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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瓷这种事情,练习的次数多了,也就成了熟能生巧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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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总裁人在傅城,听得商丘传来捷报,说是讹人大成功,收获公主一只,顿时喜上眉梢喜出望外。
作为大汉子国的董事长,李董给出了重要批示:请务必送来傅城!
“老夫七十有九,曾以为,天下好色之徒,无非白日宣淫。谁曾想,世上当真有汉解这等‘色中饿鬼’……”
老皇善一脸的感慨,曾经跟着先主一起参加过齐国会战的他,当年也是见识过老妖怪勾陈的嚣张跋扈。
那种肆无忌惮的猖狂,依然历历在目。
可是老妖怪勾陈,再怎么放肆,也还是有着相对纯粹的老姬家风范。
贵族,就算是好色,就算是不想工作,不想努力,也会低调行事,偷偷地,悄悄的,不会闹得全世界都知道。
然而李解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关键问题是,老皇善并没有觉得汉子国的那些骄兵悍将有什么士气低落,反而还私底下揶揄自家老板,是不是又要十天半个月不上班。
“夫子,三日后,便是新君登位。宋国止以南子一人,而换数年平安,并无不妥啊。”
“呵呵。”
对于皇氏晚辈们的说辞,老皇善不置可否。
精神意志上的东西,这一代的年轻人,怎么说都是有自己想法的。
皇善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只是,作为一个长者前辈,老皇善还是叮嘱道:“二三子可知汉解训话鳄人、勇夫,曾有一语,乃是柳巴使诸国之时,无意之间的失言?”
“还请夫子请教。”
“老朽当时在陈国,陈侯见诸国行者时,汉国大使柳巴,曾言其君上多有督促爪牙心腹,当以‘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为准绳。”
“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
“二三子以为……此言如何?”
“谨遵夫子教诲!”
“多谢夫子提点……”
皇氏的人不杀,自家老祖既然开了这个口,显然是很重要的道理。
于是乎,有人终于冷静下来,抽丝剥茧地反思汉子国的各种操作。
在其不可理喻的行为逻辑背后,多的是汉子国的疯狂扩张。
而整个国家的精神,非以二三贵种的精神为精神,而是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地使人“知礼”,这个“礼”,不是周天子家的宗法,也不是三皇之“官”,五帝之“家”。
更不是不可不敬的鬼神,于我有用者,可为鬼神,于我无用者,则是野性精灵。
泗水君有用,所以他是汉子国国君之故交;淮水女神有用,所以她是汉子国国君之妃嫔。
其余鬼神,敬于不敬,全看需求。
贵种之家的体统,自然是可以号召四野之民来反对李解,比如说“不敬鬼神”,然而李解起家,用的就不是什么贵种,“百沙之主”的根基,在于求生、求活。
在于当年白沙村的一座座“大榭”,也在于当年阴乡一块块水田,于此时,大约就是淮中城那郎朗的读书声,只是这声调词语,迥异非常,让人惶恐不安,又让人不得不硬着头皮,从中找寻道理。
老皇善固然是胆小的,固然是怕事的,但终究是七十有九,倘若此时赶赴黄泉,此生也是不亏。
只是皇氏的未来,倘若跟着戴举子一条路走到黑,怕不是宋国九族也会跟晋国的公族一样,分崩离析都是往小了说。
“体魄野蛮,不惧外敌;文明野蛮……同禽兽何异?”
说到这里,老皇善伸出手指,很是郑重地看着自家的晚辈们,“汝等只需知晓,汉解至今,未曾大肆屠戮,举凡斩获,不论老弱妇孺,皆为肆意抛弃。试问,落魄乡士之家,倘无子嗣侄甥,甲子之年,披坚执锐……”
仿佛是想到了自己,老皇善语气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晋国老卒,若为秦国所获,必斩;燕国病夫,若为齐国所获,必斩。其余诸侯,大抵如此。唯独汉解,非常人也。”
不少皇氏子弟心想这不可能,顿时要反驳,然而回忆了一下李解的各种战绩,陡然慌了一下,仿佛除了戴季子那个智障,好像真没有搞过大屠杀?连小规模的坑杀都没有。
更让皇氏子弟感到心惊肉跳的是,李解哪怕杀戴季子,也是公开放话许久,并且为什么杀,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是什么?
“此乃‘法度’,汉国曰‘规矩’。”
就像是看穿了晚辈们的疑惑,又像是自己找寻到了答案,老皇善说完这句之后,更是语重心长地众人道:“此次以先主女子相赠列强,宋国世族,比以此为由,攻讦老夫。皇氏封邑、俸禄,亦受挫折。”
听到这个,众多皇氏子弟,其实都是有心理准备的。
哪怕在外面也会跟着阴阳怪气两句自家老祖,但现在有了之前的一番话铺垫,反倒是让他们淡定了不少。
老祖肯定有深意。
却听老皇善很是满意地点头微笑道:“此举,新君必定大为称赞。虽不能以官爵相赠,但必有另外补偿。同时,此事传至傅城,若汉君得知,他日攻破商丘之时,宋国九族,我黄氏独活!”
铿锵有力的一番话,就像是看到了未来的剧变。
“攻、攻破商丘?!”
“夫、夫子,此言……”
“汉国虽强,此时必伐齐国,齐国衰败,必不是汉国对手!”
皇氏子弟们纷纷辩解,仿佛自家老祖说的话,有点儿不靠谱。
然而老皇善一脸淡定,只是微笑。
当汉使到来的时候,他便知道,宋国肯定是要灭亡的,至于什么时候灭亡,灭亡在谁的手中,都不好说。
或许是汉国,或许是齐国,或许是晋国,甚至可能是陈国、郑国,但形势的变化,已经朝着深渊而去。
宋国的生机,其实就在汉子国成立的那一刹那,倘若诸侯联合,共同讨伐,而不是看着楚汉相争,一个个想着坐收渔翁之利,那么,汉子国说不定就会被扼杀在摇篮中。
即便汉子国还能苟延残喘,那也是诸侯中的笑柄。
李解的后人,汉子国以后的君主,其地位,只会跟曾经的楚国一样。
“夫……夫子……”
见老皇善笑而不语,连辩驳的意思都没有,众多皇氏子弟这才又安静了下来,然后一个个诚惶诚恐地冲他行礼。
这个皇氏的走向,终究还是要看老江湖的。
倘若宋国真的注定灭亡,倘若宋国真的是被汉子国攻灭,那么,今时皇氏老夫子的所作所为,就是为皇氏争取了延续。
“尔等若是疑惑,便是自去询问汉使,老夫猜测,汉使必不会隐瞒尔等。”
老夫子的话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几个皇氏子弟都是打定主意,离开之后,就去汉使那里问问。
不会隐瞒……汉使会那么傻吗?汉子国就算想要灭亡宋国,又怎么会挂在嘴边?
然而当他们见到了从夏邑前来的一支汉使之后,前来拜访的皇氏子弟们都是自闭了。
长期驻留宋国夏邑的江阴会馆一把手茅初九,听闻一众皇氏子弟的来意之后,便是笑呵呵地开口说道:“我主岂能让公主无家可归?!故……必攻宋。”
“……”
“……”
好直接,好粗暴!
“攻、攻宋?!”
“不错!”
茅初九双目圆睁:“必攻宋!”
“宋无罪!”
“哈哈哈哈……”
茅初九仰头大笑,然后看着皇氏子弟,很是淡然道:“楚国亦无罪,然则有无罪过,公卿士族,说了不算!”
“何人说了算?”
“我主至宋国,瓜分宋国田产,得田产者,说了算!”
如此嚣张的话,说得这么直接,简直是把皇氏的人吓到了。
然而吓到归吓到,来得时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于是没有被吓破胆。
更是能冷静地思考这个问题,汉君李解每次出手,都是师出有名。
不但是师出有名,更是要昭告四方。
不但要昭告四方,还要在乡野之间都有人听说。
此时茅初九话是粗暴无礼,但汉君出手,又或者鳄人、勇夫出战,从来都是士气刷满,战意昂然。
他们的战争,都是正义的!
在宋国的日子里,茅初九可并不是天天就在夏邑的江阴会馆装逼,整个宋国的权力版图,早就摸得清清楚楚。
身为汉子国的老板,李董对宋国的变化,不敢说了如指掌,但基本上超过大多数宋国自己的官僚。
至于山关河渡,哪里险峻哪里平缓,都是基本操作。
甚至整个宋军的部队驻防,都是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行者此言,敢同天下人言?!”
皇氏有个子弟,猛然站了出来,手指指着茅初九,厉声喝问。
“有何不可?”
茅初九很是不屑地看了一眼皇氏子弟,然后朗声道,“我大汉国,当征伐诸侯,一统天下!”
“征伐诸侯!一、一统……天下?!”
一脸傲然的茅初九根本懒得理会这些色厉内荏的货色,只是和宋国其余的渣滓比起来,皇氏反而显得亲切可爱起来。
有了对比,皇氏看上去也要进步得多。
“举世皆敌又何妨?尔等可知,我主攻楚之时,未见楚国友邦相助,连道可惜么?”
“可惜?为何言可惜?”
“因为,倘若宋国呼应楚国,侵略淮北,此时,何来宋国?”
双手一摊,很是傲慢的茅初九,根本都没有用正眼看皇氏子弟。
当时汉子国的布置,是朝着全面战争去准备的。
整个国家的精英们,都统一了思想,要么不打,要打,就要防备着天下诸侯围攻。
至于当时秦国吹出来的牛,说什么呼应汉军,进攻楚北,李董就是当放屁,真正动手抢了楚国人一块地盘的,反而是一向最怂的周天子。
宋国只是摇旗呐喊了一番,看到龙脊山已经筑城初具规模,同时还构建了关卡工事,顿时收了心。
不能速胜,对宋国来说,进攻汉子国就是自寻死路。
倘若当时楚国人早早地联合齐国,那么说不定楚国的三关边军,也不至于就白送给了汉子国。
斗尊这样的扛鼎式人物,居然也会被楚国排挤出去,楚国不败谁败?
正是看到了这种大概率的结果,所以宋国大相戴举,这才没敢得罪汉子国。
现在回头来看,皇氏子弟这才知晓,当时的情况,对宋国来说,那是相当的紧张。
稍有不慎,其实当时就可能灭亡。
汉军的战斗力,之前还有人报以侥幸,楚国接连大败,国土沦丧一半之后,那是半点侥幸都没有。
到如今,宋国更是连揩油鲁国都各种狼狈,有识之士便看了出来,不管宋国现在攒了多少家底,又恢复了多少元气,对上汉子国,都是死路一条。
“汉子若是豪言‘扫平诸侯,一统天下’,当知天下诸侯,必定共同来伐!”
“我主曾言,倘若天下诸侯精锐齐出,尽数来战,一统天下,不过是数月之功。”
“……”
“……”
“……”
狂妄,当真是狂妄,狂得没变了。
然而不知怎么地,看着茅初九区区一个使者,居然就这么狂妄,身为宋国皇氏的一份子,居然有点羡慕。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茅初九说的是真的,老板李解,是真的希望天下诸侯一起动员主力来攻打汉子国。
这样一来,一波打爆诸国精锐,统一天下的难度,自然就直线下降。
到时候,天下一统需要用时多久,看的不是战斗力如何,而是距离……
皇氏子弟离开汉子国大使馆的时候,一个个表情都是相当的复杂。
震惊,很震惊,非常震惊。
首先,他们震惊自家老祖说的,居然是真的!
其次,汉子国的使者,还真就这么耿直!
再次,耿直的茅初九,耿直的话,听着就是让人无比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皇氏子弟们回到家中,很是恭敬地给老皇善行了一礼。
“尔等前往江阴会馆,见过茅大使?”
像是能掐会算一样,老皇善拂须问道。
“正是。”
“尔等可有所获?”
“汉人狂妄,汉人亦至诚。”
“善。”
老夫子点了点头,高兴地笑了,能有所得,皇氏终究还是能存续下去的,至于能不能像现在一样良田万顷豪富敌国,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