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温晕乎乎地被杨修拉上了车,半天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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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杨公子,为了节省一刻时间,穿短衣,骑快马,像个武夫一样在众人面前奔驰,丝毫不顾杨家体面。杨彪知道了,会不会不认这个儿子?
见赵温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却一句话也不说,杨修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拉拉身上的短衣,想遮住自己的膝盖,但很快就放弃了。为了骑马方便,骑士的衣服都尽可能的贴身,衣摆也由到脚踝慢慢改到小腿,现在又缩短到膝盖以上。
“关中情况怎么样,陛下还好吗?”杨修没时间和赵温解释,催促道。“葛陂很快就到,下了车,我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呢。”
见杨修问起天子,赵温勉强收回心神,把情况大致解说了一下,顺便问杨修,孙策有没有可能再给一些粮食。杨修皱着眉头想了想,摇摇头。
“不给了。”
赵温一下子没明白过来。“你是说,他不愿意给?”
“不是,是我说,暂时不用给了。”见赵温一脸茫然,杨修又解释道:“按照你说的,仅是流入南阳的百姓就有近十万户,那关中还能剩下多少人?我们就以十万户计算,每户五口,每天共需五升米,十万户,一个月消耗不过十五万石,就算除去运输的消耗,那些粮食也能供关中百姓支撑到秋收结束。
www.luanhen.com关中是遭了灾,却也不可能颗粒无收,秋天是桑椹、野果的时候,拼拼凑凑,再支撑两个月应该没问题。”
不等赵温说话,杨修又说道:“豫州今年虽然没遭灾,但雨水也偏少,收成比去年至少要减少三成。大战在即,豫州的粮食也很紧张,为了保证各战区的粮食供应,我可是头发都忙白了。你看看……”
杨修撩起头巾,凑到赵温面前,指指自己的头发。赵温看了一眼,的确看到一根白发,分外刺眼。
赵温听杨修这么一说,这才想起现在是战前,只是这一路走来,南阳也好,颍川也罢,都显得比较平静,没有一点战前大军调动的气氛,这才让他产生了错觉。
“形势如何,能胜吗?”
“不可胜在我,可胜在敌。”杨修坐了回去。“用孙将军的话说,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好的准备。我们给各防区准备了足支一年的粮食和军械,各县的仓库都空了,连田里没收割上来的稻子都计算在内,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可以支撑到明年春天的麦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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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交战,怎么可能不出意外?”
“是啊,所以保守估计,我们有近两百万石的缺口。”杨修挠挠头,咂咂嘴,一声长叹。“不敢想,一想就头疼。如果不是有安神丸,我现在都没法睡觉。”
赵温看着神情疲惫的杨修,讪讪地闭上了嘴巴。此情此景,他怎么开得了口。他撩起车帘,向外看了看,岔开话题。“孙将军为什么不住在平舆城里,是担心军纪吗?”
杨修瞥瞥赵温。“卒伍不能入城,否则百姓会受干扰,士卒也会分心,影响训练。”他顿了顿,又说道:“有了城墙保护,人就会不自觉的放松。对普通百姓来说,这是好事,可是对大军来说,这一点点放松就有可能造成士气不足,平时不肯用心训练,战时不能令行禁止,达不到精锐应有的标准。”
“你们用精锐的标准来要求每一个士卒?”
“当然。”杨修沉吟了片刻,又笑道:“仔细想想,这句话也不准确,应该说,我们用精锐的标准要求入营的每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负责文字的小吏,哪怕这个人是护理伤员的护士。”
赵温咧了咧嘴。他在南阳时就听过护士这个新词,现在又在杨修口中听到,而且说得这么自然,看来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包括孙将军自己吗?”
杨修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赵温也笑了一声。他知道孙策武功好,用兵也有章法,但他不相信孙策能与普通士卒一样严格要求自己。尊卑有别,没人真能做到与士卒同甘共苦。
赵温想和杨修谈的是粮食,结果杨修一开口就否决了赵温的希望,两人也没什么话可说了。过了一会儿,杨修问起关中的情况,赵温也没什么好说的,如今是党人主政,王允幕后指挥,士孙瑞台前摇旗,务实的杨彪、朱儁都被罢免了,孙策对此心知肚明,否则不可能做出赈灾粮食不经司徒府,不给朝廷官员发俸禄的决定。
这是幼稚的赌气,也是他对朝廷影响力不足的愤怒。与袁绍相比,他在朝廷几乎没什么根基可言。
马车很快,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葛陂就到了。杨修下了车,掏出一把五铢钱,付了车资,又给赵温指明孙策所在的方向,便拱手告别。他走了两步,又蜇了回来。他低着头,扶着车门,思索了片刻,抬起头,直视着赵温。
“你相信吗?这一战,孙将军即使败了,也不会败。袁本初就算胜了,也不会胜。”
赵温皱着眉,不解地看着杨修。他不明白杨修究竟想说什么,这句话有点绕,还有点玄。“德祖,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朝廷不与袁绍决裂,士人不抛弃党人习气,天下不会真正太平。”他拱拱手,深深地看了赵温一眼,转身离去。有骑士牵着马在一旁等着,他翻身上马,身轻如燕。他扬扬手中的马鞭,策马而去。
赵温下了车,看着渐渐消失在远处的身影,久久无语。
过了一会儿,赵温的马车赶了过来,拉车的骏马浑身是汗,四腿打颤,车夫更是脸色难看。侍从赶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问道:“大人,你没颠坏吧?他们走这么快干什么,就差这一刻吗?”
赵温心中若有所动,转头看看已经快要消失的马车,有点疑惑。刚才他与杨修坐在车里,似乎没有觉得有多颠,车又轻又快。他这辆车可是长安工坊新出的款式,号称能与南阳最好的马车媲美,卖出十万的高价。他舍不得买,还是朝廷为了面子,特地给他配了一辆。他一路坐过来,觉得比长安绝大多数马车都稳,没想到现在却被平舆一辆出租的半旧马车比了下去。
差距不是很大,但让人很不安,尤其是听了杨修那句话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