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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也没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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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了来访的唐子风和周衡二人。双方一见面,没等唐子风说啥,谢天成就已经知道他的来意了,直接就来了这么一句。
“临机是机电总公司的下级,滕机是临机的下级,你谢总亲自给滕机下的指示,让滕机发扬什么什么精神啥的,不惜代价也要把特种精密铣床研制出来。现在我们研制出来了,对方赖账了,我上门去讨债,人家不认,我们不找你谢总,还能找谁?”
唐子风振振有辞,让谢天成重温了一下啥叫原二局第一名嘴。不过,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还是很温和的,毕竟谢天成是自家人,他用不着以对82厂的那种态度来对待谢天成。
“谢总,82厂的这件事,开了一个很坏的头啊。”周衡发话了。他知道光凭唐子风的那番牢骚怪话,是无法说服谢天成的,要解决问题,大家还是得有认真一点的态度。
谢天成点点头,说:“老周,小唐,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其实,就这件事,我也和许老交换过意见,他对于82厂的这种做法,也是非常恼火的。
“我专门去和科工委探讨过,他们的态度也是非常为难。过去是德国人对咱们禁运,82厂不得己,要滕机帮忙。现在博泰那边取消了对特种精密铣床的限制,82厂从提高军品质量和生产效率的角度出发,放弃滕机的设备,采购博泰的设备,从大局上说,也是应当的。”
“这个我们不否认。”唐子风说,“我问过古增超和郑焕他们,他们也承认,滕机的设备和博泰的设备相比,还有一些差距。军工部门对产品质量要求高,尽可能选择性能更好的设备,也是无可厚非的。”
“你们同意这一点就好。”谢天成说,“剩下的问题,就是研发费用如何补偿的问题了。这件事,科工委方面表示能够理解,但制度上无法解决。
“他们在立项的时候,是把研发经费打包算在设备采购费用里的。现在设备采购转到国外去了,这笔研发经费也没法单独拆分出来。他们批给82厂的采购费用,刚够82厂从博泰采购设备。如果从中分出一部分支付给滕机,买设备的钱就不够了。”
周衡说:“这就是关键问题了。从表面上看,这只是一笔经费的使用问题。但追究到实质,就是科工委没有把自主研发当成一个必选项。国外禁运,咱们就自己研制。等到国外取消禁运了,咱们就彻底放弃研制。带着这样一种心态,以后谁还会认真去搞国产化替代?”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谢天成说,“国家的财力是有限的,生产一线需要选择最先进的设备。如果国外有同类设备,咱们一边买国外设备,一边还在国内搞研发,这就相当于要出两份钱,财政哪里承担得起?”
唐子风说:“说承担不起,也不过是个托辞罢了。经费这种东西,就像那啥……,挤挤总会有的。咱们这么多年,被人家制裁的事情还经历得少了吗?
“现在人家愿意卖给你,是看到我们只比他们落后一两代,努努力就有可能突破这些技术。如果我们放弃自主研发,等到我们落后三五代的时候,再想努力追上去,难度可就是十倍、百倍了。
“上次我和周主任向许老提出过,无论我们是不是能够从国外买到设备,国内都应当有一套研发体系,确保不被别人拉下太远。这就像是汽车上的备胎,哪怕旧一点,质量差一点,至少能够救急。”
“备胎这个说法好。”周衡附和道,“在关键性技术上,咱们必须建立一个备胎机制。能够从国外买到的,暂时先用国外的也可以,这是从保证质量和保持市场竞争力的角度来说的。但无论能不能在国际市场上买到,我们都必须有自己的一个备胎,这样万一再像从前那样被人卡脖子,咱们也不至于手上连根烧火棍都没有。”
谢天成皱起眉头,说:“你们说的这些,我都同意。事实上,过去这么多年,咱们的指导方针也一直都是如此。但这一次,涉及到的是科工委,和咱们不是一个系统,咱们要求别人留出钱来搞这个备胎,人家不一定乐意呢。”
“可我们这个备胎,恰恰是为他们的车子准备的。”唐子风说,“每次国外卡咱们的脖子,首当其冲的都是军工、高科技部门。就说博泰此前限制向中国出口特种精密铣床,不也是针对他们的吗?”
谢天成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对于科工委方面来说,他们关注的问题也有轻重缓急之分。现在军工装备生产是最重要的,而设备保障这方面,也就是你们说的备胎机制,是相对比较次要的。
“这些年,西方对咱们的禁运相比从前松动了一些,有人分析说,这是因为咱们国家加入世贸协定了,受到世贸规则的保护。说不定,以后西方的限制就会全部取消了呢。”
唐子风冷笑道:“考克斯报告才过去几年,这些人就开始做这种梦了。西方对中国的限制放松,不过是因为911的影响,美国要建立反恐同盟,一时也顾不上和中国较劲。一旦反恐结束,而中国的实力又上升到足以威胁美国全球霸主地位的时候,新的一轮制裁就会到来,届时他们的限制力度,会比现在大得多。”
“小唐说得很对。”周衡说,“伟人说过,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这句话永远都不会过时的。现在有些人,就是过于乐观了。”
谢天成说:“没错,我去科工委和他们谈的时候,科工委有一些领导也提到了这一点。事实上,稍有一点头脑的人,都不会过于乐观。当然,有些受西方思想影响比较大的干部,尤其是一些年轻干部,脑子还是比较糊涂的,非得摔一跤,才能长点教训啊。”
周衡笑着用手指了一下唐子风,说:“小唐也是年轻干部,他的脑子就很清醒嘛。我甚至觉得,他对国际形势的认识,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冷静呢。”
唐子风赶紧摆手,说道:“周主任捧我了,我这不都是跟着您、谢总还有许老学的吗?没有你们的指导,我说不定也和其他年轻干部一样盲目乐观呢。”
唐子风这话,就有些半真半假了。许昭坚等人对他的影响自然是有的,但如果他不是一位亲身经历过后世贸易战的穿越者,仅凭这些老人对他的影响,恐怕他也很难形成这样坚定的世界观。
新世纪之初,国内的精英一代,普遍是对国际地缘政治充满盲目乐观的。类似于“帝国主义亡我之心”这样的话,在互联网上会被当成冷笑话,一经说出就会招来各种嘲讽。
唐子风是一个另类,他始终坚信中国当前面临的稍微宽松一些的环境不过是昙花一现,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由于911事件而给中国带来的一个短暂的战略机遇期。等到美国从反恐战争中抽身出来,蓦然发现中国已经成长成为一个庞然大物,一场大规模的贸易战就会到来,届时大家就会发现,所谓“国际规则”、“全球化”等等,都不过是西方国家用脏的遮羞布,是随时可以扯下来扔进粪坑的。 : :
唐子风的认知,来自于穿越者的金手指。相比之下,许昭坚、谢天成、周衡等一干老人却是从他们切身经历中得出了真知,那就是国家的命脉永远都得握在自己手上,这个世界上没有救世主,能够救中国的,只有中国人自己。
幸运的是,在新中国七十多年的历史上,决定国家大政的都是这些智者。舆论场上各种风潮涌动,从未影响过中国追求独立自主的决心。
“就滕机这件事,科工委那边,的确有他们的难度。”谢天成把话头重新收回来,说:“因为事先没有考虑到博泰的举动,科工委有些被动了。现在他们那边也是形成了两种意见,一种意见认为应当给滕机一些补偿,当然,金额方面,恐怕达不到小唐你们的要求。
“另一种意见,就是说双方并没有签合同,滕机的研发成本过高了,现在要求补偿,是漫天要价,而科工委经费非常紧张,这个时候不能迁就滕机的要求。”
“好一个漫天要价。”唐子风怒道,“如果我们真的是漫天要价,那么在博泰对他们禁运的时候,我们就应当漫天要价了。那时候我们应当逼着他们先出钱,我们不见兔子不撒鹰,我就不信他们不屈服。”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周衡说,“咱们还是讨论一下,要如何说服科工委才好。许老跟我谈过,说这件事最好能够在我们这个层面上解决,不要搞到更高层去。当然,他也表示了,如果科工委,或者82厂坚持错误,他也可以帮我们把问题反映上去,但那样一来,事情就比较大了,对大家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