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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城下,横尸遍野,血流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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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七佛率兵和张叔夜厮杀已经三天了,双方没日没夜的激战,一心要争夺号称金库的华亭港。
大帐内,方七佛脸色阴沉,杭州城下的战况传来,这里的一切已经毫无意义。
十几万大军,怎么就能溃败的这么快,方七佛一拍桌子,眉毛隐隐作动,沉声道:“圣公在城下出师不利,我们打下明州也没用了,不如想办法里外合围把宋军全歼于杭州城下。”
从杭州城逃到这里的厉天闰手上带伤,绑着一个缠带,大声道:“还全歼?明王将近二十万人都打不过,现在剩下的不到五万,加上你这七万,就能打过了。现在我们要打开个口子,把明王接出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方七佛气极反笑:“接出来,然后呢?”
“逃到山中,避避风头,以后再找姓杨的报仇!”
这厮把造反当成了寻常的滋事?还避避风头,过些日子报仇明王这次举事太仓促了,根本没有做任何准备,仗着民怨沸腾前期万般顺利,到了此时才看出仓促举事的弊端。
他手下的大将,全然没有造反的觉悟,还以为是以前呢,钻到山里躲几天官府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现在方腊已经称帝,这是大宋绝对不能容忍的,势必会举国之力进行绞杀。
再加上现在擒获方腊,可是一个大功劳,怎么可能放着没人来领。
在他们对面,明州城中,张叔夜和徐进对坐喝茶,两个人十分轻松,杭州战报传来几乎不可能再有反贼攻城,只要等着他们去杭州城下送死就行了。
徐进甚至已经脱去了盔甲,一身青布短衫,配以璞头拢发,抿了一口茶水道:“方腊这一败,他的徒子徒孙四散而逃,我看打完这一场,至少还要忙活三个月。我们徐家庄,守土有责,不能久离密州,过些日子便和少宰知会一声,撤回密州才好。”
张叔夜穿了一身官府,他是海州知州,这一次因为剿匪有功,被杨霖派往明州守城。
张叔夜那天在营内,把所有事看在眼里,不经意一笑,道:“徐庄主乃是少宰亲近之人,值此大功告成之际,只怕是走不了了。”
杨霖安插亲信、培植党羽、把好处丢给自己人,是摆在明面上的,根本没有一丝遮掩,这徐家庄是他心腹中的心腹,这次恐怕就是调来分功劳的。
徐进是个磊落的汉子,还没有看清这些事,张叔夜不介意点化他几句。
毕竟他不是很反感这个缺点都在明处的少宰,这个人来江南,对江南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别人来了,不可能这么快平定叛乱,不说别的,光是民怨就平不了。在大宋,张叔夜不认为还有人可以一到江南就杀朱勔,大宋开国这么久,官场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规矩,敢明目张胆肆意破坏规矩而行,就必须有相应的底牌。
这个底牌杨霖有,那就是皇帝的宠信,他是天子近臣,有肆意妄为的资格。至少在赵佶在位的时候,没有人可以轻易扳倒他,除非他自己作死。
在大宋,一个会媚上的官员不可怕,一个状元出身还这么会媚上的近臣,他的权势足够他肆意妄为。
徐进呵呵一笑,起身道:“张知州不了解俺们徐家庄,当初契丹犯境,俺祖父率乡人往密州一横,辽人寸步难进。先人家训在此,功名利禄对俺来说,就如同过眼云烟,不值一提。如今方腊已经是苟延残喘,正是俺们功成身退的时候,好叫世人知道,山东密州徐家庄,是一个什么所在。”
张叔夜含笑不语,半句话也不信,你淡泊名利?你淡泊名利能跟杨霖搞在一块。漫天下凡是跟少宰杨霖沾边的,说自己淡泊名利,本官都不信,说啥也没有用。
话音未落,外面一个庄客进来,抱拳道:“知州、庄主,城下的反贼撤兵,大小家她带着人追到杭州去了。”
徐进刚刚吹完,就被自己女儿打脸,顿觉脸上无光,尴尬不已。
张叔夜起身道:“贼人什么时候走的?”
“他们把羊吊在营中,后蹄捶鼓,应该是走了一会了。”
张叔夜一拍桌子,道:“贼人军心已失,追!”
徐进揪住庄客,问道:“月奴带了多少人?”
“七八个吧。”
徐进老脸一红,这哪是去追反贼,这明明是去找杨霖了,恐怕还得绕着反贼走呢。
毕竟是自己的亲闺女,就是再丢人,徐进也担心她的安全,眼下到处都是被打散的乱贼,徐进当即下令跟着张叔夜的人马出城。
杭州城外现在真是乱象纷纷,到处都是溃逃的反贼还有逃难的百姓,方七佛率众奔逃杭城,准备接应方腊出城。
他是个重感情的人,方腊曾经救过他的命,这个恩情不能不报。
骑在马上的方七佛,速度不是很快,他要从路上收编被打散的反贼
路边的难民都躲在一旁,等待着这伙人过去了才敢继续逃难,方七佛看着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其中有许多孤儿,一时有些愧疚。
他是乞索儿出身,娘亲冻饿而死在一个破庙,最能体会这些孤儿的感受。
突然,一个小孩子吸引了他的眼光,小孩混在人群中,紧张兮兮地看着来往的人马,跟普通的孤儿没什么两样。
但是这个孤儿,脸上面目有些骇人,有着难看的疤痕,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掉。
这分明就是当初救了自己的小恩公,方七佛骑马过去,杨天宁却早就忘记了当初那个乞丐。
看到方七佛过来,杨天宁心跳到了嗓子眼上,脸上也是一幅害怕的样子。
“小恩公?怎也沦落至此,难道扬州也有战事么?”
杨天宁灵机一动,装起了哑巴,哇哇几句只是摆手。
看着他的样子,怎么也不会让人心生怀疑,因为幼时的迫害,穿着锦衣时候都像是个逃难的。
方七佛沉思片刻,将他举了起来,放到自己马上,从行囊里掏出一块干粮,道:“兵荒马乱的,小恩公一个人如何能活过去,不如跟着我去救明王。只要我活一天,便保小恩公一天。”
他不是不知道方腊此番凶多吉少,但是一个孤儿在这失去法纪的乱战之地,还是太危险了。
杨天宁坐在马上,眼珠一转,心里的畏惧去了三分。
这个人明显是反贼的头领,在路上打探情报,哪有到贼窝子里容易——
杭州城,方腊皇宫的后花园内。
方腊的宫殿,是建在原本的王宫上的,碧波湖中荡漾,湖心亭红柱青瓦,四角飞檐,犹如一只展翅欲起的燕子。
高大巍峨的主殿,有前堂、照壁、回廊、中堂、四合院的园艺花园、后堂、后花园、附园,房屋鳞次,曲苑回阁,十分的豪华。
这一切却都没有让方腊有任何的归属感,这里很快就不属于自己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方腊心急火燎,被围这么久自己的属下都是一批批来送死,最强的一支方七佛却不见踪影。
石宝在一旁叨唠:“那个白眼狼入教时间这么短,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明王被围这么久,就是不见他的七万大军。”
在场的都知道他说的是方七佛,人在无助绝望的时候,总是喜欢找一个替罪羊出来,纷纷出言谩骂。
方腊手掌握着栏杆,抓的木头都微微凹下,有几个手指的印子。
“都闭嘴!七佛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官兵还没有打,你们自己先乱什么。”
方腊的威望还在,手下这些骄兵悍将一起闭了嘴,湖心亭中唉声叹气响成一片。
突然,一个小卒飞奔而来,到了近前抱拳道:“圣公,外面喊杀声一片,是方七佛将军杀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