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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帝绝对是不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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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从个人的本能讲,还是从为大明存亡继续上讲,他都不愿意去死的。
所以,后世的他君王死社稷,那是被手下的大臣给坑了的,也是被他自己的犹豫不决给害得。
现在的崇祯帝脑子里就都是“南迁”。
张口就向李明睿提出了一连串问题,大都集中在中途的安全问题,即接应部队从哪里调集。因为他不可能自己孤身南下的。
彼时,明军主力只有关外的关宁军,还在东线抗击清军,朝廷手头根本没有军队,所以李明睿提出暗中派遣一些朝中官员从京畿地区征募新兵。
“钱粮!”
无形中的两个大字压得崇祯帝喘不过气来。
征募新兵需要大笔的钱粮,而这笔钱粮又从哪里来?
朝廷南迁,这本就是耗费极大的事情,再要从中挤出钱粮来,谈何容易?
崇祯帝手中可真没银子了。内帑存银只有区区十几万两。这笔银子若是属于个人,那自然是富有的,可要是归属于皇帝,那这皇帝就是个要饭的叫花子。
所以这钱粮自然是要户部出示的。可户部本来就钱粮不多,现在又未到夏收时节,还需要支持各地军队的开销,早已经是力不从心。
此事崇祯帝只能拿到朝堂上去商议,可南迁事宜一旦公开,等待他的真会是解决办法?而不是南北两派官员无休止的争论和扯皮?
在郑芝龙行船抵到芝罘岛的时候,崇祯帝所酝酿的这一波‘南迁’风潮已经烟消云散了。京城内继而涌起的是——是不是调宁远的吴三桂军撤守山海关,抵抗李自成的争论。
郑芝龙看了郑芝莞使人送到的信报是目瞪口呆,他还真不知道崇祯末年时候的燕京城内竟然还上演过这么一出好戏。
“陈演、魏藻德……”还有那位木匠皇帝的懿安皇后,“祖宗宗庙在此,迁何往?”
真好狠的一句话啊。
口中念着这三个在南迁事件中表现突出,为大明江山重重的添了一坯黄土的人,心中唏嘘的很。
“张氏妇道人家,不足谋大事。陈演、魏藻德皆内阁大臣,焉不知道北都已是死地?”
郑森这几日里显然已经积攒了不少的怒火,一些话他不能对他人言,可在郑芝龙面前就无所顾忌了。
“贼军的主力虽意图攻取太原府,但流贼大将刘芳亮率领的十万人马,作为一支偏师,渡过黄河以后就同主力分路向晋南前进,一面追赶高杰那厮,一面占领晋南各府、州、县。看势头还要继续向东,越过太行山,进人中原的怀庆一带,然后就由安阳向北,威胁畿辅。……”
“中原总兵陈福永已经降了李自成,就靠着在开封、归德苟延残喘的洪经略的几千残兵,还能保住偌大的中原不成?还能拖住刘芳亮军不成?
后者北上的话,整个北直隶就只有最东端与齐鲁相连了。北都为一座孤城,乃一片死地。继续坚守,只有死路一条。”这道理郑森都能看的明明白白,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就看不到吗?
“当务之急已经是不得不独断专行之时,皇帝如何还这么优柔?”
郑森对懿安皇后所言的“祖宗宗庙”是很不以为然的。说的就跟不迁都,祖宗家庙就能保住一样?
大明朝真要完蛋了,不但京畿的皇陵要落入敌手,就连中都凤阳和金陵的太祖陵都保不住啊。
看看人家李自成,早早就抛家舍业的,老李家的祖坟不一样被扒了么?现在重修了一遭,只要人李自成真能坐稳江山社稷,等待他们的荣耀还有更多呢。
郑森觉得现在这事儿就很有点‘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的感觉,真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皇帝就该拿出自己一言九鼎的范来。
可惜啊,他从崇祯皇帝身上半点也没看到。
“你说的这些很多人都明白,但是,明白归明白,却不见得有人愿意去做。”
“为父曾听人说过——成人的世界,无分对错,只见利弊。小孩子才分对错。”
“此话虽有失偏颇,但也道出了一些真谛。”郑芝龙对郑森安抚的说道。后者对大明对崇祯帝虽然已经不在同以往,但看着京师的样子,还是有种怒其不争的气。
“撇过懿安皇后不言,只说陈演、魏藻德,二人皆内阁大臣,见识自然不弱。可二人却纷纷表示反对南迁,这一是不愿意承担责任。责任有两点,一是皇帝的问责,二是青史的问责。”
“如果是他们提议南迁,南迁途中若出现状况,那不用说是没好下场的。而即使偏安成功,崇祯帝也可能会杀了他们以谢天下人,让他们承当丢弃祖宗宗庙的责任。陈新甲奉旨议和却惨遭弃市不可不谓前车之鉴。再往前更有于忠肃公(于谦)事例,不可不察也。何况还有那悠悠青史。”郑芝龙一边说着,一边琢磨着。六部重臣和阁臣都是老狐狸,怕是知道崇祯帝品行,才不敢站出来主动承担责任的吧。
这些话有他前世见闻,也更有他穿越后的成长。
“二是怕被皇帝留在北都做了替死鬼。朝廷就算南迁,北都总不能径直弃守的吧?如此置北地边军于何地啊?”宋徽宗跑的时候留下了个新皇帝,元顺帝跑的时候留下个淮王帖木儿不花和中书左丞相庆童。这崇祯帝要是逃跑,不留下太子也会留下一个内阁大学士不是?
他们可谁也不想顶缸做替死鬼。
“三就是不愿舍弃自身的利益,这一点以魏藻德一类人为重,陈演是川蜀人士。朝廷官员中支持南迁的大部分都是南方籍官员,蒋德璟都因此而颇受诟病。南方官员大部分利益关系不在北方,因而会支持南迁;而反对者也多是北方籍官员,北方官员,他们一个个不愿意南迁,自也是不想轻易舍弃自己所占的大量良田美宅。何况,李自成纵使夺了天下,也要有人来治理天下不是?大明即使灭亡了他们一样能在新朝讨得一份差事,就如那孔氏一般,这自就使得他们会在心底里掂量,为行将就木的大明尽忠是否值得。”
“最后就是一些下层言官,因言搏名的思想作怪,诸如光时亨之流。”一个在南迁事件中跳的很欢快的给事中。言辞激愤——不斩明睿不能正人心,却不能提出任何建设性的意见,纯粹是为博诤谏之名。
郑芝龙对大明朝的言官是一百个瞧不上眼,御史是很有存在的必要性,但“风闻奏事”,还不用担负弹劾不实的反噬,那‘自由’度真的是泛滥了。
而没有了限制的‘自由’,只能反噬其身。光时亨就是其中一个代表!
可偏偏这些人在大明的政体中却占有很重要的份量,崇祯皇帝的思想只要还没有发生突变,那就不可能不重视这些言官的分量。
“当然还有咱们的这位皇帝。他不敢独断专行,最大的原因恐就是怕承担丢弃宗庙社稷的骂名吧?”有明英宗土木之变被俘后于谦等人立郕王、拒绝迁都、结果转危为安的先例,崇祯担心轻易放弃首都后遭后人非议,所以持犹豫态度。
“那位爷的性格多疑,兼刚愎自用,对待大臣极其苛刻都是人所共知的。他决定做某事,常常在开始时表现的决心很大,一旦遭遇挫折就会泄气,并且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偏偏人还好面子……”
一句话,崇祯帝就是想走可有不好意思走,想要众臣上书来给个台阶下。然而人心散了,这个台阶有人愣是不愿给啊。崇祯帝就只能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郑芝龙最后还是忍不住diss了崇祯帝几句。但他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不是?
或者说是他把大明的文武官吏外加皇帝都痛骂了一圈,让郑森心底的那口憋了多日的恶气出了来。
“不说这个,现下的耽误之极是整顿车马粮饷,入卫京师!”
郑芝龙并不需要带领全军走陆路进京,大军会一分为二,一部分继续留在登莱,等到二月末三月初海冰消融之后,他们自然能乘船直抵津门。
“我命你准备的车马民壮可都已经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