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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便宜了,真的是太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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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靖虽然知道八十年代初期,几乎各种各样的大开门老物件都很便宜,但对于一百五一把的紫砂壶,他还是有些没有预料到。
这可是朱可心大师的作品啊,他老人家的作品在后世虽然不如顾景舟大师的作品那么值钱,但随便拿出一件来也是价值大几十万甚至是几百万的顶级紫砂壶。
朱可心大师的岁数比顾景舟大师大十一岁,他七岁入学,虚岁十四岁拜紫砂壶大师汪义生先生为师,学徒七年,二十周岁出徒开始独立工作,立刻就展现了其在紫砂壶制作工艺上的独到天赋。
二十一岁那年,朱可心大师与本地洑东乡周墓村庄姓之女顺娣结婚,也就是刚才在外面见到的那位和蔼的老太太,不过杨靖知道,别看这老太太现在身体健康的很,可事实上,明年,也就是1983年,这位和蔼的老太太就会过世。
在1932年朱大师28岁那年,他所设计的作品《云龙鼎》,高2.5尺,参加美国芝加哥博览会展出,荣获“特级优奖”,升任技师。同年设计的作品《竹节鼎》在沪海蓬莱市场(今豫园商场)展出时为宋庆龄订购,现存沪海宋庆龄故居。
后来抗日战争爆发,紫砂壶行业一落千丈,朱大师所在的学校也被迫停课,朱大师只能回家制坯度日,在那一段艰苦的日子里,朱大师主要以制作鱼化龙壶为主。刚才他老人家也给杨靖提起过那段日子的苦难生活。
在那段艰苦的日子里,朱大师还为为紫砂业主吉三大设计新样,根据前辈传说的陈鸣远《束柴三友壶》壶形简化,设计成现在所见的松竹梅《三友壶》,使用美观,雅俗共赏,成为紫砂壶中的精品设计。
1945年八年抗战胜利,学校复校,改名为苏省立陶瓷职业学校,朱大师被聘为工艺教员,至1950年学校停办。期间设计《云龙壶》获极高声誉,刚才杨靖看到的那把云龙壶,就是朱大师在那个年代设计制作的。
解放后,朱大师设计制作了“圆松竹梅壶”,也就是后世被紫砂爱好者津津乐道的“圆三友壶”,他制作的“圆松竹梅壶”更是被金陵博物院收藏;1958年,朱大师的作品《松鼠葡萄壶》参加在燕京故宫午门城楼上举办的第一届全国工艺美术展览。展览结束后,该壶为央美高庄教授收藏。
在解放后到现代这段时期里,朱大师不仅开始精心教授徒弟,更是创作出了很多精美的设计,像他曾经指导徒弟许成权先生设计《笑婴壶》、《云玉壶》成为广受欢迎的长年生产品种;1963年设计了《万寿壶》、《高峰咖啡具》、《迎宾酒具》、《金钟壶》、《奖杯壶》等经典紫砂壶造型;1964年朱大师设计的《玉带壶》投入生产,仿制陈鸣远制的《包袱壶》可乱真。
后来朱大师又设计了《碗梅壶》、《碗莲壶》、《碗竹壶》、《半瓢壶》、《可心梨式壶》、《异色柿子壶》、《红叶扁竹古壶》、《彩蝶壶》,同时设计了高档产品《报春壶》、《常青壶》、《春色壶》、《劲松壶》、《翠竹壶》、《高婴壶》,首创一种壶形多种装饰的新样式,受到中外人士欢迎,被紫砂爱好者奉为经典。
1982年,也就是今年,七十八岁高龄的朱大师才因为年老体衰而在家里休养,他从出徒到回家休养,中间整整六十二年的时间全都奉献给了紫砂壶,不愧被后人称为“紫砂七老”之一。
他老人家的作品,绝对都是紫砂壶中的极品,后世一些精品作品曾经也拿出来拍卖过,价格都超过了七位数。
比如说在2012年12月份举办的华夏当代高端工艺品——紫砂壶拍卖专场上,朱大师亲手制作的一把“竹鼓壶”,就拍出了628.75万的高价;他制作的一把三友壶,在2010年的一场拍卖会上拍出了425万的高价......
朱大师亲手制作的紫砂壶在后世的拍卖价格确实是不如顾景舟大师、陈鸣远大师的作品,可他老人家的作品也绝对都是不可多得的极品紫砂壶。
而这些后世动辄就能价值几百万的紫砂壶,现在竟然才一百五一把......
看到杨靖发呆,老爷子还以为嫌价格高呢,于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小杨啊,你要是嫌贵的话,可以给你降低一下价格......”
这话把杨靖从发呆中惊醒了过来,他连忙摆手说道:“朱大师,您误会了,我这可不是嫌价格高,相反,我觉得这价格太便宜了啊。您可能不知道,像您这种大师亲手制作的紫砂壶,要是放在英国卖,一把壶最起码也能卖出一千英镑的价格来,所以您给的这价格太低了......”
朱大师亲手制作的紫砂壶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英国商店的柜台上,杨靖这么说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从三十多年之后穿梭过来的杨靖自然知道这些真正的大师其实这一辈子并没有享过什么福,不管是眼前的朱可心大师还是从未见面的顾景舟大师、任淦庭大师、吴云根大师等出生在清末民初的大师,他们学艺的时候正是军阀割据的时代,社会动荡不安,而当他们盛年的时候,又赶上一系列的战争发生。虽然他们也赶上了新华夏,可刚建国那会儿国内是个什么样子的,谁都清楚。
像“紫砂七老”中的这七位大师,也就是蒋蓉大师活到了新世纪,真正的享受到了好日子。顾景舟大师只是活到了九十年代,但好歹也算是赶上了华夏兴盛的开始,而逝世于1986年的朱可心大师,甚至都没有享受几年改开带来的美好生活......
这些真正的大师这一辈子真的是很苦的,以至于他们的作品在这个时候才卖一百多一把,不过这也没办法,在八十年代初,这些大师的作品就是百八十一个,就这个,很多人都还嫌贵呢。
可是杨靖不是这个年代的人,这个价格对于他来讲实在是太便宜了,最关键的是,杨靖虽然玩古董,可他并不是一个没有底限的人,虽说玩古董的人把“捡漏”奉为之高无上的行为,但杨靖心中的底限却是——对外国人咱可以无底限的捡漏,但是对于这些非常值得尊敬的大师,就不能没有底限了。
你可以说杨靖傻比,或者说他脑残,有漏不捡,那可是天诛地灭啊!可偏偏,杨靖在某些事上就是不愿意突破自己的底限,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外公曾经不止一次的对杨靖说过,干古玩这行,要的就是一个脸厚心黑,但同样也要随心。因为脸皮不厚心不黑,你就无法捡漏,但同样,即便是捡漏,也要有底限,也就是说,什么漏该捡,怎么漏不该捡,要随着自己的本心。杨靖一直把这番教导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一个位置。
外公说的这番话不仅仅是这个行业里的一个标准,杨靖认为,这更是外公交给自己怎么做人的一种原则。
就好像他在刚刚得到圣戒,在伦敦阿尔菲市场中遇到的那个华夏老乡黄本初一样。要不是黄本初一开始卖给自己那个内画鼻烟壶的时候看在是老乡的面子上主动降价,要不是人家还白送了自己一个笔洗,杨靖又怎么会给他点明那块余甸款端砚是他走眼了呢?
那其实就是杨靖做人的原则——你对我好,我就会对你好。
如果那时候黄本初对杨靖不好,而是和对待其他人一样,不主动降价,不白送自己一个笔洗,杨靖才懒得给他点出来那块端砚呢,而是直接捡漏走人。
可那天杨靖真的是能够感觉出来,老黄真的是把自己当老乡看待了,他杨靖又怎么能过做出那么没有底限的事情来?再说了,当时他刚卖了那三幅毕加索的素描画,根本就不差钱,所以他才会那样做的。
同样,在杨靖眼里看来,这些大师的作品都是华夏文明的一种传承,这个价格对于他们的作品来讲,其实就是一种侮辱,难道华夏紫砂文化的传承还不值区区百八十块钱?
所以,杨靖的“好人病”又犯了,他打算给这位真正的大师一点点的补偿。
杨靖也知道,自己哪怕就算是以一百万一把的价格把朱大师允许买给自己的那些壶全都买下来,拿回去也绝对是有着巨额的利润和收藏价值,可现在你别说一百万了,你就算是给朱大师一万块钱一把的价格,他老人家敢要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朱大师接受了这个价格,你真当在这个年代给朱大师这么高的价格是为他好吗?不,那其实是在害他啊!
在这个人均月工资不过三十来块钱的年代,杨靖花一千万买下朱大师的十把紫砂壶,你让朱大师怎么处理这笔钱?在这个年代,一千万可是足够让国家安全部门出动的巨款了。
朱大师老两口都这么大岁数了,哪儿还能经得住那些人的折腾?而且自己还是顶着国外华侨的身份来这里的,这个身份或许可以糊弄一下朱大师,但绝对经不住国家有关部门的仔细调查的!
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考虑,给朱大师高价是绝对不可取的。
可同样,要是按照朱大师给出的这个价格来购买紫砂壶,这又太对不起这位大师的手艺了。
所以杨靖在说完那番话之后,又考虑了一下这才非常认真的说道:“朱大师,您给我的这个价格太低了,这简直就是对您的手艺,甚至是对整个紫砂文化的一种侮辱,所以我坚决不能接受这个价格。这么精美的紫砂壶,就应该有一个配得上它们的价格,我觉得,一把壶按照三千块的价格购买才是比较合适的。您说呢,朱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