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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无名的心悸弥漫上无歌的胸腔,相处百万年至亲之人竟对她隐瞒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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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记忆以来,无歌就与绮渊生活在琉璃仙境中,百万年不入红尘,对酒当歌对月起舞,日子过的清闲自在。
绮渊之于无歌,是挚友,也是良师,更是兄长,她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却从没试想,有朝一日这至亲之人竟会成了她踮着脚尖都难以触及的远古神祇。
除了惊讶外,更多的是后怕。
“零族遗珠...”无歌眼神空洞的喃喃自语到。
小老儿正与墨星染交谈些什么,没注意到无歌的异样,听到无歌的声音后,回过头来慈祥的笑笑:“零族在‘天演之争’后被自然淘汰,而你,正是零族最后的血脉。”
墨星染闻言皱了皱眉,他猜到了无歌可能并非是一小妖那么简单,但零族这个封沉于历史中的名字自小老儿口中轻飘飘的说出时,他还是不禁有些讶然。
正历古书记载,后神纪大陆的前身是万神大陆,那是一片灵力极为丰饶的大陆,同时那段历史也是极为动荡不安的。
四川未统,五海激荡,世间存在着无数智灵种族,而种族与种族间互为仇敌,战乱争端不休。
那段历史中唯一的伟人就是子辛父神。
在经过数万万年的动荡后,父神率领九位神族将士一举统一四川五海,随后父神与九位神族将士以神魂骨血为本,开辟了后神纪大陆,并修建‘乾坤界碑’分为四块,镇守于‘天演之争’后存留下来的四大种族领地。
这四大种族分别是:人,神,魔,零。
人族居于凡清界,神族居于万古天,魔族碧血城,零族浩渺巅,四大界碑为四川布下禁止外族踏入的法阵,维护了种族间表面上的和平。
但这种和平一旦被有心破坏,就会招来极端的后果。
那场毁天灭地的‘乾坤印之战’就是和平的温床下暗孕的恶果。
魔族为争夺资源擅自推倒界碑,打响了战火的第一炮。
但可笑的是,直到万古天神族将魔族镇压,决心打破僵局一统四界碑之时,才发现零族所居的浩渺巅上,却已空无一人...
“正历史书上记载,零族是为万神大陆万物之灵所化,人丁稀薄且血统森严,因为难以适应后神纪大陆上环境演化而被自然淘汰,可是零族是能参破万物灵智之长,相传风零甚至能从风中嗅到潮汐涨落,那他们如何会画地为牢,至死都不曾传出只言片语的求救?”墨星染垂眸沉思,史书不能尽信,总角小儿都知。
“那却不得而知,老夫只听说,零族至死都未曾踏出了浩渺巅一步,至于...”小老儿幽幽的眼神望向无歌:“至于玄华那家伙是如何与她相遇,恐怕只有玄华自己才知道了。”
无歌呆楞的杵在原地,浑像是失了魂,听到墨星染轻唤她,眼皮沉重的眨了眨。
“无歌,你别多想,待到我们出阵再详询也不迟,眼下可不是你发呆的时候。”墨星染眼角的余光掠过心思各异的众人,注意到法坛外不远处踟蹰而来一个佝偻的身影。
是一个身穿血色红衣的老妪。
————
来人正是从未以真面目示人的谭婆婆,她身侧扶着她的,正是那红衣烟师,红鸳。
无歌抬眸看见,猛地一激灵:“小老头,你不是说烟师什么的都是幻象吗?这,这是怎么回事?”
小老儿撇了撇嘴,砸了咂舌,在心中将无歌从头到脚嫌弃个遍,他不是说了吗,他创造的幻象是基于现实之本,幻象之所以能惑人心,本就是基于固有的环境才能真实,这丫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功夫,真是与那玄华如出一辙。
方才历经了生死,无歌对眼前小小的‘变故’显得尤为敏感,瞬时将绮渊的身份之谜以及自己的身世之谜丢到了九霄云外。
只见谭婆婆佝偻的身形上笼了一袭血色的红衣,将她脸上深如木刻的皱纹衬的格外苍凉,她一步一顿首的行至姬晟身边,颤巍巍的抬起手时,两道如注的泪水涌出眼眶。
“儿啊,你总算回来了。”
她的手还未触碰到姬晟的脸庞,就被姬晟修长的五指猛地拍开,他将身子转过去:“你来做什么?”
“娘大限将至,想,想来看看你。”老妪苍老的面庞上浮现出很深的悲恸,甚至让隔了老远的无歌都为之一震,那种感情,可能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舐犊之情。
那是一种她从未拥有过的温暖。
姬晟的肩膀微微颤了颤,他缓缓转过身,注视着红衣老妪:“你可曾怜悯过我一分,若是你有丝毫愧疚,就不该将这一切弃于不顾,你以为你一死了之后你所犯下的罪孽就能烟消云散吗?不是的!我还活在深渊里,我将永远活在深渊里!”姬晟说着,声音愈发激动的颤抖,那破碎的怨恨从他口中吼出。
他满腔的恨意终将无所归依,他余生只能执拗的背负着这深深的恨意,在深渊中前行。
老妪闻言,垂垂老矣的面庞悲伤不已,颓然的后退两步,瘫坐在了地上,身侧的红鸳女怎么扶都未将她扶起。
小老儿莫名长叹一声:“谭如月,你终归是错的彻底,姬晟你也不用执着,我走以后,会尽力将玲珑阵中的魔气驱逐,只是那些堕魔的烟师...恐怕不能善终了。”只可惜他本身也受了这魂祭大阵中的魔气侵扰,若不是他将元神真身封存于孤星中,只怕他早已浑然成了堕魔却不自知。
这魂祭大阵终归是神族手笔,即便谭如月私炼‘人形烟师’罪大恶极,可错的终归是她自己,这些后辈,却是无辜的很。
“这阵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无歌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茫然的看向突然沉浸在悲伤中的众人。
墨星染无奈的笑了笑,可能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唯独无歌还如梦初醒。
“无歌,你还记得我曾告诉你玲珑阵是魂祭大阵吗?”
无歌摸了摸鼻子,点点头,她怎么觉得墨星染这厮又要显摆他学识渊博了。
“烟族因犯了重罪而被迫进了这魂祭大阵,而我猜这阵中原本并非魔气如此浓郁之地,本意也不是用来关押烟族的。”他好看的眸子探究的看向吞云小老儿,那老头回望他的眼神带着赞赏。
无歌戚戚的揉了揉鼻子:“行了,你俩别眉来眼去的,然后呢?”
“然后烟族余党在阵中相安无事,直到五百万年前神魔大战,魔族的尸骨堆成了五十四峰,魔气激荡起来,又随着吞云兽沉睡入阵,阵中烟族也借着吞云老前辈的神灵活泛起来,再之后的事你应该也猜到了...”墨星染柔和的目光看向无歌。
谁料无歌愤愤的一抬胳膊,嚷嚷道:“猜不到!”
墨星染:“......”
她这是与他置气吗?
“你方才已然猜到了,这玲珑阵中的绿洲出自吞云老前辈之手,而自古以来资源的争夺就是无情的,人心在利益面前总会被‘贪嗔痴’左右,随着烟族的日益庞大,多个族系之间发生内斗,于是就是你近日所见的一切了...”
“那,她为何要杀自己的亲骨肉?”无歌一双素白的小手直指向红衣老妪,瘫坐在地上的老妪面色变的更为凄凉。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红鸳瞥了无歌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主人要杀国师?不过是主人大限将至,得知你们的到来能破了玲珑阵中的幻象,只是想借你们的手还国师一个真面目而已。”
无歌闻言愣了愣,是了,景渊也是阵中人,他所看见的一切也如她一般,只是幻象罢了,他所说谭婆婆要杀了亲身骨肉,恐怕也只是幻象中的表象。
她犹疑的目光看向老妪,心口焉地一疼,像被钝刀戳破心尖似的,娇艳的小脸上浮出悲伤。
“对,你猜的不错,恐怕这真真假假的玲珑阵中,由始至终清醒的只有她一人。”墨星染有些不忍的看向红衣老妪:“这一切,是她该赎的罪,她眼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变成了另一副模样,眼看着烟族绝大多数烟师堕魔,眼看着同胞手足在幻象中厮杀,她只是想...”
“把这一切结束...”
无歌迟钝的声音缓缓而出,谭婆婆的良心发现发乎于她对姬晟母爱,却不止于母爱,而是她真的看破了人性,想将自己犯下的罪责亲手了结,不让近乎畸形的烟族苟延残喘就是她最后的心愿。
“吞云小老儿,我俩自从万神殿时相识至今,早已不能用时间计算了吧。”谭如月长叹一声,摇摇晃晃的佝偻身形自地上爬起来。
“是啊,时过境迁如同白驹过隙啊。”吞云望向天空,谁能料到他们两个老家伙竟都活到了数万万年后的今天,父神都陨落了,他们两个老家伙还残喘至今。
“我今日腆着老脸有一事相求。”谭如月顿了顿,望向姬晟面无表情的脸:“你不用管烟族生死,如今的烟族早已不该存于世间,我只求你,让玄华看在我曾随祀父神的薄面下,保我烟族余骨魂飞魄散,化为飞灰!万不让烟族尸骨怨念丛生,化为万魂窟!”
说话间,谭如月的佝偻的身形已经慢慢化了烟,从那本就不灵便的腿脚开始,一路弥漫上脖颈,眨眼,那张沟壑纵横的面庞只剩了一双含泪的眼。
小老儿点点头,转过身去,疑似抬手抹了抹眼角。
“娘!”姬晟飞扑过去,试图搂住那缕飞烟,却终是痴心妄想。
谭婆婆那双凝着泪的混沌眼眸,似乎微微弯弯了,先是眷恋的望着姬晟,最后落在了无歌身上,似乎在无声的诉说两个字: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