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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安县城,城门紧闭,草木皆兵。
一见大军靠近,当即纷纷登城戒备。
眼见城上如此阵势,杨丛义带着近卫军和精武军在城下一里之外驻足。
不用吩咐,近卫军一校尉随即带两名下属上前叫门。
“北伐大元帅杨帅在此,速速开门!”近卫军校尉高声喝道。
城上将士听到这话,并没有马上依令开城,城上一守将回问道:“可有凭证?”
“杨帅本人在此,还要何凭证!速速开门,耽误要事,拿你是问!”校尉面无好色,无好气。
“都统制大人有令,无确凿凭证,任何人不得入城!不管你们真是帅府的人,还是敌人假扮,拿来凭证再说!”城上守将不为所动。
“瞎了你们的狗眼,杨帅就在军中,你们认不出来?还要何凭证!”校尉怒气顿生,他可从未见过敢对杨帅如此无礼之人。
“我看不到,也看不清,更认不得,要进城就拿凭证来,不然就在城外呆着!若敢接近城门,视为敌寇!”城上守将也被惹怒,不但半步不退,还口出威胁之语。
“认不得便叫你们刘都统制来!”校尉怒声喝道。
杨丛义带着精武军一路急赶过来,必定是军紧急,如今城门叫不开,还要杨帅等待,如何让近卫军校尉不恼火。
固安城内的宋军因胆小,一路从北边上百里外的大营撤回此地,让原本形势很好的北伐大局变成危局,近卫军校尉如何不知,是以他从心里就有些瞧不上眼前的这支军队,说话自然不会有半分客气。
此话传出,城上陷入短暂的沉默。
城上,守将旁一名校尉低声劝慰道:“大人,这支军队军容齐整,装备精良,虽然都是骑兵,但看着不像是敌军,他们可没有这样的军容。杨帅派来的传令兵前天就进了城,北方出变故,他急着赶回来也不是不可能,要不还是先禀报刘大人,让刘大人定夺。”
“敌人可狡猾的很,难保他们不会模仿我们。你看,他们下一水的战马,大宋哪有这样的军队,八成可能就是敌军假扮。”
守将望着城外规模庞大的骑兵,眉头皱成一团,接着说道:“杨帅回了济南府,听说是去迎驾,这种况下,杨帅肯定是要陪同皇上一同北上,那速度快不起来,不说来霸州、固安,就是到河间府,至少也要到一个月以后。对城外这些人还是小心提防为好,不然出了问题,谁也担待不起。”
“大人,末将听说前司军中就有一支军全是骑兵,装备精良,有上万人,就驻守在汴京附近,会不会就是他们?”校尉问道。
“那支军我自然知道,他们是拱卫汴京的。这次皇上御驾亲征,肯定把他们也带来。但那支军很特别,据说是整个大宋装备最好、战斗力最强的军队,他们离开汴京,必然是担任御营守卫重任,纵使北上,也是护卫着皇上一起来,不可能撇开皇上独自北上。不光如此,时间上也说不过去,他们绝不可能此时出现在固安,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眼前这支着宋军衣甲的军队是敌人假扮。”
守将一番分析,那校尉也有些将信将疑,毕竟敌军已经占领了两路大军先前的营地,里面可是有不少物资的,其中就有不少衣甲,敌军着宋军衣甲来骗取城门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城上守将和校尉怀疑城下这支人马的来历,怀疑他们是敌军所假扮之时,忽见城外大军之中又有几骑人马上前。
随后便听城下喊道:“北伐大元帅在此!让刘都统制出来说话!”
城上守将定睛一看,见几十丈外几骑人马之中有一人一盔甲与众不同,正是元帅装扮,敌军假扮不来,心下一慌,当即吩咐属下去禀报都统制大人。
“稍等!刘大人稍后便到!”
守将心里虽然还不敢确定城外那将帅装扮之人是不是北伐大元帅本人,但却已经不敢再坚持。不过也没有下令打开城门,毕竟城外可是有万余骑兵,若判断错误,这个职责他赔上命担不起。
既已赶至固安城下,眼见固安无事,杨丛义心下稍稍有些安慰,观城上将士也不像士气全丢的样子,那就说明他们还有救,取燕京还少不了他们。
约两刻钟后,城门打开,一将带着一众将校赶至城外,策马径直来到杨丛义前,落马便拜:“末将来迟,望大帅恕罪!”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这路大军都统制刘汜,他也算是将门之后,乃是刘的亲侄子,跟随刘从军伍多年,当年因瓜洲渡一役弃阵逃跑被朝廷罢黜,闲置在家,后在临安之变中投奔汴京,军中正是用人之时,便重新赏了他官职,才又重回军中。
说起来,刘汜与杨丛义早就相识,当年在瓜洲大营,杨丛义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统制,二人便在议事厅中有过交流,只是世事难料,瓜洲皂角林一战后,杨丛义渐渐名动天下,而刘汜却因辜负了大军统帅刘的信任,弃阵脱逃,断送了大好前程。
不过这刘汜也算有些本事,在北渡长江、淮河投奔新皇赵之后,虽在泰州、淮一带领兵,远离汴京权力中心,更远离北方边境,无处立功,却能迅速站稳脚跟,接连升官,从统领升到统制,又升到副都统制,北伐前更是直接升到了都统制的高位,羡煞旁人。
这些事杨丛义也管不了,也不想管,军中、朝中况都极为复杂,只要不bi)得他太狠,他都能视为不见,在火候把握这方面,他还是很佩服史浩那帮人的,他们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提拔、安插一些人,又不至于让他太反感,而出手反击拔掉那些人。
这些年下来,淮河、长江流域,甚至是黄河以南,各地驻军中,基本都没有杨丛义的旧属了,就连山东路、京北路、河东路等地大军之中,都充进去了不少不属于杨丛义的旧属,他明白,自己大权在握,朝廷和皇帝担心害怕是难以避免的,不管他表现的多么忠心,多么与世无争,只要手里的军权还在,皇帝睡不安稳,朝臣士大夫们也不能安心。
所以这次北伐,像刘汜这等曾经有战场脱逃污点而投奔了汴京,取得朝廷信任的人,也得到了朝廷重用,他们北上就不是来打硬仗的,本也不具备打硬仗的实力,说白了就是来分享战果,白拿北伐果实的。
原本能够北伐就是几方妥协的结果,对于各路大军将帅任命,自然也要妥协。
杨丛义盯着刘汜看了片刻,而后才道:“进城再说。”
他没有给对方好脸色,但也不会再大庭广众之下训斥刘汜,毕竟刘汜也是一军都统制,面子还是要留。
“是。”刘汜起让开通往城内的大门。
杨丛义正催马进城,忽然想起精武军,便向刘汜道:“刘大人,后面这支是御前军,随我北上有重任,腾个地方,让他们暂且在城中安置。”
“末将明白,这就安排。”刘汜当即应下,表现的颇为顺从。
“告诉陈统制,让大军入城安顿,多劳累,先让将士们休息。”催马前,杨丛义又向旁的一名亲卫下令。
说完,杨丛义便带着亲卫,催马入城,刘汜翻上马,带着他的一众将校跟随于后。
帅府之内,一间议事厅,杨丛义在主位落座,刘汜与一众下属将官陪坐左右。
几句寒暄,茶没喝两口,杨丛义便将茶杯放下,抬眼看着刘汜,也不言语,只把刘汜看得心里直打鼓。
厅中一片寂静,气氛十分沉闷,除了杨丛义外,几乎无人敢抬眼,目光全都躲躲闪闪,想看又不敢看。
刘汜心知今天肯定是躲不过这一劫了,不给个说法,杨丛义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于是便起道:“杨帅,撤离海子大营确实是末将判断失误,这个责任末将承担。末将马上就向朝廷请罪,请朝廷撤去末将都统制之职!”
杨丛义眉头微皱,他没问罪,这个刘汜倒先玩起以退为进的把戏来了,谁都知道这个时候,朝廷根本来不及撤他的职,也不会撤他的职,更不可能因这件事就撤他的职,他这么说不过是想堵住自己的嘴。
但杨丛义今天偏偏就不想堵自己的嘴,于是便冷声道:“判断失误?你这是判断失误吗?到底是判断失误,还是不守军令,临阵脱逃,你心里应该有数。”
刘汜脸色一变,当即辩解道:“杨帅,当时得知刺猬河大营被敌军攻占,左军退守涿州后,末将判断敌军是要各个击破,若敌军以快马偷袭,抄海子大营后路,末将恐怕难以等到通运大营的支援,于是才下令放弃大营,紧急撤离。末将以为丢掉一座大营,而保住一路北伐大军,是当时最好的选择。其实末将这也是在贯彻杨帅‘不争一城一地得失,保存己方有生力量,消灭地方有生力量’的作战理念。”
“狡辩!临行前我是如何跟你交代的?要你无论如何守住大营,你听进去了吗?闻听刺猬河大营失守,便弃营而逃!‘撤退’二字,你居然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