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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食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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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嘎吱。
白茫茫的荒原上,机械而枯燥的脚步声,像是一首永不停歇的催眠曲,虽未必能让人进入梦乡,却不断加深着每一个人心头的疲惫感。
就连孙绍宗这样铁打的汉子,时间一久,也禁不住渐生躁意。
他随手扯开领口,任那小刀子似的寒风,在胸膛上乱割了一通,这才觉得略略振奋了些。
再看看四下里依旧是行尸走肉一般,他便又扬声喝令道:“冯薪,你起头唱支军歌,让大家伙儿提提神!”
在队伍前面的冯薪脚步一顿,转回头落下面罩,苦着脸道:“大人,您瞧咱这正顶着风呢,他……他也张不开嘴啊。”
“那就低着头唱!”
冯薪无奈,只得一边弯腰驼背的避着风,一边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弟兄们,都特娘听我老冯的号子: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预备起!”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豪迈的歌声冲霄而起,随着寒风在山林间回荡,惊起无数飞鸟走兽,也让随行的女真人面面相觑、骚动不已。
孙绍宗刚跟着吼了几句,后面徐辅仁的亲随,就摁着帽子急匆匆赶了上来,道是主人请孙大人过去说话。
顺势回头望去,就见女真人的谋主互里波,正撅着屁股追在马车旁,不住的说着什么,多半是在向徐辅仁提出抗议。
孙绍宗嗤鼻一声,不紧不慢的到了马车前,将驾车的车夫替下,又用凌厉的目光逼退那互里波,这才将门帘挑起些,笑着问:“徐老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就见徐辅仁从车里探出头来,沉着一张老脸,颤着胡须喷出满口热雾:“你之前提议要收养那赫里苏勒的遗孤,倒也不是不成,不过必须先设法摸清楚,赫里苏勒在哲舍里部,究竟有多少影响力。”
单看表情,谁都会以为他是为了方才战歌的事儿,在呵斥孙绍宗。
孙绍宗面色僵硬,将脸偏向一旁,似乎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嘴里却道:“那是自然,朝廷要的是筹码、把柄,又不是想养几个酒囊饭袋。”
昨儿几经考量,孙绍宗还是没有答应纳喜娅玛的请求——毕竟这事非但风险不小,还与朝廷的怀柔政策,有着明显的冲突。
不过他随即却提出,可以由大周朝廷出面,收养纳喜娅玛和赫里苏勒的儿子。
这样一来,等赫里苏勒的儿子长大后,不管是想要为父报仇,还是有意争夺哲舍里部族长之位,大周都可以顺利成章的予以一定支持。
纳喜娅玛几次试图讨价还价无果,终于还是无奈的接受了这个条件。
于是双方约定,等到使团从建州原路返回的时候,便悄悄将赫里苏勒的儿子带回大周。
再然后……
就是一夜无眠——到了嘴边儿的肥肉,孙绍宗向来极少拒绝,尤其是这种天各一方,事后无需负责的美肉。
“嗯。”
徐辅仁的脸色稍稍缓和,在外人看来却依旧透着不悦:“若事有可为,回程的时候孙少卿不妨再与那胡女接触接触——老夫听闻,她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若再深耕细作几番,倒也不失为一枚上好的棋子。”
说到后来,他已是语带揶揄,但表情却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尽显戏精本色。
孙绍宗却讪讪道:“老大人怕是误会了,那婆娘倒不是依依不舍,只是……只是有些行动不便罢了。”
徐辅仁闻言终于忍不住一愣,半晌方才摇头叹息着,颇有些萧瑟的缩回了车厢里。
…………
京城,景仁宫。
德妃贾元春侧身站在落地镜前,抚弄着微微凸起的小腹,那眼波柔婉的,几乎要淌出蜜来。
先时几个道士纷纷鼓噪,说她这一胎必是皇子时,贾元春心头反倒忐忑的紧,生怕自己一旦辜负了皇帝的期待,会落到比荣妃更为凄惨的下场。
直到前几日太医会诊,也一致断定她腹中必是男婴,贾元春心头的重担这才卸了下来。
眼下指尖轻触着略有些发硬的小腹,贾元春脑中就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孩子,会是未来的皇帝吗?
“娘娘。”
便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抱琴的声音:“奴婢回来了。”
贾元春像是被灼伤了似的,飞快的将手从小腹上挪开,随即又定了定神,才扬声道:“进来说话吧。”
抱琴应声而入,又仔细的反锁了房门,这才凑到近前,压着嗓子禀报道:“听喜公公说,今儿朝上就没干别的,专门议论什么《普法下乡》来着。”
刚到景仁宫的时候,贾元春是出了名儿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但自从确定怀上龙子之后,她便开始有所转变,不过依旧秉持着多听、少说、不做的原则。
至于以后,会不会逾越这个原则,那就说不准了。
“《普法下乡》?”
贾元春眉毛一挑,脱口道:“莫不是孙家二郎上月所奏之事?”
“对对对,就是那孙少卿提议的!”
抱琴连连点头,随即却又疑惑不解:“听说这事儿已经压了一个多月,眼下不早不晚的,偏选在那孙少卿没在京城的时候议论,奴婢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贾元春这次却不再理会她,只是垂首默默沉吟着。
选在孙绍宗不在京城的时候,讨论他的提案,这分明是有打压之意,不欲让他主导大理寺的革新。
考虑到孙绍宗和太子的亲密关系,现如今又同徐辅仁一起,被‘发配’到了边鄙之地,这样推测倒也顺利成章。
不过……
陛下近来行事,是不是太过‘雷厉风行’了?
自己才怀胎四月,便这般大肆打压太子一党,说是急功近利也不为过……
难道说……
贾元春心头浮起一片阴鸷,作为景仁宫里最受宠的妃子,她自然察觉到,广德帝近两年间,在景仁宫里殚精竭力,早已经伤了根本。
眼下一面宠信方士,追求长生不老之道;一面又如此急功近利……
难道说,陛下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