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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恒抬手,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锦衣人瞬间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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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恒一挑眉,看来只有拿这个少年威胁他才有效。
“你家公子已经睡下了,伤口已经清理缝合,待天光大亮在村中雇了车马,再离开也不迟。”
锦衣人看看周恒,快步走到大殿内,看着躺在麦草上熟睡的少年,面容似乎没之前惨白,赶紧蹲下身子试了试他的额头,已然不再烫手。
伸手轻轻掀开被子,此时衣袍堆积在腹部,左腿缠着厚厚的白布,上面露着一个淡黄色的细管,在其周围有一些血水渗出,不过只有鸡蛋大小的面积,显然血止住了。
锦衣人松了一口气,回身看向周恒,指着少年的腿说道:
“这管子是何物?”
周恒走过去,瞥了一眼,尽量用锦衣人能听懂的解释说道:
“此物为引流条,你家公子是贯穿伤,那木棍虽然无毒,毕竟伤口太深,即便休养,也需要逐步从内部肌肉经脉愈合,如若完全封闭容易产生脓血,到时候就难以治疗了,所以留了此物引出脓血,让愈合速度增快。”
见周恒说得头头是道,锦衣人也随着点点头,不过少顷眉头微蹙。
“此物还要取出?”
“要取出,连续两日没有脓血渗出就可以取出了。”
锦衣人微微蹙眉,给少年将被子盖好,蹲在原地看着少年,不知算计着什么。
周恒抿紧唇,这人怎么如此样子,人已经救了,手术也完成了,此刻也不再提及救治的诊金,要怎么讨要呢?
难不成,要等着少年醒来?
周恒有些无语,讪讪地走到大殿一侧,在麦草堆上坐了下来,一番折腾他也累了,脸上额头上出了不少汗,刺激着那大包有些疼,此时周恒才想起来,刚刚忘记给自己处理额头上的伤了。
随即一阵懊恼,此刻那锦衣人也在大殿里面,自己去拿箱子,恐怕会引起他的注意,摸索了半天,在袖子中找到一块纱布,想来是刚刚给忘记收起的。
赶紧垫着纱布擦拭了一下,让周恒惊讶的是,似乎那个大包已经消下去了。
周恒一骨碌爬起来,抓着一根燃烧的木头,快步走到大殿门口。
此时风停雨歇,只是天色依旧黑着,借着手中木头的光亮,趴在台阶前看向水中,果然周恒额头的大包没了,破损的位置也已经结痂成指甲大小的一块。
难道,是因为那急救箱的缘故?
仔细想想,周恒叹息一声,此时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还是等待天明吧!
再度回到大殿,那锦衣人盘膝坐在少年身侧,闭目抱剑,估计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只是耳朵动动。
周恒不想探究二人的身份,毕竟那锦衣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太监,面白无须皮肤细腻,喉结几乎看不到,声音也十分尖细。
秘辛的事儿,知道多了对自己反倒不安全,他将那节燃烧的木头丢入火中,又添了一些柴,这才偎在麦草堆上闭目,片刻便睡去了
天光放亮,隐隐听闻鸡鸣声。
一只大手,一把拍在周恒的身上,周恒一惊瞬间坐了起来。
入眼便是一张满是胡须的大脸,抬手按住心脏,赶紧侧目看向大殿的另一侧,不过薛老大正好挡个严实。
心中暗道,坏了怎么能睡过去,诊金还没付。
周恒一骨碌身爬起来,见那锦衣人已经没了踪迹,不过被子里面的少年还躺在原地,地上的火堆也已经熄灭,稳稳心神看向薛老大。
“薛大哥何时醒的?”
“刚刚醒,昨晚发生了什么,这是何物?”
说着,薛老大举起手,捏着那块皱巴巴的纱布,送到周恒面前,周恒面颊抖了抖,赶紧抬手捂住薛老大的嘴巴。
“这是给你擦鼻涕的,脏了就丢掉吧,不用留着。”
薛老大将信将疑,将纱布丢在燃尽的火堆旁,伸出拇指朝那地上的少年指了指。
“这被子中的小郎君,是何人?”
薛老大压低声音,凑到周恒近前,口中一股子酸臭味儿直冲鼻子,不过周恒不敢退后,想到自己昨晚干的事儿,有些懊悔,赶紧收起心思,朝薛老大笑笑。
“这位公子是我昨晚救治的,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长者,只是不知道此时人去哪儿了?对了他们进门的时候,那长者朝你一晃手,你的鼾声更大了。”
薛老大似乎恍悟了什么,随即周恒简单讲述了一番昨晚的经历,当然诊费的环节略过了,薛老大将信将疑,上下看看周恒。
“没想到铭宇猜测的没错,你真是个会医术的人。”
“哦!”
听到薛老大的话,周恒一怔。
昨晚自己都已经说了,看来这薛老大并不相信。
只是没想到,那个薛铭宇竟然能猜到自己会医术,稍微一想也就释然了,定是觉得周老伯采药医治原主,算是那种隐世医者,这样的人往往医术高超神秘异常,不过这样的推断对自己倒是没有坏处。
随即周恒叹息一声,抬手揉揉眼角,说道:
“我自幼与祖父研习医术,尤善骨伤和疡科,估计因为太过钻研,所以才伤了脑,浑浑噩噩了年许,没想到此时头脑清明,祖父已亡故。”
薛老大看着如此样子的周恒,不知如何安慰。
“你想起以前的事儿了?”
周恒一顿,言多必失,看来自己说多了,赶紧摇摇头说道:
“只是想起儿时祖父抱着我学医术的片段,其他的还未曾想起。”
“今日还要去挖藕吗?”
周恒脸颊抖了抖,这货就不能有点儿同情心,自己在思念亡者,不安慰也就算了,还提挖藕的事儿?
就在这时,那锦衣人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卷成圆锥形的荷叶,这是去取水了。
周恒担忧的心,放松下来,赶紧走到近前,拦住锦衣人的动作。
“老伯,暂时不要给公子喝水,即便要喝也是喝沸水,这样的生水对伤者愈合不利。”
不知是那声老伯的缘故,还是周恒的细心解释,锦衣人没再上前,转身想要将荷叶丢掉,周恒拦住他的动作。
“这水,可以给公子清洗一下面部。”
锦衣人点点头,掀开衣袍撕下一条白色内衬,蘸着水给少年擦脸,随着动作,那少年悠悠醒来。
“嗯霄伯”
未等少年说其它,那锦衣人抢先说道:“公子您醒了?”
少年环顾了一圈,疑惑地问道:
“额?这是何地,我不是惊了马掉落陷阱了?”
锦衣人点点头,急急说道:
“正是如此,公子受了伤,昨夜赶到此地遇上冰雹,无奈只能在此歇息,所幸遇到一个避世的小郎中,给你处理了伤处,现在已经不再高烧了。”
少年看向锦衣人身后,朝着周恒微微点头。
“多谢恩公相救。”
周恒顿了顿,这个时候自己该说不足挂齿吗?
不行,说了银子怎么办?
周恒朝着少年露出微笑,微微颔首,随即看向锦衣人。
“公子客气了,医者救治伤者本是生计,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如若你要雇车离开可以让薛大哥代劳,这灵山村他很是熟络。”
锦衣人给少年整理了一下被子,这才起身,从荷包里面摸出一块碎银子丢给薛老大,薛老大的动作迅捷,赶紧伸手接住。
“那就有劳了,我们要去清平县城,这是车马钱。”
薛老大看向周恒,此时周恒心里十分的郁闷,这老头对雇车倒是出手阔绰,那碎银子是多少,他也不大懂,不过想来雇车是绰绰有余。
现在要怎么办,难道自己催缴诊费?
周恒眼珠一转,朝少年和锦衣人一躬身。
“这位公子,需要卧床休养一些时日,那伤处的缝线,需要在八天后酌情拆除,伤处不可沾水,饮食上需要注意不要食用发物,也可服用调养身子的汤药进补”
未等周恒说完,锦衣人抬手制止了周恒的话。
“还请小郎中跟随老夫去清平县数日,诊费放心老夫不会短了你的。”
薛老大一听,周恒要被带走,瞬间不干了,瞪圆了眼睛梗梗着脖子嚷道:
“这不行,村里的四十二石麦子还未还上,他走不得。”
周恒扶额,这货再不拦着,会将自己的所有事儿都倒个干净,想及此赶紧回身抓住薛老大的手臂,朝他眨眨眼。
“薛大哥莫要担忧,老伯和公子看着岂是赖账之人,诊费已经谈妥,足够付那四十二石的麦子钱,你快些去雇车吧。”
薛老大不是傻子,见周恒如此说,显然是有了计划,不过还是不大放心,压根没有挪窝,还是站在原处。
地上躺着的少年,伸手抓住锦衣人的手臂。
“霄伯,将诊费付给这位恩公吧,似乎他们也有难言之隐。”
周恒赶紧抱拳躬身施礼,这俩人看着就是大富大贵的人,有大腿要赶紧抱,至少能解了燃眉之急。
“公子大人大量,莫要称呼周某恩公,唤我周恒、周大夫或者周小郎中都行!至于这位老伯所担忧的,我了然,既然医治了公子,自然会尽心,毕竟之后还要给公子拆线,至于这伤势,若有反复也好有所应对。”
那少年朝锦衣人点点头,锦衣人将荷包打开,掏出两锭银子,奉至周恒面前。
“昨日说好会付你二十五两银子,不过出门在老夫身上带着的银两不多,先付你二十两,你且放心,等我家公子痊愈定有重谢。”
周恒赶紧再度躬身,目光瞥向身侧瞪大眼睛的薛老大,看他的表情就知一二。
按照这个锦衣人所言,一石米半两银,那麦子一定比这个要便宜很多,四十二石是一个村的田赋,定是一笔巨款,不然薛老大绝不会如此看守自己。
那么这二十两,绝对够还上那麦子钱了,至于张大哥家的房产不知需要多少钱,跟着他们去清平县之后的生计也需要周转,一时间周恒有些犹豫了。
稍一沉吟,周恒将两锭银子,一同交给薛老大。
“也不知那麦子和张大哥修葺房屋需要多少银两,先将这些都拿去用吧,不够之后再说。”
薛老大捧着银两怔住了,抬眼看看周恒见极为认真的样子,显然不是说笑,眨么眨么眼。
“你等着,我去雇车,然后将银子交给薛家族长,让他来定夺。”
说完嗖的一下没影子了,锦衣人看看庙门口,又抬眼看看周恒。
“他,是你家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