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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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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富栋将审讯的内容讲述完毕,几张证词被方纪忠捧着,方纪忠歪头看向刘富栋。
“你的意思,这位白姑娘,所言非虚?”
刘富栋赶紧单膝跪地,浑身紧绷脸,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决绝的狠意,这才略显惶恐地抬头,声音不小地说道:
“干爹明鉴,我以为白卿云所言,五成属实,幼时的记忆还有吴老七的一些记忆是真实的。
不过对她自幼的训练,还有金乌教的事儿,绝对有所隐瞒,当然如若想验证所言是否属实,只有用刑才知真假。”
方纪忠手指一颤,此时才抬起眼皮,看向地上跪着的刘富栋,哦了一声,眼神冷了三分。
“哦,看来你已经想好要如何应对了?”
就在这时,方华从旁边快步过来。
“大伯,白姑娘不能用刑啊,她虽然会点儿保命的法子,可毕竟不是武功深厚的人。
厂卫的刑罚一圈下来,不说没了性命,即便侥幸活下来,也是废人,而且她并未抵抗,而是进来后,直接说了所知的一切。”
方华没有说周恒和朱筠墨的委托,可是即便不说,方纪忠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刘富栋的意思非常明显,想要证明此言非虚,只有熬过刑罚一条路,不然对谁都无法交代。
刘富栋瞥了一眼方华,赶紧跪倒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干爹,小方公公在北山多日,还是应该予以避嫌,而且只有重刑之下才能辨别真伪。”
方纪忠朝着方华摆摆手,脸上再度阴沉了许多。
“你先退在一侧,刘富栋你去过一遍吧,记着脸上不能有伤,人也不能残废,别跟我说重刑,毕竟这人如何论断还要请奏陛下,下手太过谁都跑不掉。”
刘富栋抱拳称是,站起身看了一眼方华,赶紧转身回到牢房。
方华一脸担忧,瞥了一眼方纪忠,赶紧垂下头,站到方纪忠身侧,没有多说一个字。
这里是厂卫的据点,到处都是人,如若真的包庇白卿云,说不准下一秒就会有人奏报到老皇帝那里去,方纪中也只能放放狠话,吓唬一二。
虽说方纪忠是大太监总管,可想捧高踩低的主儿,什么时候都不缺。
方华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知晓这里面的道道,就像眼前的这个刘富栋,虽然当着方纪忠的面张口闭口干爹,遇到能向上爬的机会绝对不会放过。
就在方华走神儿的空档,啪一声皮鞭的声音传入耳中。
方华一哆嗦,赶紧转身看向牢房的方向,不过让方华惊奇的是,没有听到痛呼声。
方华赶紧朝着牢房走去,在白卿云所在牢房的隔壁,他停住脚步,随后听到身后也有脚步声,他回身发现方纪忠也站在身后。
皮鞭依旧打着,方华探头,从木桩的缝隙处看过去,白卿云被双手绑在一根横木上,背对着他们,看不到她的脸,不过血已经染头雪白的衣袍,后背纵横着鞭伤。
刘富栋继续挥打鞭子几下,停手的时候,那鞭子上不断有血滴落。
似乎力竭,刘富栋将鞭子丢到一边,朝着旁边挥手。
“白姑娘不输男子的铮铮铁骨啊,来人将人放下来,准备削甲。”
随着刘富栋的话音,几个侍卫拥上前,松开铁环将白卿云放下了,坐在一张胡椅上除去鞋袜。
腿被尺许的白布裹在椅子上,白卿云整个人脸色惨白,如若仔细分辨,她浑身都在颤抖,唇角已经有血迹。
方华咬着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
在北山两个多月,跟着白卿云混吃也有些日子,这个姑娘多么善良,多么温柔,他非常清楚,看着她这个样子做不了什么,让方华胸口闷痛。
刘富栋笑了一下,“让小的给白姑娘讲解一下,什么是削甲吧!
啧这脚趾真漂亮,不过指甲没有颜色,而削甲就是将你十个脚趾上的指甲逐一拔掉,这样所有的指甲都变成鲜红的颜色,多么绚烂。”
随着讲解的结束,一声震天的尖叫响彻整个牢房,方华一把捂住耳朵,回身看向方纪忠。
“我要进宫!”
......
御书房中。
周恒跪在地上,老皇帝一瞬不瞬地盯着周恒,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你的意思是,要为这位白卿云姑娘作保?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朱筠墨的意思?”
周恒赶紧将头垂下,一脸恭敬地说道:
“这是微臣的意思,白姑娘身世可怜,自幼被一个唱曲儿的养父收养,微臣当时如若不是在潇湘馆出手相救,恐怕早已香消玉殒。
她去了北山,才有了剧院,也让微臣积累了第一笔财富,她是北山的活招牌,她演绎的李香君至今无人能及。
还有西游记的白骨精,也是深入人心,如若说这样的人是金乌教的徒众,微臣不信。
在通州推行种植,还有修路的各项事宜中,微臣都是带着北山的各个管事一起开会研究的,白卿云就是极力支持的一员,虽为女子却懂得顾及百姓疾苦,也想尽一份力。
至于宁王府婚宴的事儿,这是有心之人故布疑阵,也是希望陛下大开杀戒,使得我大梁朝堂动荡,人心惶惶,这不是一个弱女子能够参与的,陛下微臣愿意用项上人头为她担保。”
老皇帝眯起眼,周恒自打认识到如今,他一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很多事儿能免则免,从不将自己置于险境。
即便上次被净逸和尚诬陷为天煞孤星,都没有眼前这样急切。
老皇帝一挑眉,一个男子能为他人如此奔波,甚至赌上身家性命,难道是......情爱?
一瞬间,老皇帝释然了,身子朝前探了探,抬起手。
“起来说话,你可是对白卿云有情,如若是这样倒是可以考虑?”
周恒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
“陛下,微臣心中只有一个女子,那就是秀儿,今生如若娶妻,只有她才是微臣的妻。
至于白卿云,微臣只是怜惜她,微臣永远记得,她身着单薄,为了让我救治她重病的养父,那副倔强的样子。
微臣没有家人,看到她那一瞬间,就想到自己的祖父,如若遇到那样的境地,恐怕都做不到如此。
一个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子,还收养了十几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她怎么会是金乌教的人,微臣不信。”
老皇帝抬起头,好久都没有说话,周恒更没有争辩,此时御书房内的光线昏暗下来。
一个小太监,颤巍巍地进来掌灯。
毕竟房中的话也听了很久,这样剑拔弩张的架势,还是非常吓人的。
点燃御书房的蜡烛,经过御书案的时候,老皇帝突然问了一句。
“方伴伴回来了吗?”
那个小太监一哆嗦,手中的蜡烛一歪,蜡油滴落,周恒手疾赶紧窜上来,用双手挡住差点甩在老皇帝身上的蜡油。
小太监吓得扑通一下跪倒,浑身哆了哆嗦地告罪求饶。
“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老皇帝摆摆手,只是看向周恒的手,那蜡烛燃烧了很久,蜡油积蓄的非常多,周恒整个手背揭下来一片蜡液凝固的厚片,手背上已经鲜红,显然烫的厉害。
“毛手毛脚,快给忠远伯准备冷水清洗。”
那小太监赶紧爬起来,屁滚尿流地跑出去,片刻进来两个小太监,一个清理地面,一个给周恒端过来一盆水,周恒简单清洗一下,依旧规规矩矩地站着。
老皇帝咳了一声,周恒赶紧戳了一下身侧的小太监,压低声音快速说道。
“陛下问方公公是否回来了,赶紧作答!”
那小太监赶紧躬身说道:
“回禀陛下,方公公没回来,不过小方公公回来了,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似乎是等着陛下的吩咐。”
老皇帝摆摆手,“叫他进来吧。”
两个小太监出去,片刻方华走了进来,脸色惨白惨白的,赶紧跪在老皇帝面前。
老皇帝微微蹙眉,因为方纪忠的关系,对这个小家伙还算照顾,见他这样不免多看了两眼。
“你这是怎么了?审问可顺利?”
“回禀陛下,审问还算顺利,只是无法顺藤摸瓜,毕竟抓到的没有大人物,奴婢只是......只是......”
“吞吞吐吐,有什么话直说,周爱卿也不是外人说吧!”
方华侧眸看了周恒一眼,深吸一口气说道:
“奴婢只是有些被吓到了,北山的白卿云姑娘被抓去后,将自己的经历,还有遇到的事儿全都说了,不过刘富栋刘千户说,要验证证词真伪,只能走遍厂卫七十二道刑罚。
奴婢在外面看了一阵,刘千户对白卿云姑娘施了鞭刑,还有削甲之刑,奴婢无用,被吓得着实看不下去了,这才赶紧回来,看看陛下这里是否需要伺候!”
老皇帝一挑眉,“削甲之刑?”
方华点点头,抬起头看向老皇帝,赶紧解释道。
“奴婢也没听说过,不过那位刘千户解释了,所谓的削甲之刑,就是将十个脚趾上的指甲,活生生的逐一拔掉。
奴婢看着几个侍卫冲上来,将白姑娘放在一个狭长的凳子上,双腿都用尺许白布裹紧,只留下一双脚除去鞋袜。
我听完吓坏了,赶紧准备走,不过还是听到牢房传来的惨叫,这白姑娘之前鞭刑的时候可是一声未吭啊!”
周恒的拳头攥紧,指甲都深深陷入肉中,对一个女子如此狠毒,这个刘富栋他记得,上次去马文良家搜查,那人曾经受伤,自己还给他医治过,这个仇记下了。
老皇帝看向周恒,叹息一声。
“那这位白姑娘可因为用刑,再度招认了什么?”
方华赶紧上前,“没有,她说该说的都说了,威胁她的黑衣人,她确实没看到面貌。
那人带着面具,伪装了声音,能记得的只有带着松柏味道的墨香,还有右手中指的硬茧,别的一概不知。”
说着,方华将几张纸递给老皇帝,这是刚才刘富栋给方纪忠的,放在椅子上,他回来的时候直接给顺了回来。
老皇帝拿起来看了看,虽然内容不少,但是确实没有什么,即便是证明这个养父曾经是金乌教的人,也是早在十五六年前就已经逃脱之人,更算不得教众。
放下这份供词,老皇帝看向周恒。
“以通州为圆点,连接大运河码头、天津港口和京城的道路你来筹建,不用通州一两银子,路要达到你北山的标准,明年这个时候,要可以通行,是否能做到?”
周恒松了一口气,不过没有急着作答。
这已经将作保变成一场交易,其实这与他现在的做法不相逆,稍微顿了顿似乎在认真计算,周恒这才拱手说道:
“微臣能做到,之前内帑出的十万两也只用于学堂,还有暖房的建设,微臣一分不动,陛下看这样是否可行?”
老皇帝仰头笑了起来,挥挥手。
“行了,去领人吧,对了记着将慈宁宫的筠墨带走,下次再有点儿什么事儿就去找太后,朕是绝对不会应允的!”
方华听得糊涂,看看老皇帝,看看周恒,压根不知道二人在打什么哑谜,要知道白卿云那里可是十万火急啊!
“奴婢愚钝,听迷糊了,这是......”
周恒赶紧扯住方华的袖子,“别迷糊了,还不赶紧传陛下口谕,放白卿云出来!”
老皇帝笑着摆摆手,“快走快走!”
方华恍悟,赶紧跟着周恒出了御书房,后面的老皇帝眯起眼,仰头抬手捶捶额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哎,朕真的是老了,如今怎么会心软?”
......
周恒拽着方华,从御书房出来,周围没了人,周恒赶紧说道:
“快找个小太监去慈宁宫传信给世子,让他直接回我府上,别跟着过去添乱。”
方华知道周恒的意思,这个时候一起去太招眼了,万一朱筠墨说点儿什么过激的话,这事儿不一定咋样,现在人带回来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不重要。
再说能从厂卫弄出来人,还是找皇帝要人,这位周伯爷真的是独一份,有这样一个人做朋友很让人羡慕。
方华赶紧收起心思,找了一个信任的小太监,赶紧打着灯笼去慈宁宫。
他们二人赶紧朝着宫门跑,早到一分,白卿云就能少遭罪,周恒平时压根是一步不走的人,这会儿竟然贴着墙根,撒丫子跑的飞快。
方华跟在后面,快步追着,很快到了宫门口。
薛老大陪着铭宇考试,今天是庞七和小十六载着周恒和朱筠墨过来的,周恒一摆手让小十六等着朱筠墨,拽着方华跳上庞七的车。
“赶紧去厂卫!”
庞七一顿,瞬间脸上带着兴奋,快速朝着马屁股就是一鞭子,马车飞驰起来。
周恒靠在车厢壁上,不断喘息着,方华更惨,整个人瘫倒在车厢里面,喘了一阵儿才算平复下来。
不多时,他一咕噜爬起来,因为透过窗口的景象,他看到已经到了地方,马车没停稳,方华就跳下车,举着手中的一个牌子朗声吼道。
“有喘气儿的没有,给咱家滚出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