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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3章 金流卷烽定九寰
太兴十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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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集市。
辰时,开市鼓声隆隆之中,商贾流水一般,涌进了集市。
在河洛的战争,并没有影响长安的商贸,或者说,反而是在某些程度上促进了长安的商业。
战争扩大了需求,而这些需求又通过这些胡人扩散了出去。
相对于华夏民族百姓比较偏向于农耕来说,这些胡人因为文化,地理以及技术等原因,商贸反而成为了他们的主要行业。
尤其是古代中亚地区。
中亚地处东亚、西亚、南亚和欧洲的交汇处,成为东西方陆路贸易的必经之地。商队可通过中亚连接华夏、波斯、印度和地中海地区,形成天然的贸易枢纽。同时,大自然的馈赠,沿着河西走廊一路往西,分散的绿洲为长途商队提供了补给点,也逐渐形成稳定的商路。这种地理特点促使中亚发展出远距离运输体系。
而且很有意思的是,正是因为这些条状的,点状的绿洲地理,使得在这一条贸易线上的人口往往止步于城邦体系,自身无法形成有效的联盟体,就连外来的帝国也往往无法控制长臂远端,也使得这些城邦体制的政治分散性,减少了贸易壁垒,保障了商业活动的自由度。
食物永远是人类的第一需求,但是只有食物显然并不能让人类满足。
如今长安生产的陶瓷,丝织品,漆器,以及其他的手工艺品,成为了中亚,乃至于更远地区的稀缺品,而从中亚运输而来的各种物资,似乎都能在长安得到消化,这就促使了中亚更多的人开始踏上了前往长安的道路。
粟特人,大秦人,安息人,混杂在市场之上。
相互之间货币的汇率,就成为了一个问题。
长安的倾银铺就几乎成为了这些商人抵达长安之后,最先要前往的几个地点之一,尤其是在集市之中的倾银铺,更是拥挤不堪。
各地的商人会在这里将手头上的金银铜币,更换成为骠骑金银币,或者换成类似于飞钱的凭证,然后再去集市上采购货物。
而这些胡商的金银币,则是根据其金银币的成色来和骠骑金银币兑换的……
看起来似乎很合理。
但是实际上倾银铺有审核,抽查,复检,甚至还有议价的权利,因此整体上来说,胡商如果使用他国的货币,在华夏之中采购物品,什么都还没买,就会先折损一部分,不管是在火耗上,还是在议价上,虽然不多,但是数量累计起来,也就足矣让这些胡商心疼了。
因此,这些胡商就更倾向于直接使用骠骑金银币,这样就可以在采购环节极大的避免无形的损耗,从而也就使得骠骑金银币很自然的就得到了推广,渐渐的取代其他国家的货币,在西域和中亚流通起来。
随着大汉国力,或者说是骠骑势力的增强,这种现象会越发的明显。
而胡商想要获得骠骑金银币,要么就是拿货物来换,要么就是携带金银块来直接兑现,都会比使用他国货币来折合汇兑更划算……
所以即便是骠骑大将军斐潜没有要求这些胡商采用哪一种方式来推广骠骑金银币,但是这些胡商却自发的选择了符合斐潜需求的方案。
这就是文明的力量,经济的战争。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斐潜,以及斐潜所代表的政治集团,要获得不断的胜利,站在最高的巅峰……
就在胡人凑在倾银铺里面,等待倾银铺里面的伙计用试金石初步测量金银成色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在大街之上的喧哗声。
背负赤羽的传令兵疾驰过街道,而负责巡逻和值守的兵卒和巡检,正在大声的呵斥,让行人车辆避让清道。
『这是怎么了……』胡商们相互询问着,很快他们就得到了答案。
街道上,随着传令兵的奔驰,一些杂乱的声音渐渐的汇合起来!
『大捷!大捷!河洛大捷!』
……
……
隅中。
河洛大捷的消息,传递到了青龙寺。
一队小吏高举露布,口呼大捷,游行青龙寺中。
青衫学子三三两两,聚集成群,相互议论,指手画脚,大有指点江山的气概。
多数子弟都是面露兴奋之色,与有荣焉之态,但是也有少数年龄稍大一些的儒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昔董贼入洛之时,亦云肃清奸佞』之类的话,然后就被其他一些学子听到了,顿时就相互争论起来。
有人说什么『兵强则民安』,也有人说『久战必亡』,还有人骂着『酸腐如狄山』,也有人呵斥『谈兵若赵括』,各自都有各自争论的要点。
而在围观者之中,某小吏混在人群里面,趁机举臂而高呼:『当奏请加九锡以彰主……啊,彰骠骑武功!』
……
……
午时,东阙酒肆。
议论河洛战事的消息,便是当下最为火热的话题。
当下没有什么热搜榜,所以一般人想要得到什么消息,要么就是到酒肆,要么就是蹲在街头树下……
酒肆之内有个好处,还可以听到说书的现场编撰故事,当听到说书人连说带唱的,描绘张辽在雒阳城『斩首三万,收复旧都』之时,便是一群人举杯欢呼,却引得路过的老者摇头叹息。
『咦,这位老丈,骠骑河洛大捷,你是为何叹息?』
好事者抓住老者,非要问个明白。
老者甩不开,只能是回答道,『兵火之灾,百姓草芥,残躯何哀……』
『噫!你这老丈,好是不明道理!此乃幸事也!』
『那是刀枪没砍到你头上……』
……
……
晡时。
斐潜和斐蓁,坐着一起吃晚饭。
华夏式的家长,大概率都是类似的。
长时间没见孩子,便是心肝宝贝好可爱,然后待在一起不超过三天,就会立刻变成这个熊孩子怎么这个熊样子?
斐潜和斐蓁大概也是如此。
只不过对于斐潜来说,斐蓁除了自家熊孩子的身份之外,还多了一个继承者的称号。
因此有些事情,也就由不得斐潜随心所欲了。
比如下雨天打孩子什么的……
培养一个孩子,很不容易,要培养一个孩子成为继承者,那就更不容易。
尤其是像斐潜这样,有很多的秘密不能说,而且就算是说了,也未必有用,因为孩子不一定能理解,能理解的也未必能做对……
生活不是考试,没有标准答案。就算是暂时有答案,如果天天只会抄标准答案,说不得哪天忽然发现没答案可以抄的时候,多半就直接麻爪了。
所以斐潜也更想要让斐蓁多思考。
但是,孩子么,能抄答案的时候多半都还是选择先抄了再说,而且半大孩子这种生物,从人类基因里面就有想要突破规则,尝试鬼火的渴望。指望说孩子懂得自我控制,多半都是不太可能,所以斐潜也都要仔细盯着,这几天在长安的时候,几乎天天都将斐蓁带在身边。
这么做也有一个好处,就是手下的官吏不仅不会觉得怪异,反而觉得十分安心,看见斐潜带着斐蓁坐在大堂上,或是出入官廨的时候,都毫无意见,甚至有些欢喜的模样。
现如今得益于斐潜对于大汉菜肴的改进,至少在长安之处,烹饪的方式得到了较大的发展,出现了许多原本可能是在唐宋时期才会出现的菜品,也因为和西域之间的沟通往来,一些新式的香料和佐料也被运用到了菜肴烹饪之中。
因为对于耕作的加深,肥料的施用,使得土地亩产更多,这就使得农户舍得用田亩来种植葱姜蒜等调料农作物,而不是受限于粮食作物。葱姜蒜这三种不怎么挑土地的调料作物最先在长安地区,得到了发展,甚至出现了以葱味为主料的菜肴。
比如葱泼兔,味道有些相似于后世的葱油焖兔。
这所有的一切,让斐潜觉得他现在走的道路是正确的……
至少是方向没错。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普通百姓只有在有钱有闲的时候,才会琢磨着要吃好穿好玩好。
如果百姓整天不是996就是007,就算是想要偶尔消费一下,老板也不愿意啊,恨不得叮叮信信一起上,喘口气上个厕所都要打卡限时,还有什么心情,什么时间去消费?
就算是喊得再大声,再刺激,又有什么用?
长安地区的百姓之中,开始流行更多的菜肴,更好的味道,而不仅仅仅限于吃饱的时候,斐潜就能感觉到有一种活力弥漫出来……
这也是斐潜这几天留给斐蓁的『课题』。
吃完了饭,斐潜便是又提起这个课题来……
『写好了?』斐潜看了一眼斐蓁,『那就念念吧……』
斐蓁从袖子里面掏出了几张纸,上下重迭交错了一下,显然是在寻找文章段落的前后次序,然后看了看斐潜。
斐潜伸手示意。
『嗯嗯……』斐蓁下意识的就要摇头晃脑起来,但是晃到了一半,便是偷偷抬了抬眼皮,然后脖子僵了僵,『夫……嗯,这个夫……』
斐潜低下头,忍住笑,装作摸胡子,似乎没听见斐蓁卡壳。
『呃,咳咳……』斐蓁重新活动了一下肩膀手臂,然后抬起头,声音一开始有点小,但是后面念着念着也大了起来,『若夫渭水汤汤,泾流泱泱,沃壤既敷,嘉禾乃穰。陇翻金浪于三辅,田涌碧波于八川。郑白渠通,粟米如珠倾;龙首塬阔,麦苗似锦覆。官廪积陈陈,民庖备济济。此诚养人之德,亦见劝农之功。』
『然则饮食之方,贵在调燮。昔晁公上疏,言寒之于衣,不待轻暖;饥之于食,不待甘旨,故救急之策,非长治之道。今观市廛,有槐叶冷淘,榆钱蒸饼,乃充饥之物,亦有鹿胎猩唇,驼峰鲤尾,实竞奢之珍。上下之差长若此,富者穷山海之珍,贫者啖藜藿之食,则民气必乖,风俗必漓是也。』
『故当行平准之法,立常平之仓以均丰歉,设五均之市以平贵贱。此乃官吏之所责,引戎菽入苑囿,劝胡瓜植郊畿。昔日博望侯凿空,得苜蓿葡萄于西域,今吏员当勤政,授植菘蓣葱姜于乡闾。使老妪得渍韭卵于瓮,稚子可采凫茈于陂。』
『至若庖厨之艺,亦关教化。治大国若烹小鲜,调鼎鼐如理郡县。宜令三老掌乡饮酒之礼,博士授五味调和之方。效伊尹负鼎说汤,将烹饪喻治道,仿易牙辨水济民,以膳羞察民情。使黔首知春韭秋菘各有时,夏酱冬醢各有宜。则百姓饮德食和,自能致孝养亲,睦邻敦里也。』
念完,斐蓁又是偷偷翻了翻眼皮,飞快的看了一眼斐潜,然后垂下眼皮来,静静等待。
斐潜见此状,也是有点无奈,『不全是你写的吧?』
斐蓁倒也老实,点了点头。
『谁帮你改的?』斐潜问道,『又是你二娘?』
之前让斐蓁写关于饮食问题的文章的时候,斐潜就交待过不许斐蓁去找蔡琰求援,所以如果是斐蓁有意不听话,这问题就不是说修改一下文章那么简单了……
斐蓁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二娘!』
『不是你二娘?』斐潜有些好奇,『那是谁?』
莫非是黄月英?也不太可能。
毕竟黄月英喜欢拿木头铁块多过于拿笔墨纸砚。
斐蓁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扭扭捏捏不肯说,只是表示绝对不是找蔡琰求援的云云。
斐潜将信将疑,不过既然斐蓁确定不是找蔡琰求援,那就至少是没有违背和斐潜的约定,所以斐潜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琢磨下一次的要求是不是要更严格一些,但是又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太大的必要。毕竟斐蓁未来主要的发展方向并不是诗词文赋,让他不找蔡琰,是因为他一旦找了蔡琰,多半就是双手一摊,彻底摆烂,啥也不想全部让蔡琰代劳了。
而斐蓁去找其他的人,相对来说会好一点,毕竟领导者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也是需要找人去做一些事情……
不过么,斐蓁的文章里面,大部分还不错,小部分有一些问题。
『张文远克雒阳,这事情……你知道吧?』斐潜问道。
斐蓁点头,也是顿时眉飞色舞起来,『知道!大汉旧都!斩首三万!』
毕竟还是半大的小子,说到自己学习内容考试成绩的时候唯唯诺诺,低声下气,一旦谈起什么明星偶像打球的跳舞的等等,便是立刻精神百倍,神采飞扬。
斐潜笑了笑,也没有呵斥他,而是从一旁取了信报来,递给了斐蓁,『你先看看。』
信报是张辽所写,他基本上按照时间的经过,事件的发展叙述了整个雒阳之战的过程。
『斩首三万』什么的,基本上都是虚词,是市井之中加工出来的,听听就好,不能以此为真,更不能将这一点作为张辽在雒阳作战的主要功勋的依据。
在雒阳一战当中,让斐潜意外的,并不是张辽攻打雒阳城的速度,也不是曹军之中的秩序崩塌,而是在曹军之中的普通兵卒的『觉醒』。
当然,用『觉醒』这个词或许还有点偏差,毕竟这些曹军兵卒并不是真的意识到了『阶级』,抑或是感受到了『剥削』,而仅仅是在特殊情况下产生出来的一种弹簧式的反弹。
但是这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了。
之前的曹军兵卒,虽然也有投降,但是大多数都是跟着军校,或是将领一起投降,要么就是直接失去编制了,被抓到也就投了。
就像是羊群之中,大多数的羊只要听到牧羊犬一叫,便是吓得浑身哆嗦,然后一两只的牧羊犬就能赶着成百上千的羊群运动,出栏进栏。羊群里面的羊只会咩咩叫,将自己的头埋在其他羊的屁股下。
然后现在忽然有一只羊跳了出来,用头顶着牧羊犬,就算是牧羊犬喊得声音再大,依旧不肯退缩,不肯让步……
换句话说,这一次雒阳城之所以这么快的被攻克,并不是斐潜送去的火炮多么犀利,也不是张辽个人多么武勇,而仅仅是因为在雒阳城的『羊群』之中,意外的出现了一个顶着牧羊犬干的羊,然后加速了雒阳城之中的衰败和垮塌。
这一只『羊』就像是催化剂。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斐潜坐在上首,目光幽幽。
封疆王朝的更迭,忠诚和背叛,兴盛和衰亡,总是在重复。
民为重,君为轻的理论,也不是提出来只有一两天,也总是在不断的被证明,被终结,被实践,可是等封建王朝建立之后,又是再一次的摔进类似的坑里。
那些自视甚高,感觉良好的知识分子,在读到类似的话语,看到类似的教训的时候,大多数都是觉得无聊,而且会觉得这么严重的问题,为什么每次都重复说,却又重复犯?
难道春秋战国时期的君民,就和秦汉时间,抑或是后世的其他封建王朝的阶级不一样了么?
从宏观到微观,从朝堂到民间,难道就没有人懂,没有人改,又是何必每次都在史书上记载,又是重复的王朝兴盛衰败,掉进相似的坑里?
可是偏偏就是如此。
然后,斐潜这一次,在坑的边缘上,看见了一只不一样的『羊』……
所以斐潜问斐蓁,『观此雒阳之战,你可有何收获?』
斐蓁回答,『张文远用策果敢,兵卒齐心协力,工匠后援支持到位。』
斐潜点了点头,『还有呢?』
『还有?』斐蓁睁圆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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