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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2章 卒袭将
丹水之畔,酣战正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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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才有曹军兵卒杀将过来,长枪战刀翻飞。
后面便是有骠骑兵卒冲了上去,格挡了长枪,架开了战刀。
一把战刀砍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吃痛,便是狂吼着反砍了回去。
骨头碎裂。
血肉模糊。
双方在短时间内分泌出来的肾上腺素相互浸染,影响,甚至令人疯狂。
曹军阵线渐渐的坚持不住了。
越来越多的骠骑兵卒冲了上去。
原本是曹军兵卒数量多,压着骠骑兵卒在打,但是随着廖化的到来,后续补充上来的兵力多了,骠骑兵卒之间的配合优势终于是显现了出来。
战场之上,一旦场面倾斜之后,就很难扳得回来,但是倾斜并不代表着倾覆,曹军虽然被骠骑兵卒逼退,但是并不代表着骠骑兵卒就能取得胜利。
毕竟丹水之侧,曹军占据地利,又有先手,还可以就近补充兵力。
同袍们的呼喝声越来越大,渐渐让李都激动起来,原本略显的疲惫的身躯,也似乎重新注入了新的力量。他手里的刀不停砍,血溅了满脸都是。
血腥的气息遍布四周,似乎填满了盔甲的缝隙,也堵在李都的鼻端,让他每呼吸一口,都觉得像是在吞咽鲜血。
对付之前那些曹军的重甲兵卒,李都同样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他虽然最终杀了那曹军重甲兵卒,但是他依旧同样受到了曹军重甲的还击。
在他的肋骨之处,不知道是对手刀刃斩破了甲片,还是对手刀刃撞击在甲片上,然后又撞在了他的肋骨上,反正现在他觉得每走一步,肋骨上都刮出火辣辣的灼痛。
他却根本没时间去脱下盔甲来查看。
湿透的麻衣紧贴着他的后背,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渗出的血水。
『嗖!』
忽然,前方有同袍倒地,惨叫不已。
李都抬头看去,看到了侧面前方有新来的十余曹军弓箭手,排成了阵列,正在对着这边放箭。
因为山地地形的原因,导致在很多时候,大规模的部队伸展不开,反而是小队的形式更为占有,而在这个距离,弓箭杀伤力很大。
李都看见一轮弓箭下来,就是射倒了好几名的同袍。
那些弓箭手也看见了李都,便是有人高呼着,朝着李都射击。
几只箭矢呼啸而来,李都用盾牌挡住了其中大多数,但是依旧有一支箭矢擦着李都的腿刮了过去……
有些凉意。
『艸!』
面对新的威胁,李都毫不犹豫就向这些曹军弓箭手结阵的地方,冲了上去。
他浑然忘记了自己身体上的疲惫,也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他握紧了手里的刀,满脸狰狞,怒吼着,『杀啊!』
……
……
浓重的铁锈味灌满鼻腔,脚下踩着的尸体渗出温热的肠液,混合着河岸特有的腥臊气息,构建出一个属于死亡的空间,笼罩在丹水河畔。
箭矢穿透皮肉时发出『噗』的闷响,与金属碰撞的尖啸声此起彼伏,远处河水的呜咽在喊杀声中时隐时现。
曹军一般都配备了长枪,毕竟长枪便宜。但是在当下这样的地形当中,长枪并不好用,反而是战刀和盾牌,既可以攻,也可以守。
虽然说长枪可以在中距离上进行攻击,也可以利用地形压制和推挡骠骑兵卒,但是和战刀盾牌相比,只要被贴近到了一定的距离,那么长枪的伤害力反而不如战刀。
曹军左翼的新兵王二颤抖着后退,尿液顺着裤管滴在泥地上,他忽然扔掉手中的长枪,转身逃离。
『要往哪里走?!』在后方督战队的兵卒立刻大喝道,『滚回去!』
曹军新兵王二流着眼泪,悲哀的嚎哭,『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家里还有老人孩子……』
『我数三下!滚回去!』督战队兵卒挺起刀枪。
刀枪上冰冷的寒光闪烁着。
『我,我……』王二悲号着,『我不懂杀人啊……我不会啊,不会啊……』
督战队走上前去,抓住了王二的脑袋,目光冰冷,『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上,还是不上?!』
『我不……』
王二还没说完,就被督战队的兵卒一刀抹在脖颈上。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督战的衣袍和战甲。
督战队兵卒显然是杀人的老手,他的战刀甚至根本没有多费劲,就顺着王二的脖子脊椎骨缝隙割了进去,然后一绕,一拉,一割,王二的脑袋就掉了下来。
无头尸首噗通一声跌在了地面上,还在微微抽搐着。
督战队老卒在地上挑起一根长枪,就将王二的脑袋在长枪头上一扎,然后插在了自己的面前,环视一圈,看着那些隐隐约约将目光投过来的其他曹军新兵。
『向前而战!还有生还机会!如若逃避退缩,便是……死!』
曹军新兵哆嗦着,脸色苍白,带着恐惧,又不得不哆嗦着,举着长枪向前。
长枪兵,最为廉价的消耗品。
曹仁手下的这些长枪兵,还算是装备不错的了,即便是身上没有铁甲,也还有一件皮甲。
只不过因为和骠骑军的兵卒对比,那就差得多了。
当下曹军的战术,就是以个别曹军重甲兵卒为核心,配着一堆小杂毛,然后加上弓箭手和督战队,虽然说这样导致整体小队的战斗力并不算是多高,但是至少也可以保证在一定程度上不会崩塌的太快。
这些都是曹仁在和廖化的战斗当中,一点一点的总结和改进的……
不过,孱弱的新兵,只要是脱离了重甲精锐的护卫,丧失了相互的配合,也很容易被骠骑兵卒抓住机会,进行绞杀,而那些重甲精锐,在失去了身边的这些杂毛曹军兵卒之后,也就自然陷入多个方向的攻击,即便是身上穿着重甲,防护力极强,但是也免不了在骠骑兵卒刀枪之下变成亡魂。
曹仁刚刚带着人赶将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的一队曹军小队正在被骠骑兵卒『围攻』……
说是『围攻』,其实曹军兵卒反而更多,但是因为骠骑兵卒相互配合极好,导致那些曹军兵卒反而被压着打,缩手缩脚。
『啊!』
惨叫声响起起。
骠骑兵卒一刀下去,曹军身上的皮甲便是裂开,鲜血喷涌而出。
眼瞅着阵列要崩坏,曹仁大喝一声,便是立刻带着护卫冲了上去。
曹仁的直属护卫,自然都是精锐,几乎是碾压一般,就将那几名冲得太靠前的骠骑兵卒杀死。
曹仁提着染血的战刀,环顾丹水之畔。
这些战况,四处都有。
曹仁虽然维护了眼前的这个小队的崩塌,但是其他曹军阵线也在摇摇欲坠。
他同样也看到山坡之下的廖化,正领着兵卒,正在以登陆点为中心,一面带着兵卒往四周蔓延扩展,一面在近滩船只之处,搭建出一个临时医疗救治场所,正在收拢伤员……
『……』
曹仁默然片刻。
他不是不知道廖化的这种做法,会让兵卒更有底气,可是他依旧做不到。
能在战后收拢些伤员,就已经是曹仁所能为的极限了,要像是廖化这样,一边在指挥战斗,一边还同时兼顾了伤员救治收拢,简直是……
正是因为有了廖化此举,所以那些骠骑兵卒虽然看见了曹仁,也意识到了曹仁这样身穿重甲,身边还有护卫的军将是不好啃的硬骨头,但是这些骠骑兵卒,依旧比曹仁想象的要更凶狠,没有丝毫惧色,直接有人冲杀上来。
曹仁皱起眉头,就在刚才,他还以为只要斩杀了廖化,此战必胜,结果现在自己的阵线都快被冲垮了……
曹仁觉得心中似乎有些恶气在翻滚,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担忧,抑或是……
害怕。
这才只是骠骑偏军而已!
『传令!让火船加速!烧了他们后路!』
……
……
丹水之上,曹仁的火船小队从隐藏处出来,逆流而上。
老旧的楼船,在和丹水较劲,橹篙也震颤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
李校尉握紧战刀,看着侧面斗舰上的士卒,正将准备好的箭矢摆在面前……
江风突然转了向,带着水藻味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他想起离家那日,妻子抱着未满周岁的孩儿站在渡口,襁褓上的杏花绣纹被风吹得乱颤。
他的孩子……
李校尉忽然有些明悟,或许这就是曹仁找他来领这一支火船队列的原因。
他有家,有妻,有子,都在曹氏的控制区域内。
这些都是把柄,都捏在曹氏手中。
李校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感觉身上发冷。
或许是今夜的江风太凉了。
『校尉!』在楼船上层瞭望的兵卒叫道,『将军下令!让我们加快速度!』
『知道了!』
李校尉应答一声,然后转身进了船舱。
『将军有令!』李校尉看着船舱内的那些火油罐子,『准备火攻!将火油倾倒出来!随时准备作战!』
这艘楼船原本就是要舍弃的,所以李校尉等人只需要将火油倒出来,然后找个机会冲进廖化的船队当中,抢到上游一些,就可以点燃楼船,将楼船和廖化的船队化为一片火海!
如果廖化船队试图逃躲避火船,想要逃到对岸去,那么对岸上早就半沉的那两三艘废船,也会同时点燃,到时候江中有火,岸上有兵,廖化部队定然是四面被围,退无可退……
是,如果按照计划进行,一切都会很美好。
可是,曹仁算计廖化的时候,是否有考虑到在计划执行过程当中,会死多少人?
李校尉走进了船舱之中的黑暗。
因为舱内有火油,所以根本不能点灯,只能是看船舱之外的星光月色来摸索。
『快!将火油倒出来!』
李校尉的手停在瓮口,摸到一些黏稠的黑液正顺着陶壁缓缓下渗。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那些被火油烧死的景象,那凄厉的嘶喊声,突然又一次的出现在他脑海里,在他的耳边炸响,他猛地直起身,头盔重重磕在舱梁上。
昏暗的阴影,遮住了他煞白的脸。
他如避蛇蝎一般,将手缩了回去,『你们……你们倒……我去船头看看!』
李校尉不敢在船舱里多待,也不敢去看那些老卒究竟有没有将火油倒好,只是觉得心中发慌,头发昏,连出舱门的时候都差一点摔倒。
……
……
李都虽然也姓李,但是他不是校尉,他只是个曲长。
但是他升职到曲长,不靠旁人,也不归廖化批准,他功勋累计到了,他就升了曲长!
当然,在往上要当军侯,那要求就多了,不仅是要功勋,还要懂得兵法,知晓文字,反正文武都需要考试,不像是曲长,以及曲长以下,只需要战功足够,就肯定可以升。
所以在骠骑军中,不存在什么敢死队不敢死队的,反正绝对有人是想要军功的……
战死,保底有根据职级的一份抚恤发放到家人手中,若是活下来了,基本上一场大战就肯定有一些人会升职!
人人都看在眼里,不管是懂不懂得算术,都知道该怎么算。
当兵,不就是拿命去拼么?
能拼出一个天地来,就自然有人死命都会去拼!
『啊啊!』
李都看见眼前的一名骠骑兵卒被曹军捅穿了胸腹,血淋淋的枪头从背后冒出来,那骠骑兵卒也是一刀砍在了那曹军兵卒的脖子上,两人几乎同时倒地。
这些骠骑兵卒都有些杀疯了,浑然忘了前方全是曹军兵卒。
『他娘的……』
李都骂道。
要结阵!
一旦落单,也就必然会遭受到曹军的集火。
不过难免还是有人会打着打着就昏了头……
『结阵,结阵!』
李都一边叫着,一边砍杀曹军兵卒。
好在已有许多人冲上来……
战斗的胜败,其实很复杂,不是几个数据简单套上去,就可以一概而论的,每一丝微妙的情绪都可能在左右胜败。
李都置身其中,身边的血肉翻飞,他认为双方的战斗,更像野兽在相互撕咬。每一个动作都要压住对方,要随时判断出孰强孰弱,那一刀可以接,那一枪不能挨。判断都是在瞬间产生,也在瞬间做出抉择,稍微迟疑,便是生死之别。
生死搏杀,对于气力的消耗极大。
因为和训练的时候不同,在生死搏杀之时,每一刀,每一枪,几乎都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普通人全力击打几下,就有可能会气力跟不上来,手软脚抖,而兵卒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还要控制好搏杀的气力分配,才能在战场有更高的存活率。
李都当下也不敢大意,他已经受伤了,气力消耗得也是七七八八,却还努力直着身子,举着盾牌,大呼酣战,因为他知道,他是就是阵线的支柱,他至少要坚持到廖化前来顶替他……
血流过他那受伤的脚,不停滴在地上。
而对面的曹军也增援了一批部队,和李都等人撞在了一起。
这个距离,弓箭已失去作用,只剩白刃肉搏。
『来战!』
李都抬头,盯着对面曹军兵卒的眼睛,血色弥漫瞳孔。
他的气力虽衰减了些,战意却没有丝毫减退!
又有同袍战友倒在了李都前方不远处。
那伤兵他中了一刀,却未死,在地上呻吟着。
李都抢上一步,用盾牌护住,让队友将伤兵往后拖,然后他意识到了一些什么,抬起头,看到了曹仁。
这一个瞬间,李都他意识到了危险。
这种本能的直觉,就像是野兽遇见了野兽,立刻就能判断出来一样。
赢不了!
可是他不能退!
『弓弩手!』李都忽然一伸盾牌,遮挡住一个要往前冲的战友同袍,『你去后面找弓弩手!前面都是重甲,刀枪难伤!』
『啊?哪有弓弩?』那兵卒一愣,还好没有说什么杀昏了头,什么都听不到。
『方才斩杀曹军的弓箭小队那边,肯定有遗落的弓箭!』李都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早知道,我……你快去!我先挡住这些家伙!』
……
……
骠骑之下,何来这么多悍卒?
曹仁此刻,脑子里只有这一个疑问。
然后便是不由得羡慕嫉妒恨……
此时,曹仁对上那个身上流血,却依旧凶狠的年轻人,他忽然想起了他曾见过的荒野上的狼,即便是受伤,也依旧带着一种决然的凶狠,眼睛和獠牙上流动着血色的光。
曹仁明白,他必须现在就要先将廖化的前锋按住,否则一切休谈!
即便是曹仁对于李都的勇猛,多少有些欣赏,但是眼下也只能是……
『杀!』
曹仁一刀砍在了李都的盾牌之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
李都被曹仁一刀就砍出了硬直状态,身形不稳。
曹仁趁势便是上前一步,一脚将李都的盾牌踹飞,将刀一横,『束手投降,便是饶汝性命!』
曹仁确实是想要收了这廖化的前锋将,一方面是曹仁觉得李都悍勇,值得招揽,另外一方面也是考虑到如果李都投降,那么必然也会影响到周边很多骠骑兵卒……
李都有些后悔了,他应该缓一缓,不能冲得这么快。他听到曹仁的招揽,却半低着头,装作思考的模样,实际上则是在偷偷喘息,恢复气力。
就在此时,曹军后线突然一阵喧哗,『不好了!骠骑军!骠骑军攻上来了!』
曹仁一愣,不由得回头去看。
『好机会!』
李都眼中精光四溢,立刻举刀抢步而上,一刀往曹仁的咽喉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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