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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伟昌跟着唐子风来到合岭市中心的一家高档饭店,服务员带着他们走进一个包厢,包厢已经坐进了一人,韩伟昌一看,居然是位老相识,那位自称是唐子风师妹的包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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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工,你好啊。”
看到韩伟昌,包娜娜笑吟吟地走上前来,向韩伟昌伸出手去。
“哦哦,原来是包记者啊,好久没见了!”韩伟昌伸出手与包娜娜快速地握了一下便收回去了,脸上倒是绽满了笑容。韩伟昌也不是那种见了生人会害羞,或者不敢和年轻姑娘打交道的人,实在是包娜娜身上有着一种与唐子风同根同源的气质,让韩伟昌情不自禁地产生出一种敬畏感。
“师兄”与韩伟昌打过招呼之后,包娜娜又娇滴滴地向唐子风开始放电了。
“给我坐好了!”唐子风板着脸,用手指了指包娜娜的座位说道。
“就知道欺负师妹,不带你这样当师兄的好不好。”包娜娜坐回去了,一点红唇撅得老高。
韩伟昌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嗖嗖地向外放着光芒,自己是要变成电灯泡了咩?
唐子风通知包娜娜来订座的时候,便把点菜权也交给了她。在唐子风和韩伟昌到来之前,包娜娜已经把菜点好了,所以他们刚刚坐下,各色菜肴便流水般地端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
“开动起来吧,天大地大,不如吃饭事大,咱们先吃,再谈正事。”
唐子风摆足了领导的派头,大手一挥,自己先开动了筷子。包娜娜习惯性地向唐子风递了个鄙夷的眼神,也投入了战斗。韩伟昌滞后了一拍,等到两个年轻人都已经动筷子了,这才开始挟菜。
因为说好了下午还要去拜访其他的企业,所以大家都没有喝酒,只是以茶代酒,互相敬了几轮,说了一些没有油盐的客套话。吃到七八分饱的时候,大家动筷子的速度都放慢下来了,唐子风这才转头向包娜娜问道:
“我让你帮忙联系媒体,你到现在为止联系上了多少家?”
“已经有17家了,井南这边是9家,明溪有8家,包括两个省的省报,还有几个主要城市的晚报,另外就是几家财经类副刊。”包娜娜回答道。
“总共要花多少钱?”唐子风又问。
包娜娜说:“每家一条新闻,一篇通讯,小报是600,省报贵一点,1200,一共是12000块钱的样子。”
“这倒的确不算贵了。”唐子风点点头道。
唐子风安排包娜娜做的,是联系明溪、井南两省的媒体,刊发有关临一机研制成功新型废钢打包机的新闻,以及配合的长篇通讯稿,说穿了就是公关软文。记者发这类稿件是要收费的,俗称为车马费,也就是记者前来采访所需要的交通费。而在实际上,这类稿件都是由宣传方事先写好,直接交给记者的,记者只需要根据自己报纸的特点,稍加润色,就可以刊发,压根没什么成本。
公关软文这种事情,属于公开的秘密,运作得当的情况下,其效费比远远高于硬性的广告。报纸上一个版面的广告,费用要几千至几万不等,而发一篇占据整版的长篇通讯,只要一两千元的车马费。人们对于广告往往带着几分怀疑,对于通讯稿却很容易接受,总觉得记者是有良知的,不会胡编乱造,记者说的事情总比广告更靠谱。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软文的宣传效果,有时候比广告要好得多。
唐子风前一世做过无数的公关炒作,对于这其中的套路了如指掌。包娜娜说找了17家媒体,总共才花了一万多元,的确算是一个良心价了。记者收车马费也是要看人的,同样一篇稿子,收1000也行,收500也行,取决于各自的关系。包娜娜在报社实习了几个月,写出过几篇好稿子暂且不论,在记者圈子里倒是混出了不错的人缘。
要不怎么说金子在哪里都会闪光,包娜娜就是那种走到哪都能光芒四射的人才。
“新闻稿和通讯稿,我都已经写好了。包记者帮我把把关吧。”
唐子风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份稿子,递给了包娜娜。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记临河第一机床厂积极创新,研制开发出新一代废钢打包机的事迹……,师兄啊,你这个标题也太大了吧?你居然敢用这首诗给你们厂打广告?”包娜娜光看了一个标题,就开始挑三拣四了。
唐子风向韩伟昌递了个眼神,韩伟昌赶紧说道:“包记者,这件事情我来解释一下,其实我们厂的生产的‘长缨牌’机床,就是因这首诗而得名的。机床是工具之母,是万器之祖,各行各业不管要做什么,都离不开工具,所以说拥有机床就是长缨在手,这话是没问题的。50年代我们厂生产的长缨牌机床,是得到了领导人亲自表扬的,我们的商标都是老人家亲笔题写的。”
“有这样的事情?”包娜娜把眼睛瞪得滚圆。她看看韩伟昌,又看看唐子风,不放心地问道:“师兄,这不会是你编出来的吧?涉及到这样的问题,是不能开玩笑的。”
唐子风说:“师妹,我再丧心病狂,也不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吧?这段历史是有据可查的,我们厂的厂史室就有当年的报纸,要不要我复印一下给你发个传真?”
“最好是能够给我发个传真。”包娜娜说。
“不会吧,师妹,你居然怀疑师兄的节操?”唐子风拖着长腔抗议道。
包娜娜笑道:“师兄,你的字典里有节操俩字吗?你说你都骗过我多少次了,在你面前,我能不多个心眼吗?”
“看看,看看,这就是我嫡亲的师妹啊!”唐子风转头向韩伟昌抱怨道。
韩伟昌觉得自己简直是太阳二哈了,他讷讷地说道:“包记者做事严谨,这一点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嘛。”
“看看,看看我韩叔多善解人意。”包娜娜得意地说,说罢,她又把口气变得软和了一些,对唐子风说:“师兄啊,我是觉得,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你们的宣传稿就有一个很大的亮点了,这一点是可以好好写一写的。正因为这一点很重要,所以才要更慎重嘛……”
唐子风其实也是在和包娜娜逗,他知道有些事情可以开玩笑,但另外一些事情是不能开玩笑的。像领导人题词这样的事情,包娜娜不可能因为他随口说了一句就相信,必须看到可靠的证据才能写到新闻里去,否则就可能会犯大错误。他说道:“那我一会就给厂里打电话,让他们把当年的报纸复印一下,给你传真过来。”
包娜娜点点头,又感慨地说:“想不到你们厂还有这么硬的背景。”
韩伟昌说:“这还只是一方面呢。我们厂在五六十年代的时候,是非常风光的。我们厂接受过领导人接见的干部职工,加起来有二三十位,合过影上过报纸的都有七八位呢。”
“嗯嗯,那我就没有负疚感了……”包娜娜说。
“……”
唐子风和韩伟昌面面相觑,合着这位包记者还有一点良知未泯,知道给人家发公关稿是应当有负疚感的事情。
“临一机生产的新一代金属打包机床受到了再生物资回收部门的广泛好评,截至记者发稿时止,已经有20余台打包机投入了生产应用,已经签约,正在抓紧生产的打包机达到50台之多……一位井南省的用户激动地说:我们早就盼着有这么好的打包机床了,临一机能够急我们之所急,想我们之所想,为我们开发出这么好的打包机床,不愧是久负盛名的国之基石……,师兄,你写这篇稿子的时候,就没有吐过吗?”
包娜娜继续念着通讯稿的内容,念到最后,自己也不觉有些反胃了。她可知道,从自己给唐子风介绍金尧的那桩打包机业务至今,也才过去不到20天时间,临一机怎么可能已经卖出了20多台打包机。还有什么“用户激动地说”,这也未免太假了。
唐子风不以为然地说:“这不就是搞点春秋笔法吗?有什么好吐的。”
“可是我就觉得想吐,怎么办?”包娜娜扮萌问。
“那就吐吧。吐几回你就习惯了。”唐子风说。
“算了算了,我还是先看完吧。”包娜娜说着,又开始读稿子了:
“……在临一机推出长缨牌金属打包机床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便有好几家不法企业悍然侵犯临一机的专利技术,仿造出了同样的打包机,并以低价进行倾销,坑害金属回收企业。据了解,这些不法企业制造的打包机在外观上与长缨牌打包机并不差异,但制造工艺极其粗糙,部件之间的配合度极差,质量堪忧。
“记者在一家采购了仿造打包机的金属回收企业看到,这台仿造机械仅仅用了不到五天时间,主要部件就出现了严重的磨损,前端锁死机构轴承发生断裂,险些酿成重大安全事故。……不会吧,师兄,你这编得太离谱了,你这不是红果果地往人家企业头上泼脏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