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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芝龙和郑军主力早就从通州退走了,那里只剩下郑军的一个尾巴还在,可以说,不多久这里一个郑军都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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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的人却才风尘仆仆的赶到通州。
这人就是阎应元,一个通州小家族子弟,崇祯十四年赴江阴为典史,刚刚上任就露了一个大脸。
海寇顾三麻子率部进犯黄田港,阎应元领兵据守,连发三箭,皆有人应弦而倒。海寇心惊胆战,不敢再犯。因为任内平定盐盗,平服民乱,政纪突出,江阴百姓感激他的恩德,在社学中为他画像留念。
可是这出众的才能却根本不为明廷所用,任满三年,阎应元还是一典史。
随着甲申事变暴起,满清入关,祖籍通州的阎应元已有家不能回,本是要调去他县任职,还是典史,也因为母亲病重,又道路堵塞,没能成行,全家便在江阴城外砂山脚下暂时住了下。
郑芝龙又如何会忘了他这个大才?
千古华夏,幽幽青史,如阎应元者,是独此一例。张巡且还是进士出身的县令呢。而阎应元呢,不过是个薄有家资的小地主。
他并没甚拿得出手的功名,就是一个捐来的监生,这个就纯粹看财力了,实际上南北直隶国子监的监生七八成都是捐的,有钱以监生再走门路铨选个典史并不难。
但如此走来的人,在大明官场上那前途也是有限了。没有功名在身,天然的就被当政者鄙视,你不是进士,哪怕是个举人呢?举人做大官的人虽不多,却也不是没有。
远的有海瑞,近的有邱民仰、侯安国,这都是举人出身。可阎应元就是一个监生。
这个时空里,因为崇祯帝的南下,带来了大批的官员,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这阎应元就是连迈入品官的门槛都不得了。
原时空他因为在江阴干的好,已经是被选取他地做主簿的,这好歹是个佐贰官。即知县的副手,正九品的。这是正儿八经的官。有自己的独立的办公衙署,在一些地域较广或事务较繁杂的县,佐贰官还有自己的管辖范围。
甚至于在知县空缺时或新知县尚未到任前,一般都以佐贰官署理知县的职务。有不少知县也是直接从县丞提拔上来。
但眼下时空里,阎应元便是挪地方了,他还就是一个典史。纵然那实际地位真就不比主簿逊色,某种程度上言,典史就好比后世的办公室主任。没有县丞、主簿的时候,由典史兼领其事,所以典史同样是由吏部吏部铨选、皇帝任命的,所以同样属于“命官”,为杂职首领官。
但一个入品一个没入品,这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郑芝龙并没有使人去正儿八经的招揽阎应元,因为这太突兀了,二者差距太大,想找一个合适的借口都不得。就一直等到阎应元任期到满,又不能赴任履新,于是他就叫人使了个歪招,把阎应元‘新’调去了定海任职。
初开始也是一样的一刀切,整个定海衙门的上上下下都被开了么,但很快就又以“简历出众”为由给招入了县衙。
这时候的阎应元是有家不能归,有国不能投。
因为把定海让给郑芝龙的是崇祯皇帝,这有国不能投还不明显吗?他要敢下船,那就只有告别官场这一条路可走了。而他的家在北直隶的通州,通州已经是鞑子的地盘了。如此的,阎应元就只能坐吃山空。这可不是中国人愿意接受的‘现实’。
所以,阎应元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上了郑家的船。
这一上去,就再没有下船了。尤其去岁大明北伐失败后,阎应元打回老家的希望全寄托在了郑军的身上,那真的是死心塌地了。
先前都已经做到了定海总管府二把手的位置了。
这当然有郑芝龙特意照顾他的原因在,但不能否认这能凭真能耐青史留名的人,的确没有傻逼。阎应元功名拿不出手,可在处理庶务上,真是一把好手。
就是郑芝龙不着重的提点他,一干公务员里他也能脱颖而出。
而郑芝龙在把阎应元圈到手之后,说真的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他。让阎应元从军吧,他能适应么?
郑军可不是冷兵器军队,那是已经形成规模的火器大军。甚至今后的清军、明军也都极可能向着火器部队转型。
枪林弹雨中,阎应元太容易折损在战场上了,他只是一个低级军官(刚入伙),郑芝龙不可能给他以足够缜密的保护。
偏偏郑芝龙也没理由把他迅速提高到一定程度。
就是施琅和江哲,那也是屡有建功,这才被提升到现在的地位。阎应元只是一介典史,他又鸟功劳?
但让阎应元走文官路线,郑芝龙却又真的舍不得。
看江阴守城战,此光辉足以媲美张巡守睢阳之战。整个过程慷慨激烈,悲壮凛然,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叫人思之就两眼发热。
而且也跟张巡守睢阳一样,三十六计里能用到的都用了上。
诈降、偷营、火攻、钉炮眼、草人借箭、装神弄鬼、小股出击、登陴楚歌……无所不用其极,无不闪烁着创造性的光芒。
历史上的阎应元,在被陈明遇请入江阴城后,立即把全城的户口分别丁壮老幼编列成册,挑选年轻力壮的男子组成民兵。又对城中过往行人严加盘诘,肃清内奸。在他的领导下,江阴城数万百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分派得井井有条,立时把江阴小城变作了一个守卫严密的堡垒。
这种超强的统帅和统筹能力,就足以叫阎应元成为一个优秀的战将。
足智多谋,更有绝高的统率统筹能力,这种人叫他离开军队,走文职路线,那是不是太浪费了?
如是郑芝龙就为他寻找到了一个绝佳之地——北海道,在那里他既能打仗,又能治民。偏偏北海道还处在‘荒芜’状态,以他的资历,足以跑去坐上一把手了。
现在阎应元风尘仆仆的赶回通州,这自然是要带走故乡的家眷亲友的,就是跟着他去北海道,那也比待在通州受鞑子管束好不是?
阎应元没父亲了。可他还有一个大伯,两个姑姑,以及堂兄弟、堂叔、堂伯一大群。
因为他的到来,这天整个阎氏都欢天喜地的,在如今的乱世里,能得一个实实在在的庇护,这就是万金不换的。
阎大伯家是一处不怎大的三进院子,早早就张灯结彩,安插一新,仆人们虽然忙个不断,只是每人脸上却是喜气洋洋,精神百倍,丝毫没有感到一丝累的感觉。
原因无它,就是因为阎应元的到来,就是因为阎应元的许诺。
都先去北海道,那地方隔着大海,比济南比登莱都要安全,暂且猫上三五年头,等这中原有了分论,大家真愿意回来的,到时候就再回通州不迟。这里是阎氏的祖坟祠堂所在,他阎应元还能不要祖宗的忽悠所有人么?
而要还留在通州,不说今后的厮杀战乱的影响,就说眼下这档口一过,鞑子势必会寻上门来。阎应元这么一回来,阎家人这般一热闹,通州城内外谁还不知道阎家除了一个阎应元,在郑芝龙那儿做起了官。鞑子能放过阎家人吗?那就是阎应元这一支的旁院兄弟都也不会得好。
阎应元要么是不回通州,回通州后要还把他们留在老家,那就是害了他们了。
可是阎应元也有必须回家的原因啊。他娘自从几年前病了一次后,身子骨一直不好,这要不趁着机会回来一趟,等北地真的尘埃落定了,她回来的可就是一口棺材了。
万幸,这阎氏一族并没啥幺蛾子来。因为现在就是再胆小怕事的人也知道,鞑子已是日薄西山,很难再翻身了。大明朝的兵将在无数百姓心中也是垃圾一堆,李顺也不行,因为他们都被满清反复吊打过的,而满清却被郑军一次次的吊打。这郑芝龙的兵马现下倒是更有一统天下的可能。
那就好了,现如今的阎氏一族里,谁不夸阎应元眼光独到?更别说很多本就要迁移外地的人家,那也对阎家凑趣了过来,自然是希望能在阎应元跟前讨一个好。
甚至是连留守通州的施大瑄也惊动了,特意叫人备了一份礼物送到。不为别的,就是为结个好。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尽可能的编织关系,尽可能的谁都不得罪,仿佛没啥棱角了一样。
等到了午时,那消息已经传了来,阎应元已经在张家湾下漕船了。能在这个时间点里带着二三十艘漕船奔来通州,接家眷家属,就只这个能耐,施大瑄都要高看他一眼的。
整个阎氏近亲都骚动了起来,不单丫环仆人沉不住气,频频向大门口张望,就是阎大伯自己都沉不住气,几次派人到大门口查看。
直到快正点十分,一行车马这才驶了来,这马车的样子一点都不出众,几名阎大伯家的下人正要出来驱赶,马牟停下了来,他们正苦苦期待的阎应元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阎应元早就听闻阎氏热闹了来,但看到眼下这等大的阵仗,面上不显露,心里也高兴的很:“衣锦还乡,衣锦还乡,这就是衣锦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