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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字何解?
自然是拿来吊胃口的噱头!
孙绍宗说是屡立大功的官场新贵,论官阶勉强也能够的上出镇一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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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难免给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印象,若不做些惊人之语,哪有机会揽过这平叛的差事?
不过既然拿来做噱头,这个‘蛮’字同他平叛的方针,总还是有些关联。
却听孙绍宗躬身道:“此字可解作‘皮肤之勇’,亦能解作‘以夷制夷’。”
开头故弄玄虚卖个关子也便罢了,后面他可不敢考量广德帝的耐性,先用这‘蛮’字起了话头,便滔滔不绝的道:“臣闻那五溪蛮族久居山林,常与禽兽为伍,其民多畏威而不怀德。”
“今五溪蛮族骤然兴乱,一鼓而下州县,骄娇二气正盛,难免会小觑朝廷的威仪,若此时一味怀柔,恐蛮人会苛索无度,更有降而复叛的风险。”
“而兴堂堂之兵前往平叛,贼人自知难以抵挡,必然会遁入深山藏匿,届时朝廷大军恐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空耗国帑钱粮不说,更恐被外贼趁虚而入。”
“为今之计,若能遣一熟悉贼情的才智之士,将五溪蛮族分而治之,自是上上之选。”
“可臣一来不悉贼情地理,二来也没有纵横捭阖的心智,思来想去,只有这一身匹夫之勇还算派的上用场。”
“臣听说五溪蛮族散居山中各地,来往道路艰涩难行,如果派大军进山扫荡,难免处处掣肘;但正因如此,若臣率少数精锐发动突袭,贼人怕也难以互相援救。”
其实以小股精锐,进山发动偷袭的方法,也不是没人提出来。
只是根据情报显示,那五溪蛮族极是彪悍,又精于山地搏杀,再加上有寨堡为依靠,以小股精锐偷袭,很可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就算一开始趁着贼人没有防备,能打个措手不及,等到风声传开之后,恐怕也就难以得手了。
所以这法子还没呈送到广德帝面前,就被内阁先给否了。
不过……
打量着孙绍宗那雄壮的身躯,再想想他几次以寡敌众的彪悍战绩,广德帝又觉得这法子,若是由他亲自率领一支精兵,没准儿还真能行得通。
似孙绍宗这等不世出的猛将,于万军对垒之际,虽然未必能左右胜局,可对付那些数百人的小部落,却称得上是一柄大凶器。
不说别的。
单说他那几乎能匹敌投石车的蛮力,区区蛮族山寨的大门,还不就跟纸糊的一样?
只听孙绍宗继续道:“若突袭之策可行,那些实力不济的小部落必会人人自危,为求自保之下,要么被迫投效官府,要么抛家舍业去依附于强大的部落。”
“届时臣会想办法拉拢些蛮人奸细,再选方便下手的大部落,驭使投效的蛮人为鹰犬,里应外合的打下几个。”
“也无须真个攻占蛮人的部落,只需闯进去烧杀抢掠一番,蛮人之间必然会互相猜疑那些小部落无处依存,就只能选择投效朝廷为王前驱了。”
“到时候,自然便形成了‘以夷制夷’之势。”
“等到五溪蛮族互相残杀的差不多了,朝廷便可趁机收拢剩下的老弱妇孺,或内附为民、或散于军中为奴,从而彻底根除祸患。”
广德帝听到这里,面上也不禁浮现出几分喜色。
要说这计划有多精妙,倒也未必见得,可好就好在整个计划的核心,只维系在孙绍宗一身勇力上,并不需朝廷支援多少钱粮兵马。
尤其孙绍宗并非只有匹夫之勇,他的才智在朝堂上也是公认的,因而整个计划的风险,又在无形中降低了不少。
而且就算行动失败了,对朝廷而言也算不得多大的损失孙绍宗虽是有才干的,离朝中重臣的序列,却还差了好几条街。
总之,这对于陷入外忧内困的大周朝廷而言,可说是最经济实惠的选择!
若换成太子听了这话,怕是要立刻拍板定案。
不过广德帝却是一言不发,默默的盘算了半晌,这才指出了两个疑点:“此策的确可售,不过若是刚攻破了几个小部落,那五溪蛮族便又群起报复,你准备如何抵御?而‘以夷制夷’时,你又如何确保不会被贼人反噬?”
“陛下。”
孙绍宗毫不犹豫的答道:“贼人若愤而围攻府县,自有地方官吏率众抵御,臣只需做到围魏救赵,迫使贼人回师自救即可。”
顿了顿,他又道:“五溪蛮族出于山林,未曾听说他们有什么攻城器械前次遇袭时,还能说是事发突然,如今已然有了防备,若哪个府县还能被贼人一鼓而下,必是地方官玩忽职守所致!”
这些丑话可得说在前头,否则自己卖力去偷袭贼人老巢,回来却要被栽上个援救不利,致使国土沦陷的罪名,那岂不是冤死了?
等了半晌,见广德帝对这等说法,并未加以驳斥,孙绍宗才又回答起了第二个问题:“至于贼人反噬么臣常闻蛮人最重勇士,又最惧鬼神,臣届时会托以勇力,附凿些神鬼之说,想来足以震慑这些蛮夷。”
“况且自古兵凶战危,何曾有过万全之策?为国家社稷,为黎民百姓,臣冒些凶险又算得了什么?!”
说着,孙绍宗顺势屈膝跪倒,摆出一副肝脑涂地的架势。
“好!”
眼见于此,广德帝忍不住自那罗汉床上起身,大声赞道:“孙氏一族果然是满门忠烈,不枉朕当初亲自为尔父洗脱冤屈!”
其实要按照孙绍宗的看来,当爹的冤杀了人,做儿子的就算拨乱反正,也算不得什么天大的恩典。
可当着皇帝的面,若是不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岂不是故意作死?
再说了,那所谓的便宜老子,他连见都没见过一面,压根也没多少感情可言。
因而孙绍宗毫无心理压力的匍匐余地,哽咽着道:“家父若在天有灵,得闻万岁今日之言,必能含笑于九泉之下!”
这番表演,显然让广德帝颇为满意,竟降尊纡贵的亲自上前,将孙绍宗扶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爱卿的心意朕已尽知,只是此事干系重大,非旦夕可决,爱卿且先回去安心等待数日,静候朝廷的裁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