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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天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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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为找来李家二房的管家来为自己出头,却没有料到,这位在金陵城内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会给眼前这个年轻人跪在了地上。
三少爷?
金陵李家有个三少爷,虽然龙飞天不认识,但功课做的确是挺足,他得到的消息,这位少爷风流成性,在秦淮河上一掷千金,虽最近两年没有消息,但也绝不会喜欢上这个又黑又普通的船家女子。
而这船家女子这两年来的遭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我要完蛋了!
龙飞天如此想到,跪地求饶?门也没有,李倾城肯定会杀了自己,散尽家财买一命?几百万两银子,估计对方也不会看在眼中。
此刻他脑中盘算的是如何保住性命。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让他对李大准爷孙下手之人,不正是金陵李家之人吗?当初,也正是那位大人物,让他故意难为李大准,起初他只是将他扣了,谁料那人还不太满意,才动手打断李大准的双腿。由此可见,金陵李家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只是,对方会不会不惜得罪李倾城保住自己性命?他自己心里也没有谱。如今之计,只有先活下命来,才说其他。
围观众人却都炸开了锅。
金陵李家三公子,李倾城,李家家主的继承人,竟会喜欢上一个寻常女子,这种消息,足以震撼江湖了。
船家女遭恶霸欺负,贵胄公子英雄救美。这个故事的戏码,足够晓生江湖大书特书了,而且也必然会好卖。
李倾城并没有在意这些人的眼光,对二房的李管家,“李如顺,我要杀人。”
李管家平静地回复,“江湖中人,少爷杀了便是。只是,龙虎堂这两年给李家进项颇丰,若少爷杀之,怕是从年度的花销中扣除这部分了。”
龙飞天傻了眼,本以为以龙虎堂一年盈利能力,怎么也能在李家有一席之地,谁料连李倾城一年的花销都不够。
跪,求饶?
肯定没戏。
他决定兵行险招,上前抢过一把剑,挥剑便向脖子上抹了过去,李倾城伸手将剑打落。
“想死?没那么容易。”
龙飞天道,“我打断李大准双腿,以死谢罪,有何不可?”
李倾城问,“谁指使你?”
“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我凭什么告诉你?”
“给我个名字。”
龙飞天心头一动,“我若告诉你,你不杀我?”
李倾城已知晓,李金瓶之事,必然与李家内部之人脱离不了干系。他心中怒极,若有什么手段,冲自己来,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动了李金瓶,那就是动了他的逆鳞,无论是谁,他绝不轻饶。龙飞天不过是一条狗,李倾城要用他来将幕后主使之人连根拔起。
“我留你一命。”
龙飞天凑到李倾城耳旁,说了一个名字,李如恭。
李倾城闻言动容,李如恭是三房李小树的管家,若是他出面指使,自然与三房的人脱离不了干系。
“你敢跟我去金陵,当面指认?”
龙飞天松了口气,这条命暂时算是保住了。
咔嚓!
龙飞天一声惨叫,整个人倒在地上,不断的打滚,双膝之下,已是血肉模糊。他额头大汗,“你……”
李倾城看也不看他一眼,搀着李金瓶,缓缓向浣洗坊外走了出去,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
自将家中宅院卖掉后,李大准爷孙两人在城外租了一间破茅屋。李倾城回到此处,看到李大准正躺在床上,虽是六月,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心中不由一酸。
“李老爹,我们来看你了。”
李大准挣扎着想要坐起,李金瓶连上前将他扶住,又拿了枕头靠在墙上,让他坐好,“爷爷,小心些。”
“李公子怎么来了?”
李倾城道,“当初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到你和金瓶,如今我回来,是接你们回金陵。”
李大准咳嗽了几声,道:“就怕龙虎堂的人不答应。”
这时,萧金衍和小武推门而入,冲李倾城做了个手势。
小武道:“老爷子,常州城内已没有龙虎堂了。”他指着萧金衍道,“萧兄弟已一把火将龙虎堂烧了,龙飞天也被李公子打断了双腿。”
李大准听到这番话,神情一阵激动,不断说“好,好。”竟放声哭了起来。
李金瓶见状,也跟着哭了起来。过了片刻,李大准道,“我活了一辈子,能够撑下来,就是希望金瓶能有个好着落,当初我是极不同意你们的,但如今我老了,活不了几年了,金瓶能跟着你,我心中一颗石头也落地了。”
李金瓶道,“爷爷,您不老,您长命百岁。”
李倾城也道,“我这就安排车辆,接你们去金陵。”
李大准却摇了摇头,“我在常州生活了一辈子,可不想一把年纪,到头来死在他乡。”
任李倾城如何劝说,李大准不想离开常州,他只得道,“反正金陵离得也近,若老爹不想去,就住在这里,金瓶隔三差五,也能回到照顾您。对了,原先的房子,我已托人买回来了。”
小武去叫了一辆牛车,众人将李老爹拉回了家中,又将零星东西搬了回去。隔壁的妇人见李大准搬回来,连跑前跑后帮忙,忙得不亦乐乎。
李倾城要将金瓶带回金陵,取出若干银两,交给小武,让他帮忙照料几日。李大准行动不便,等李倾城回去,便安排几个丫鬟过来。
李大准忙道,“大老远的,有什么事,实在不行,从当地招个保姆也成。”
李倾城道,“外面的人用着总不如家里的方便。”
当夜,李大准心情舒畅,破天荒饮了两杯酒。席间,李倾城提出成亲之事,问他有什么要求,李大准道,“小门小户的,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只要你对金瓶好就是了。”
入夜之后。
李倾城与萧金衍在院中聊天。
三房指使人对付李金瓶,这件事,有些复杂,这些年来,李小树对李小花毕恭毕敬,并未有什么出格之举,不过,对李小花传位李倾城,却持有不同意见。
就算兄弟分家,也常因利益不均导致冲突,何况资产以万金计的大家族,三房十六支,这些年来,利益交缠不清,表面一团和气,暗地里却相互盘剥,李倾城已是司空见惯,所以对李小花传位之事,并不怎么上心,更极少接触家族之中的事务。
但对方先是在隐阳商道雇岭南剑派的人刺杀李倾城,又对李大准爷孙出自重手,这让李倾城忍无可忍。
萧金衍道,“你带小师父回金陵,并不是明智之举。”
“为何?”
萧金衍道,“我若是对方,必然会抓住你的软肋,如今小师父就是你的软肋,若真到了刀剑相见之时,有她在身边,反而会畏手畏脚。”
“将她留在常州,我不放心。”
萧金衍本想有个地方,可以安置小师父,但想到路途遥远,又无人护送,只得作罢。
李倾城又道,“等回金陵,我让她先住在秦淮河上,在安排几个家中的剑客保护她,应该无事。”
萧金衍问,“你决定要争家主之位了?”
李倾城冷然道,“这个位子,我本来并没有兴趣,但既然有这么多人见不得我坐上,那我只好争上一争了。”
萧金衍从未见李倾城如此认真过。
“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回金陵,先调查这件事,然后顺手解决岭南剑派之事,有人想让我死,我当然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
金陵李家,三房。
李小树在书房内静静听完了管家李如恭对此事的汇报,问,“李倾城没有杀他?”
“没有。”
李小树道,“终究心肠还是不够硬。”
“我已派人将龙飞天保护了起来,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对于李如恭的能力,李小树还是十分放心的,当年在若干家仆之中,将他提拔起来,正是看中了他行事缜密,滴水不漏,而且还能比人更想多一层。
长房、二房的管家,都是自幼长在李家,受李家家规影响颇深,做事忠于李家,而不是忠于某人,李如恭就不同了,他在家族之中没有根基,又遭到其他族人排斥,对李小树死心塌地,所以处处维护李小树,更关键的是,他不会武功。为人虽然贪财一些,但人谁又没些缺点呢?
李如恭又道,“少爷最近在打听岭南剑派的藏身之处。”
李小树叹了口气,道:“他与那李倾城走得太近了,将来若是闹翻了,终究会怪我。”
“老爷所作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想必他能明白老爷的一番苦心的。”
“但愿如此。”李小树道,“对了,想办法透露给他,也告诉岭南剑派的人李倾城的行踪,送给李倾城去杀。”
……
二房的李小草听完李如顺汇报完今日所见,摇头道,“李倾城办事,还是有些不妥当。”
李如顺道,“老奴看来,三少爷年轻,有些血气,也是不错的。”
李小草点头,“也是这个道理。我那两个儿子,在官府当差久了,一个比一个老成。”
李如顺笑道,“人人都说,少卿少爷稳重,颇有老爷之风啊。”
当爹的听人夸儿子,哪有不高兴的,口中却道:“年纪轻轻,心机太重,也未必是好事。”
李倾城在隐阳商道遇刺之事,府内上下早已传遍,但以李小花当仁不让护短的性子,早应该派人追查了,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来,他却如没事人一般,并不怎么上心。
“当年老三跟长房争家主之位落败,这些年来明争暗斗,也不知交手多少次,李倾城这次遇刺,多半与他有关,如今大祭祖在即,怕他又不甘寂寞,要惹出幺蛾子来。”
李如顺道,“精明不过老爷。老爷经营官场,不问家族之事,明哲保身,大老爷、三老爷都拉拢你,反而最是舒坦。”
“怕也不怎么舒坦。”李小树道,“昨日,老三找我喝酒,言语之间颇多试探,今日在亭子里遇到长房,不经意就提起了我与老三喝酒的事,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精明。”
“老爷是说,三房里有大老爷的人?”
“又岂止是三房?老大啊,猜疑心重,论武功虽然最高,但三房之中,以老三赚钱能力最足,李家十六支中受他恩惠更多,想必暗中早都已投靠了老三。昨日喝酒时,他也向我暗示,会在祭祖那日有大动作。”
“那老爷倾向与哪房?”
李小草道,“太平之时看经济,乱世当看拳头,更何况,长房当年有帮陛下的情分,当你看明白这个道理,屁股往哪边坐,也就明白了。对了,少卿快回来了吧?”
“前不久托人稍信,说不几日就赶回来。”
“不急,告诉他,让他慢点。”又补充道,“越慢越好。”
李如顺应是。
李小草又道,“对了,支点银子出来,让《晓生江湖》、《金陵八卦》写点好点的文章出来,我那侄儿做出这么轰动的事,总得在江湖上砸出点响声吧?”
李如顺迟疑道,“一个小妾而已,当真值得?”
李小草哈哈大笑,“你也太不懂李倾城了,他虽然高傲,但感情一事看得极重,柳家对逃婚之事依旧耿耿于怀,他们的人如今就在金陵城,说是来观礼,但明眼人都知道,柳家这是来问罪了,一个处理不好,李小花必然会头疼一番。”
言语之间,竟有些幸灾乐祸。
……
次日,众人拜别李大准,踏上回金陵之路。李金瓶不会骑马,李倾城考虑地周到,租了一辆马车,自己钻入马车中,与李金瓶乘车而行。
萧金衍被强行拉来当车夫,听两人在车内言谈甚欢,觉得颇为无趣,心说,早知如此,不如带宇文霜前来,至少沿途之中,有人作伴。想到宇文霜,却不知她在定州过得如何,那边如今是鬼城,书信不通,倒也联系不上,只盼等金陵事了,赶回定州,去与她作伴。
至于皇宫之中的那个秘密,如今有高手坐镇,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也只有等祭祖之日,宫中那位高太监去宣旨,希望那麻衣剑客也会同行,那时候皇宫守备松懈,自己趁机摸进去将东西取出来。
马车走得极慢,抵达金陵城时,已是两日后。才通关入城,沿街之中,就见围上了一群人,不断对马车喊道,“倾城公子,倾城公子!”
萧金衍纳闷,他们怎得知道,车内就是李倾城?又一想,便知,怕是有人故意将他们行踪暴露,引来城内之人围观。不消说,这次去常州挑事,接回李金瓶,全程都在对方眼皮底下。
只是,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一骑绿衣,拦在了马车之前。
“李倾城,你给我滚出来!”
萧金衍见绿衣女子生得貌美,手中柳叶刀,满脸愠怒,却又不认识她,心说,难道又是李倾城惹下的风流债?
他敲了敲车椽,“有个女子拦路。”
李金瓶望着李倾城,一眼疑惑之色,李倾城道,“我并不认识此人。老萧,帮我挡一下。”
萧金衍笑着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车内并无李倾城。”
绿衣女道,“我得到消息,今日李倾城从太平门入城,会有一白马还有头癞皮驴拉车,便是你们了,错不了。”
萧金衍敲了吕公子屁股一下,“想不到,如今你的名气,比我们都大。”
吕公子嗷嗷叫两声,声音难听之极,让那绿衣的马儿差点受到惊吓。
萧金衍道,“就算是李倾城的车,他也不方便见你,姑娘有话,不妨与我说,我会转告。”
绿衣女道,“听说他在常州勾搭了个女人,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能把堂堂三少爷的魂勾了去。”
“姑娘又是何人?”
“本姑娘柳语寒,是李倾城的……不用你管,他知道我。”
她本要说出未婚妻三字,但又一想,当日李倾城逃婚,两人并无婚约,这让她在族内抬不起头,今日柳语寒当街拦路,正是要当着金陵父老的面,当街退婚,为自己找回颜面。
“那姑娘找他又有何事?”
柳语寒道,“李倾城品行不端,整日在外面寻花问柳,更是夜宿秦淮,乃天下第一下贱浮浪子弟,我柳家门风甚严,当日本想与李家联亲,但想到他所举止,若真如此,当如自毁门庭,所以,今日本姑娘前来,正是要当面告诉他,想娶本姑娘,你李倾城不配!”
“他已听到了,姑娘可以回了。”
“不行,我要当面跟他说!”
萧金衍呵呵一笑,回头对车内道,“浮浪子,柳家姑娘找你退婚了,见还是不见?”
李倾城本以为会惹出什么事来,听柳语寒竟是来退婚的,不由松了口气,让李金瓶稍等,从车内走了出来。
柳语寒本是气头十足,临来之时,她已经想好了一番言语,定要好好羞辱李倾城,让他以后在城内抬不起头来,只有如此,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当日逃婚是我不对,姑娘若有不满,尽管骂便是。”
当看到李倾城白衣飘飘,站在她面前之时,她一时望着他,不由看呆,迟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