“你再考虑考虑。”石老板显然不是第一次劝,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回答。
曹桂香笑笑没说话,走到隔壁锅前掀盖看了看,锅里是正在小火慢炖的黄焖鱼翅,看样子鱼翅中的胶原蛋白已经完全炖入汤中,鱼翅根根分明,饱满金黄,显然是品质极佳的鱼翅。
曹桂香只看了一眼就把锅盖重新盖了回去,走到案板开始处理鸭子,一边处理一边问:“石老板,这鸭子你想吃什么菜?”
“你看着做就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石老板回答得异常熟练。
“小远,你想吃什么?”曹桂香转而问儿子。
“啤酒鸭!”张赤远大声道。
“妈妈,我想吃烤鸭!”张思雨用更大的声音道。
“烤鸭好,烤鸭好。”石老板不住点头。
“这鸭子不够肥不适合做烤鸭,让我想想……”就在曹桂香琢磨该用这鸭子做的什么菜的时候,张褚从外边进来了。
“石老板,外面来了个客人想吃饭,外地的、看了报纸慕名前来的。”
“你没跟他说咱们店要关门,现在不营业了吗?”石老板不解。
张褚无奈的扬起手中的蓝色的百元大钞,不新,但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足足有三张,格外耀眼夺目。
“我说了,但门外那个客人说他不挑菜,随便做什么都行,还直接把钱给了。”
石老板也傻了,他开饭店时间不长,见过有钱的客人也很多,这种操作还是第一次见。
“为什么啊?”石老板觉得钱多也不能这样啊,300块够把他们店菜单里所有的菜点一遍了。
要知道,他们店里的菜单可是有鱼翅,燕窝,海参,鲍鱼的。
“那个客人就一个要求,他今天好像要求婚,想让桂香把戒指做到菜里让他未婚妻吃菜的时候吃出来。”
石老板又惊了,没想到还有这种玩法,只能把求救的眼神投给曹桂香,仿佛曹桂香才是这家饭店真正的老板。
曹桂香无奈地道:“张褚你先让那个客人进来吧,我跟他聊一下,今天店里其实也没什么其他食材了,就这几道做好的菜。要不咱们把鱼翅……”
“不行!”在场的所有人异口同声。
曹桂香:……
张褚先把韩贵山从外边叫进来,韩贵山做了几年生意嘴皮子利索了很多,一进来就刷刷刷地把他的想法和要求全都说了一通,把石老板都听傻了,开始反思同为做生意的为什么自己这么失败。
瞧瞧人家的生意人,多会说。
他就只会吃。
最终曹桂香同意了韩贵山的要求,答应他会把戒指做到菜里,但不会包进去而是放在表面上,如果包进菜里曹桂香怕王静吃菜的时候直接把戒指吞进肚子里。
但菜只有两道,一道是现在还没开始做的鸭肉菜,另一道就是还在锅里的黄焖鱼翅,曹桂香可以匀两碗给韩贵山。
石老板还想给韩贵山找钱被韩贵山拒绝了,韩桂山留下戒指就出去叫王静来,张褚也出去帮他们倒水放餐具,顺便把灯给开了还要把门给关严实——黄焖鱼翅就一锅可不能再放别人进来了。
“妈,昨天来的那几个客人你都没给他们做菜,为什么今天这个你就答应了?”张赤远表示不解。
曹桂香正在看韩贵山留下的那颗钻戒,不大,但很稀罕,这时候可没几个人会用钻戒来求婚,准确的来说没几个人会求婚。
用戒指求婚这一招,估计也是韩贵山在跑生意的时候和其他的出过国的生意人学来的。
“因为爱情是无价的。”曹桂香笑着道。
张赤远:?
张思雨:?
石老板:我的鱼翅QaQ
曹桂香把戒指放在干净的地方,盯着处理干净的鸭子思考了几分钟果断把整只鸭子放进锅里蒸,蒸好后去骨斩成三段。
看到这一步江枫已经明白,曹桂香要做的是柴把鸭子。
也难怪这个记忆是在韩贵山吃柴把鸭子的时候摸出来的。
很显然柴把鸭子曹桂香不常做,她的手法有些生疏,远不如江枫先前看徐师傅做柴把鸭子时那样熟练。但熟练归熟练,技术好归技术好,只要技术足够好,哪怕不够熟练也能做出极为出色的菜品。
此时曹桂香的厨艺应该正处于巅峰状态,中年,精力,专注度,力气和手腕上的灵活性都处在极佳的状态,经过几年职业的厨师生活技术上和各方面也都到达一个峰值。虽然在小县城的饭馆工作,但老板爽朗大方,食材丰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高端,从锅里的黄焖鱼翅就可以窥见一二,大菜,名贵菜想必没少做。
此时的曹桂香绝对可以说是站在了中餐金字塔的顶端,哪怕是大洋彼岸的彭长平也不一定会比她更强。
虽然这样说感觉有些对不起徐师傅,但江枫还是想说,曹桂香做的柴把鸭子和徐师傅做的柴把鸭子真的是两种柴把鸭子。
徐师傅做的柴把鸭子会让人把关注点放在造型上,这道菜的造型实在是太奇特了,第一次见到它的人一定会觉得很吃惊。但曹桂香做的柴把鸭子绝对会让人把关注点放在想吃它,甚至可能会忽略造型。
造不造型都无所谓,主要是想尝尝味道。
柴把鸭子做好后,曹桂香在立起来凹凸不平的柴把的尖端铺了一层豆芽,将干净的戒指放在上面。这样一来戒指就成了这道菜的中心,只要菜一端上桌,桌上的人第一眼看见的绝对是菜上的戒指。
鸭子做好,另一边锅里的黄焖鱼翅也差不多了。谭家菜做法的黄焖鱼翅不需要勾芡,汤的醇厚完全靠鱼翅自身的胶原蛋白,所需的只是时间耐心和对火候的精准掌控。焖制一锅黄焖鱼翅所需要的时间大约在6~8个小时,漫长的时间和时间带给黄焖鱼翅醇香厚重的浓汤是它的精髓。
曹桂香现在做的这锅黄焖鱼翅就非常精髓。
江枫吃过彭长平做的,当从样子上来看一时间竟无法区分高下——他们看上去都不像是正常的菜,更像是小当家中的一掀开盖子就会冒金光的菜。
黄焖鱼翅本就是金黄的,更有小当家的感觉了。
菜都做好了曹桂香没有急着上菜,看她的样子应该还有菜没完成。
果不其然,简单的刷锅后曹桂香开始用厨艺台上仅剩的小半碗瘦肉做瘦肉羹。
做羹汤是需要勾芡的。
江枫谨记彭长平跟他说过的曹桂香非常擅长勾芡,一直盯着曹桂香手上的动作越到后面越不敢眨眼。
很快就到了勾芡的时候。
非常简单的勾芡,不是像八宝栗香鸽那样用鸽架煮出的鸽汤勾芡,瘦肉羹也没有原汤,就是简单的用淀粉水勾芡。
薄薄一层。
非常简单,非常和谐,非常快,也非常轻松。
勾芡水沿着顺时针方向贴着锅的边缘缓缓倒入锅中的时候,仿佛是在拥抱,亲密接触,搅拌,融为一体。
和谐。
自然。
明明是非常简单的步骤,却把江枫看愣了。
他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了。
有一种名为灵感的东西,就在勾芡水倒入锅中的那一刻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思雨,你把这道菜端出去给外边的客人,亮闪闪的这一面要面向那个姐姐,端的时候小心一点别让上面的戒指滑掉了。”曹桂香把柴把鸭子端给张思雨,张思雨接过柴把鸭子,胖嘟嘟的手臂非常有力,端得稳稳当当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门外走去。
张赤远先她一步走到门口给她开门。
江枫也穿墙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