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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们收购了赫格曼,欧盟的这条禁令还起作用吗?”黄丽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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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奥托说道:“事实上,黄女士如果想收购赫格曼,恐怕也会受到欧盟的阻挠。博泰等企业在欧盟委员会都是有代言人的,他们会设立各种障碍,让黄女士无法顺利地收购赫格曼或者塔兰特。如果这个进程要持续三五年时间,那么黄女士把赫格曼收购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黄丽婷看看二人,淡淡地说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这……”
  德格拉夫和卢奥托俩人互相对了一个眼神,最后还是由卢奥托来说话了:
  “黄女士,你应当知道,赫格曼虽然是全球排名第一的机床配件公司,但我们的实力和博泰等企业相比,还是太小了。那些大型机床公司也有自己的机床配件企业,最核心配件都是能够自己保障的,所以我们要想和他们平等谈判,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我们对中国的机床企业限制配件供应,也是因为受到了欧洲机床企业的压力,否则我们完全没必要得罪这么重要的客户。对于我们这些配件商来说,无论是中国机床企业占领美国市场,还是欧洲机床企业占领美国市场,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们都会使用我们提供的配件。甚至于,我们其实是更愿意和中国机床企业打交道的。
  “所以,黄女士,请你务必相信,向中国限制出口高端机床配件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我们是不应当受到惩罚的那一方。”
  黄丽婷点点头:“我相信卢奥托先生的这个解释,不过,这并不能解决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我也不瞒各位,我此前去欧洲要求参股赫格曼,是受朋友所托。这位朋友对我非常重要,所以他托付我的事情,我是必须完成的。
  “如果我不能替我的这位朋友从赫格曼获得那些必要的高端配件,那么我只有想办法让赫格曼消失,因为这样我朋友的美国客户就不会再要求他们使用赫格曼的配件了。”
  “……”
  德格拉夫和卢奥托再度无语。眼前这位小姐姐,说话未免太霸气了。
  来中国之前,德格拉夫他们做过一点功课,知道黄丽婷现在算是中国国内排得上号的女富豪,她个人的财富或许不算多,但以丽佳超市的规模来看,搁在欧洲也是不容小觑的一家大型企业,黄丽婷有这样的霸气也是正常的。
  德格拉夫很想怼黄丽婷一句,说赫格曼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垮的,就算是受到了科克、杜多克兄弟等一干品牌的冲击,赫格曼也不过就是有些亏损而已,离破产还差得远。
  但他敢这样说吗?
  如果黄丽婷是个理性的商人,德格拉夫这样回击,或许能起到一些作用,会让黄丽婷知难而退。但以德格拉夫的观察,黄丽婷在这件事情上似乎是有了一些执念,或许就是她自己所声称的那样,“受人所托”,而且托付她的这个人,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在商战中,一旦有一方的诉求是非理性的,那么对方就不得不审慎地考虑自己的对策。和一个非理性的对手作战,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两败俱伤。黄丽婷不在乎损失,甚至承受损失的能力也远比赫格曼要强,那么德格拉夫还敢和她硬顶吗?
  “或许,我们可以讨论一个变通的方案。”德格拉夫的态度彻底地软了。
  黄丽婷微微颔首:“德格拉夫先生请讲。”
  “欧盟只是限制我们向中国出口用于转售到国外市场的机床配件,但如果销往美国的那些机床,不是在中国境内制造的,而是在其他国家,比如越南或者非洲,那么我们的出口就不受这条禁令限制了。我很想知道,黄女士的那位朋友所在的企业,是否有海外的生产基地呢?”德格拉夫问道。
  “海外的生产基地?”黄丽婷迟疑了一下,说道:“据我所知,他们的出口机床,都是在国内制造的。出口机床的制造需要高标准的厂房,这样的厂房建造成本很高,在越南或者非洲建造这样的厂房,好像不太容易。”
  黄丽婷是临一机的家属,她丈夫蔡越是临一机的老工程师,所以她过去就知道一些有关机床制造的知识。这些年,她的地位高了,对于各行各业的事情都更加关注了,在家里的时候,没事也会向蔡越打听一些有关临机集团的事情,所以德格拉夫说的这件事,她还真能说上一二。
  临机出口美国的机床,精度要求很高,因此许多部件的制造都必须在高标准厂房里完成。这种高标准的厂房,要求达到恒温、恒湿,屏蔽各种震动,选址、设计、建筑材料等都非常讲究。
  比如说,黄丽婷知道临机有一个精密加工车间便是建在郊外的山里的,藏在20米深的地下,机床直接固定在花岗岩上。建设这样一个车间,不算设备,光是土建的投入就要以千万计算。
  东南亚、非洲等地,倒也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来建这种高标准厂房,但把这种厂房建在那些地方,实在有些浪费。当地的电力供应、水质、工人素质等难以保证,你在那里放一个高标准厂房又有什么用呢?
  黄丽婷说的这一点,德格拉夫当然也是懂的。他们的高端机床配件,同样是在高标准厂房里制造出来的,他岂能不了解这个问题。听到黄丽婷的话,他摆着手说道:
  “不不不,黄女士,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说要求他们在非洲生产这些机床,只是请他们在非洲完成这些机床的装配就可以了。我们把机床配件发送到非洲,相当于这些机床是在非洲制造的,这样就不违反欧盟的禁令了。”
  “你确信可以这样做吗?”黄丽婷问。
  “我确信,事实上,这是一种很常规的操作。”德格拉夫说。
  黄丽婷说:“我需要先问一下我的朋友,看看他们能不能接受这种做法。如果他们能够接受,我想这样一种合作方式是可行的。”
  “完全可行!”德格拉夫恨不得给黄丽婷赌咒发誓了。
  黄丽婷微微一笑,说道:“我也希望这是一个可行的方案。如果这个方案可行,那么关于赫格曼配件在中国市场的销售问题,我想我们可以再商议。”
  德格拉夫和卢奥托带着满腹的委屈回去了。他们与临机等一干中国客户签了秘密协议,承诺向这些公司的海外工厂出口欧盟禁售的机床配件,用以制造向美国出口的中国品牌机床。
  这些年,临机等一些大型机床企业都在海外建了生产基地,开辟一个车间专门用于组装出口机床是很方便的。要规避诸如“原产地原则”之类的规定,大家都是熟手了,只要双方配合默契,钻政策空子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作为交换条件,黄丽婷以及其他几位刚刚收购了欧洲机床配件企业的商人答应会适当提高几种国产化欧洲品牌机床配件的价格,给赫格曼留出一定的竞争空间。至于说彻底不生产和销售这些欧洲品牌配件,那是不可能的,大家收购企业的时候也是花了钱的,总不能让这些企业闲着吧?
  德格拉夫他们还没回到欧洲的时候,塔兰特的几位高管也到了中国。在同样经过了一番挣扎之后,塔兰特也与中国机床企业签了城下之盟,用以换取在中国市场上的喘息机会。
  赫格曼与塔兰特这种打政策擦边球的做法,岂能瞒得过博泰等一干机床企业。博泰等企业气势汹汹地上门兴师问罪,得到的是赫格曼和塔兰特的强硬还击。
  这两家配件公司声称,要维持对中国的配件禁令也可以,自己在中国市场上损失多少,要由各家欧洲机床企业全额弥补。
  博泰等公司哪里愿意当这个冤大头,谈判无果,便把赫格曼和塔兰特都告到了欧盟的仲裁机构,要求欧盟对它们进行惩罚。
  欧盟此前在各家机床企业的要求下,对赫格曼和塔兰特下了禁止向中国出口某些配件的限制令,已经算是给了这些机床企业面子,也着实地得罪了赫格曼和塔兰特。赫格曼和塔兰特也不是完全没有背景的企业,它们同样有自己的游说能力,所以欧盟做事也不敢做得太绝,凡事还是要讲讲平衡,岂能不依不饶地对赫格曼和塔兰特下死手?
  收到博泰等公司的投诉,欧盟安排了一个工作小组进行调查,以确认赫格曼、塔兰特两家公司向中国企业的海外工厂出口产品是否与欧盟此前的禁令相抵触。这种事情,原本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工作小组的几位官员和专家积极性不足,在调查中便采取了一个拖字诀,既不说博泰它们的诉求不对,也不说赫格曼、塔兰特的做法不妥,今天发一个质询函,明天开一个听证会,轻轻松松地便把事情拖了一两年时间。
  结果,没等解决问题,最早提出问题的博泰公司先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