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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昏昏沉沉间,隐约水流荡漾声飘荡入耳,无处不在的湿润感也令沉睡中的夏尔颇觉难受。
“水……我在河边?”
“为什么是河边?”
零散的思维下意识转动着,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不对……不对!”,一个激灵,夏尔突然睁开双眼。
漆黑发丝于眼前飘荡,前方深邃幽静的水色令人神色恍惚。
转头打量四周,迟缓的阻碍感令他动作缓慢不已,然而更加惊人的是他此时所在环境!
上下左右,全部被水所包围,淡淡的,泛着点点青色的水!
他整个人就像是突然掉入了一片湖泊当中,全身被水所淹没,但奇怪的是,他竟然仍旧可以呼吸!?
夏尔被眼前所遇到的一切冲击的茫然不已,但发呆了没多久,他就紧忙低头看向自己。
“没记错,我刚刚……”
淡淡金光于体表浮现,照映着周遭流水,也证明着他此时状态。这倒是令夏尔有些恍然——灵体状态自然不需要呼吸。
只是他并未多思考这种小问题,反而被另外一个问题所困扰,眼下,他竟然没办法看到自己的“属性栏”了?
“发生了什么?”
夏尔愕然。
他明明记得自己正处于那晋级所在,结果突然提示有什么未知能量出现,再之后,他就昏迷了过去。
眼下怎么跑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来了?
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
夏尔不知道,他扫视周围,除了水就是水,抬头望了望头顶,也没有见到丝毫水面存在的痕迹。
仿佛这里就是一处由水构成的世界。
莫名而来的光芒照射着这方世界,不至于让眼前变得一片黑暗,也让夏尔能够看清周围。
然而这点其实和看不见没什么两样,因为他周围没有其他任何额外事物。
没有动物、没有植物、甚至没有人……
只有他自己,以及充斥整个世界的水!
兀自困惑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水域突然出现了一抹涟漪。
“有情况?”
夏尔目光一凝,长时间的滞留令他对周围所有事情都敏感不已。
于是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紧盯那变化所在,没多久,一位苍老的老人就浮现在了他面前。
老人身着睡袍,看模样起码得有七八十岁,弯腰驼背,满脸皱纹弥漫,甫一出现,就用他那眼袋松懈的浑浊双眼看向夏尔。
夏尔本以为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开场介绍,或者莫名其妙的神神叨叨之语,然而真正出现的,却仿佛是在“唠家常”。
“孩子,很久以前我就和你说过,侍奉诸神的生活非常艰苦,可你就是不听……”
“你在说什么?”夏尔闻言皱眉。
对方并未回应,而是自顾自的絮絮叨叨,一脸的怒其不争:“我和你母亲日夜盼望着你能回到领地来继承家族产业,要知道,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可你实在太顽劣,宁可选择四处游荡,也不愿意回来看我们一眼,结果呢,你又收获了什么?”
他这话说出口,夏尔还没回应,身上散发着淡淡金光的体表就倏然抖动了起来,他对此起先很惊愕,但紧接着,他就反映了过来,面色不由一变。
他的幽灵假面正在崩溃!?
“你母亲瘫痪在床,你父亲我又常年被仆人糊弄,我们是多么希望你能回到我们身边来支撑一切,可换来的只有你一次次漠视,现在看来,你是死了吧?死了之后呢?你有见到你的诸神吗?”
这话落下,夏尔“全身”抖动的更加激烈了。
对此,老人最后补了一刀。
“你看到了吧?你应该看到了,但你看到的,是那无情的诸神,还是残忍的魔鬼?”
咔嚓!
仿佛玻璃碎裂,又仿佛木材折断的古怪声音浮现于耳旁,夏尔茫然发现,他身上那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表皮”,竟然真的化作破碎光芒飘散而去!
额头猛烈炽热紧随而来,夏尔忙抬手抚摸,结果触碰到一片沟壑,似乎他额头处原本拥有的某个东西被灼烧而去。
“这……”
夏尔震惊了。
他的幽灵假面,他依托于幽灵假面而存在七神印记,竟然消散了!?
为什么会这样?
眼前这人到底是谁?或者说,他到底是什么?
可惜随着他的假面消散,这位驼背老者就化作水光涟漪消失,并没有给夏尔质问或者观察的时间。
原地只留下夏尔独自一人,静静飘荡在水中茫然无措。
而此时他的状态却与先前大为不同。
浓烈的黑雾蒸腾缭绕于他周围,脸庞被另一张面孔所覆盖,全身上下偶尔有一颗颗狰狞骷髅头于黑雾当中浮现并无声咆哮,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地狱恶魔。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约四五分钟,水光再次涟漪闪烁,并在夏尔警惕的目光下,复又浮现出一道身影。
这次出现的,同样是一位老人,一位瘫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年纪比刚才那位更大,头顶毛发稀疏,牙齿稀松,嘴唇纤薄,一脸尖酸刻薄样。
“哈,我的好孙儿,见到你我可真是恶心坏了!”
他同样是对夏尔说着话,夏尔仍旧对此莫名其妙,只是就如同刚刚那次,这次也不需要他回应什么。
“也许我骑你奶奶的时候就应该慎重考虑一下,为什么我会生出你这种即蠢又笨的孙子?”
“你和你兄嫂有奸情,以为我不清楚?还有小瓦妲,见了鬼,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你和一头畜生没两样?”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老头颤颤巍巍地说着,一脸怨毒地盯着夏尔看,七窍渐渐露出浓黑血液。
“你全身力气都用来和家族女人乱搞了吗?为什么没早点发现雷加的异常?”
“为什么?”
“为什么?”
“你竟然被人在宴会当中毒死了?”
“还是在我们佛雷家的地盘上?”
“你为什么那么蠢?”
“为什么?”
“为什么?”
“回答我,孙子!”
他的每一句话都能令夏尔身上浓浓黑雾蒸腾抖动,而随着质问越来越多,这种抖动也愈发激烈。
最终,在种种尖锐逼问下,黑雾一个颤抖,竟然也跟着四散消失!
这期间,夏尔有尝试攻击这老人以免此情况出现,然而很可惜,他的攻击只能引起对方身体阵阵涟漪!
对方就像是真正的影像,或者由水构成。
最后他只能无奈看着自己身上的替死鬼消散一空。
是的,替死鬼。
虽然没有了真实之眼,但夏尔对于自身灵体是个什么状态还是非常清楚的。
最外表是一层幽灵假面,之后则是替死小鬼,而最后,则是他的真正灵体!
“接下来会出现什么?”
夏尔深吸了口气。
两次遭遇,他已经对眼下情况有所猜测。
那出现的两个人,一个是幽灵假面之种的亲人,另一个同样是替死鬼的。
那么这最后一层呢?是原身的亲人?还是自己的?
在夏尔紧皱眉头之下,水光第三次荡漾而起,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随之浮现而出。
中年男子身着华贵紫色燕尾服,圆脸细眼,一脸富态,长相天生带有某些亲切,冷不丁一看,似乎他每时每刻都在笑。笑眯眯的,显得很是和蔼可亲。
然而此时这位说出口的话,却一点也不亲切。
“撒谎、欺负你弟弟,这就是你吸引我注意力的办法?”
他一出现就开始大声训斥:“你有没有想过这会给我,给我们家带来多少麻烦?”
“你有没有想过这会对别人造成多大伤害?”
“你有没有想过,这会对你弟弟造成多大影响!?”
“你有吗?”中年胖子怒气冲冲地质问着夏尔:“你怪我将你一脚踢开,可这又能怪的了谁?”
“这些都是你自找的!”
“你想让我为你而骄傲?”他冷笑道:“但我只能说,我对你的诞生特别后悔,我更厌恶你的一切作为,没错,这些都是实话,你不是一直想要听实话的吗?”
“现在你听到了,感觉怎么样?”
中年胖子一直在冷笑质问,不过夏尔灵体却再也没有出现其他变故,这不由令他暗松了口气。
眼下已经是他最后一层灵体了,如果真的崩溃分解,那么是否代表他会因此而死亡?
“万幸……”正当他如此想着之际,对面这位胖子突然露出一丝恍然。
“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根本就不是我儿子,你只是个假货罢了!”
“没错,假货!”
“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
“你把他怎么样了?”
夏尔冷眼看着眼前这位不断地愤怒质问,心情倒没什么波动。
可能也察觉到了他此时作为毫无效果,中年胖子突然诡异一笑。
随后在夏尔脸色发黑之下,水波逐渐荡漾变换,胖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黑发黑眸,身姿挺拔,长相俊俏的年轻人!
是夏尔.柯蓝斯顿?还是夏尔.柯蓝斯顿?
夏尔并不清楚,夺舍之前他甚至遗忘了自己的长相,真正记得的,只有这一副面貌。
然而这已经无关紧要,因为对方此时说出口的话,根本令夏尔无心他想。
“玩弄他人尸体,摧毁他人灵魂,将人吸成人干,还挖人眼睛。”
对方说着,满脸厌恶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有其他选择可以选,为什么?”
“为了变强?为了杀人?还是为了从中获得快感?”
“我……”夏尔想要反驳,但对方却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别再说那些没有选择之类的自欺欺人的话了!”
“你真的而没有选择吗?”
“刚开始的确是这样,可之后呢,你加入教会,明明有更加光明的未来,为什么还要与死灵为伍?”
“因为你的伪装法术扯不下去?怕暴露?没有尝试过,你怎么知道真得扯不下去?”
“因为你是夺舍而来?谁又知道?”
“没得选?笑话!”
“你是不能,还是不愿?”
面对这一连串质问,夏尔沉默。
“可悲的虫子啊。”对方感叹:“总为自己找各种借口,实际上呢?你只不过是冷血罢了。”
“教会的路尽管缓慢,尽管需要你不断做出贡献,但只要你脚踏实地,终归比你眼下选择要好。”
“你讨厌教会牵着鼻子?你害怕教会特殊对待之后会是某种阴谋?真好笑,我发现你这个人即矫情又杞人忧天。”
“犯罪者与普通人之间,真的有区别吗?你拿这个来安慰自己,恐怕站不住脚哦。”
“好好想想,你好好想想,真正的你,只是个冷漠、虚伪、空洞的蛆虫罢了,你漠视生命,明明有正确的道路可以选,但却偏偏选择这条充满邪恶的死灵捷径。”
“你并非真正没有选择,你只是不愿意罢了,内心当中,你就不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
“所以——”
接连质疑下,对方鄙夷地嗤笑:“我是该称呼你为被迫屈服于命运之下的可怜虫先生呢?还是满嘴仁义道德,下手却毫不犹豫的伪君子先生?”
“说说,你到底是什么?和我说说,你想要向上爬,可到头来,你连自己都认不清,又谈何认清脚下的路?”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再也没有开口,只是冷笑着注视着夏尔。
而夏尔只有沉默。
尽管这些话语只是普普通通的言语,但他却根本无法忽视。
他真的没有选择?
他真的不甘心脚踏实地?
他真的……很伪君子,很矫情?
回忆自己这短短几个月的遭遇,夏尔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后,他突然道:”你说的没错。”
“我可以说因为我很着急回家而想要迅速提升实力,我很害怕父母没人赡养孤苦无依,我害怕他们生病在床而无人照料,我害怕一切我该害怕的东西……”
“但这些不是借口。”
说着,他深吸了口气:“实际上,我只是冷血,只是漠视,只是不在乎罢了。”
“我虚伪,我可以说这些源自曾经的道德教育,也可以说这是我内心的人性在挣扎,但实际上……”
“去他妈的人性,我为什么要在乎那些?”夏尔咬牙瞪着对方:“别人死掉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玩弄尸体?尸体和你平时吃掉的肉食本质上有区别吗?选择罪犯而不是普通人?伪善?没错,这的确是伪善!”
“可我喜欢这种伪善,我认为他该死,我认为他不该死,我做事全凭自己内心的道德标杆,而非被他人挑唆说教!”
“我选择死灵之路怎么了?我他妈愿意选这条路,有这种快速提升的道路,谁他妈傻.逼一样去选乌龟爬!?”
“你真当我跑这地方是优哉游哉的旅游来了?”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干什么事情用不着别人来指手画脚,所以我伪善,我虚伪,我残忍冷血又无情。”说着,夏尔怒气冲冲的模样突然收敛,反而笑了起来:“那又怎么样?”
“我只想做我自己罢了!自己的道德观念,自己的善恶思想,自己该走的道路。”
“用不着别人,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
静静听着这些,对方并未动怒,反而若有所思:“所以,你现在认清自己了吗?”
“我认清你大爷。”夏尔破骂。
话音落下,对面人影不由愕然,然而还没等他继续说些什么,周遭流水声就急速开始响动,眼前一切迅速朦胧。
随后在夏尔怔怔的目光下,淡淡金光于水流中诞生聚拢而来,眨眼间化作一身衣物附着于他灵性身体之上。
低头看去,他发现自己已经悄然穿上了另外一层衣物。
上身是一件白色燕尾服,胸前挂着黑色七芒星勋章,下身白色西裤,脚踩白皮鞋。
衣物“穿戴完毕”,滚滚黑烟随后于身前浮现,未知力量影响下,黑烟抖动挣扎着,最终却仍旧不由自主的化作一枚漆黑如墨的戒指,自动出现在了夏尔左手无名指上。
与此同时,夏尔体内某个特殊存在也被这种奇特力量排斥而出,颤抖着化作烟雾消散一空。
那是本该融入他灵体当中的誓言之舌。
最后,一张金边卡牌闪烁着,出现在了洁白燕尾服衣襟,本该放置手帕位置的胸前兜口。
一切仿佛于此结束,河流因此而恍惚消散,冰凉的王座触感从屁股下浮现,幽暗世界再次映入眼中。
夏尔神色恍惚,对这一切怔怔不已。提示信息却并不受影响,自动于眼前接连浮现而出。
你的伪装法术被吞噬,你的晋级道路被改变
你体内的某些隐患被消除
你获得了天赋—长夜主宰
你获得了天赋—行走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