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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鸣山七位大祭酒,依次是范长衣、白长绝、阴长生、张长夜、李长风、韩长策、卫长安,无不是当世一等一的人物,却从没听过还有第八位大祭酒,且是孙冠的小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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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神秘,才越是可怕!
“你放下其他事,集中全力调查新来的这个祭酒。若有需要,和王复保持紧密沟通,所有关于此人的消息,哪怕蛛丝马迹也不要放过。”
徐佑顿了顿,毅然道:“还有,告诉李木,这些年保持联络的那些原船阁的船工,可以启用了。”
当初郭氏的船阁解散,那些训练有素的船工被勒令归田,起初卧虎司还严密监控每个人的行踪,确保他们不再从事情报相关的工作。徐佑为了避嫌,并没有主动招募这些人,而是派李木暗中保持着联系,逢年过节总会送上些钱财米粮,彼此之间的纽带没有彻底断绝。经过这两年的离乱,卧虎司应该放松了警惕,或者说已经忘记了这些船工的存在,是时候收服他们为己用了。
“诺!”
等冬至离开,徐佑又召来惊蛰,道:“你准备一下,明天再去金陵一趟,见到詹文君,将我的信交给她。”
惊蛰点点头,他最近习惯了在金陵和钱塘来回奔波,道:“这次要不要带着斯年?”
“不必了,你单身上路,速去速回。若詹文君应下了,回途转道晋陵,去见袁阶,将这封信交给他;若詹文君拒绝……”徐佑笑了笑,道:“那就不用再去晋陵,毁了这封信,回来即可!”
“诺!”
安排好一切,徐佑回到房内,独独留下清明,负手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山色,久久无声。清明站在他的身后,知道必然有要事商议,但徐佑不开口,他绝不会询问。
不知过了多久,徐佑沙哑着嗓音,语气平静的道:“清明,时机到了!”
清明静了片刻,道:“时机到了,可人选呢?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一旦被孙冠识破,郎君想要得到道心玄微大法,恐怕今生再无可能!”
“是啊,此事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两年来我们私下里寻访查探,却始终找不到最合适的人选,身家清白,机敏伶俐,忠心不二,有胆有识,精通道法,还得是陌生脸孔,条件太苛刻了……”
“所以,”徐佑回过头,轻笑道:“这件事只能我亲自去做!”
清明愣住了,好一会才道:“不行!风险太大!”
“想要活命,不能不冒险。”
徐佑这些时日反复斟酌利弊,混入天师道,接近孙冠,伺机盗取灵宝五符经,每一步都凶险万分,交给别人并不能放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成,固然喜,败,那也无憾!
“跟其翼郎君商议过了吗?”清明相信,如果还有人能够说服徐佑,那只能是何濡。
“先别告诉其翼,此事现在只有你我两人知道……等我先混进去,摸清楚底细再和其翼商议不迟!”
清明仍然有些犹豫,道:“请郎君三思!”
“来不及了,宁真人只给了我五年,可战乱持续了一年多,满打满算还有三年时间,是死是活,只能赌一把了。”
徐佑前世里搞金融投资,每次判断和决策都基于庞大的数据运算和逻辑推理以及内幕消息,可有些时候却也得咬着牙赌一把运气,如果老天爷真不站在你这边,人力根本无法挽回。
不过,这些话只能给清明说一说,在其他人面前,徐佑必须保持胸有成竹的淡定,否则的话,就会上下不安,自乱阵脚。
清明不再相劝,他是部曲,只需提出意见,最后做决定的永远是郞主。徐佑主意已定,那就按照他的吩咐去做,转身去里间,从藏在床下的密匣里拿出另外一张易容面具。陈蜃留下来的有且仅有的两张面具,第一张已经在逃出钱塘的时候用过了,虽然见过那张脸的人几乎都死绝了,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动用最后这张。
为徐佑精心打理,一个时辰之后,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易容易貌只是下品,关键要逐渐改变坐、卧、立、走的姿态和说话的语调节奏,尤其气质、仪态、言辞,要符合这个人的身份和地位,才能不露破绽。”
“如果扮作从会稽迁徙来的流民,普通编户齐民,略读书识字。自幼崇慕天师道,精研道法,因白贼之乱,家人皆亡,孤身流落钱塘,故要入教求得心安。该如何揣摩这类人的日常举止?”
清明讶然,道:“郎君已有安排了吗?”
“是,这人名叫林通,家住句章县青羊村,其父早逝,无兄弟姐妹,只有聋哑老母作伴,为人木讷寡言,幼时曾读过几年书,偶然接触道典,顿开神悟,却不曾显露过,不为外人所知。”
“句章县青羊村?”
清明马上反应过来,道:“可是朱智决堤淹城时被冲没了的村子?”
“正是!”徐佑沉声道:“这叫死无对证,句章县受三江水倒灌,在编齐民十不存一,青羊村和它周边的三个村子更是整体从地面上抹去。县衙存放的户籍黄白册也全部损毁不见,里长、亭长、父老、村司都死了,任谁去查,也查不出一点的破绽!”
清明叹道:“郎君深谋远虑,连编个出身都缜密到这等地步,我对你能成功盗出五符劲,终于多了几分信心!”
“这倒不是我缜密,而是冬至办事用心。去年刚从吴县回钱塘,我就让她派人去句章暗中查访详情,于数十个村子来回筛选,最后选中了青羊村。”
徐佑笑道:“除此之外,这个林通已经在钱塘落了籍,且在城东有了房子……”
“去年年末,杜三省主管流民安置事宜,落籍定是在那时办妥的。可房子……林通身无长物,怎么有钱买得起房子?”
“安置流民,自然不能空口白牙,说安置就安置了么?萧纯将城内那些无主的房舍和土地卖给了士绅富商,然后在东南西北四城的偏僻处建了数百间简陋的房舍用来安置流民。林通孤家寡人,分了一室一院的小房子,还分了郊外三亩良田,只是还没耕种。”
清明无话可说。
徐佑目光悠远,淡然道:“万事俱备,只等天师道重整扬州治,现在,机会来了!”
两日后,徐佑独自出现在钱塘的天师道靖庐前,不像以往的香火旺盛,刚刚重建翻修的靖庐就如同冬日一般冷清。那日见过的讲经道人懒洋洋的躺在胡床上,晒着太阳,捉着虱子,百无聊赖。
“拜见道官!”徐佑屈膝跪下,双手交叠,额头伏地,表现的毕恭毕敬。
主持钱塘靖庐的是扬州治十箓将马一鸣,闻声扭过头来,上下打量徐佑,漫不经心的道:“何事?”
“我想入道!”
“嗯?”马一鸣翻身坐起,理了理道袍,脸上露出笑意,来钱塘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登门求入道的,但还是故作端庄仪态,道:“为何想入我道门?”
“我半生清苦,父母皆亡,流离失所,有家难归,此心此身皆无可安处。那日途径西湖,听道官讲正一盟威之法,突生明悟,愿拜入我道门,终生侍奉天师!”
“听你说话条理流畅,可读书识字?”
“家父健在时,曾让我读过几年书,粗写得几个字。”
马一鸣更加高兴,多收道民,算是功绩,可要是收几个识字的道民,考绩时会多加点功德。他想从十箓将升为五十箓将,全靠此次在钱塘的表现,所以徐佑的出现,让他感觉好运似乎要临头了。
笃信鬼神的人,最信这些玄之又玄的缘法,马一鸣顿时放下了姿态,上前将徐佑扶起,抚须笑道:“好,既然你有心,我就成全了你。今日先回去,沐浴更衣,不食荤酒,不居内寝,祈禳清心,三日后再来。还有,记得带五斗米,若无米,钱财和丝绢皆可,然后由我亲授你《五千文箓》。”
五斗米教,交米登箓,徐佑岂能不知,再次拜谢,躬身退出了靖庐。
这个马一鸣大大咧咧,心机不深,应该不难对付。跟着这样的人入道,至少可以在初入门时,减少暴露的机会,等日后接触到更高层次的道门中人,已经习惯了天师道的种种做法,就算追查起来,有此人为他背书,问题不大。
出了靖庐,为了保险起见,徐佑没有回明玉山,而是到了林通的房舍。这里位处东南角,地方偏僻荒凉,清一色的白墙青瓦的小院子,有一室、两室、三室的区别。
徐佑的房舍在这排的最后,旁边就有条小胡同直通城中各处,一旦有事,逃起来方便。他的隔壁,同样是一室一院,经过院门时,吱呀呀的柴门打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郎端着装满破旧衣裳的木盆走了出来,她的样貌尚算清秀,只是皮肤黝黑,身材倒颇为窈窕,似乎没想到门口有人,惊吓之下,双脚绊倒了门槛,差点撞到徐佑身上。
“当心!”
女郎稳住身子,低垂着头道了谢,飞快的往城外的河边走去。徐佑摇摇头,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不经意的撇了一眼,隔着半开的柴门,看到院子里坐在一个男子的背影,身穿葛衣,补丁从肩肘到腿膝,密密麻麻,在他的左脚旁,放着一根短短的竹殳。
徐佑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脚下不停,推开自家院子的柴门,身子慢慢消失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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