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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斌一身青织金妆飞鱼服,躬身行礼道:“皇爷,臣已经拿到府衙里的最新消息。”
弘治皇帝下令锦衣卫彻查张昭的底细,牟斌已经查的清楚明白,今日前来汇报情况。正好将府衙里审案的事情和天子说了说。天子令他关注。
弘治皇帝时年三十一岁,因缺乏运动,白胖胖的。正坐在案几后的榻椅中喝茶小憩。一身红色龙袍常服罩在身上显得宽大。神情微微疲倦。
弘治皇帝神情温和,将茶碗放下,微笑着做个手势,说道:“怎么样?”在京城中,只有锦衣卫不想知道的事,没有锦衣卫查不到的事。现在的锦衣卫可不是明末时的废材!
整件事,牟斌刚才已经向弘治皇帝汇报。包括,张昭和蒋太监交好,用锦衣卫拿人;寿宁侯张鹤龄要夺张昭的白酒生意。纤豪毕现,无所遁形。
牟斌站直身体,答道:“皇爷,张昭用公论逼得顺天府尹胡溥下令捉拿寿宁侯府的张管事。那管事已经逃走。”
弘治皇轻轻的点头,他小舅子的风评他是深知的,温和的笑道:“此事朕既然知道就顺手处理吧。皇儿给朕提过张昭,这点小事总得遂他的愿。传朕的口谕…”
暖阁里候着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应声,“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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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的衙役出动去捉拿张管事,茶铺这里的士子们亲眼所见。整个茶铺如同过年般热闹、喜庆。
要说谁最讨厌、痛恨本朝的外戚?当属读书人!因为这帮外戚横行霸道,贪赃枉法,而且皇家常常还会偏袒他们。寿宁侯张鹤龄的名声早臭大街!
他当年报复李梦阳的事,令读书人对其极其反感。李梦阳和李阁老的名字只差一个字,且官位不高,但是此人文学成就很高,是文坛复古运动的倡导者,前七子中的领袖。
此时,全国士林中公认的文坛盟主是李阁老。但李梦阳的声望也是极高的。而寿宁侯将他入狱,严刑拷打,还想要杖毙他。士林的反应可想而知!
茶铺中,临窗处的李幽倒是略显安静的喝茶。
一名同年见状,好奇的问道:“子远兄,府尹遣人捉拿那张管事,人人振奋,为何你如此淡然呢?”
李幽身材短小,矮冬瓜脸上带着讥讽,说道:“胡府尹沉吟至今,那张管事肯定能逃走,有何可兴奋的?而且,胡府尹肯定还会拖延此案的判决。”
当日,他在给老师李教谕分析案情时,就分析指出这件案子有三个层次。第一层是证据确凿,第二是寿宁侯府的权势,第三是朝廷衮衮诸公对张昭的看法。
现在就到幕后较量的时刻。
胡府尹但凡有点做官的觉悟,若是和稀泥还好。但现在形势太过于明朗,他肯定不会当堂宣判。而应当等等。
当然,张昭亦成功洗脱嫌疑,并且“反攻”。幕后的较量中,张昭吃亏的概率不大。因为,他很清楚老师帮张昭在李阁老面前说情了。李御史就是李阁老的门生。
“哦?”几名同年听到李幽的论断,颇为惊奇。
正要请他分析分析,门外传来一阵呼喊声,显然张管事逃脱。李幽拱拱手,道:“在下要去府衙前看看。诸位同年随意。”说着,装完逼就走。
但是,谁知道他的心里的想法呢?
苦啊!
他以为张昭肯定会被剥夺功名。但如此艰难的局势都被张昭翻盘。张昭瞬间从垃圾股变成超级优质股!
他现在要去修补和张昭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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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茶铺的大堂中,曹朗几人都看到匆匆离去的李幽,纷纷发笑。一人嘲讽道:“李子远近日表现活跃,大有和张子尚划清界限的架势。现在急了!”
“他能不急吗?张子尚可是要脱困,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他这样搞,张昭心里没芥蒂?还不赶紧去示好。伯达兄,我们要不要去府衙见见张昭?”
曹朗微微一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等和张子尚是同年,总有见面的时候。李子远此人品行不纯,与之相交要小心,不可深信。”
曹伯达对李幽造他的谣心里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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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名衙役冲到府衙不远的酒楼中抓人未果,班头回来向胡府尹禀报,“老大人,那张管事逃走了。”
“嗯。”胡府尹有些踌躇,再次邀请何愈、李道立去后堂喝茶,谈谈案情,顺便等等。若谢阁老再无新的指示,那他就要断案了。
胡府尹一走,府衙大堂中的气氛就活起来。衙役、书吏们各自交谈。张昭气定神闲的站着。而余冠、刘、王二同学、李户书都已是额头冒汗。
另有,被打的屁-股开花的刘大户在大堂外的廊下惶然不安。作证后在大堂东侧厢房中等候的钱宁、方贯则是心思各不相同。钱宁神情兴奋。
余冠心中惊恐,这样的情况,他的结局会不妙,转头去找他二叔求援。
余夫子就在人群中,和族侄的视线对上,轻轻的摇头,示意他别慌张。
以寿宁侯的权势,怎么会压不死一个张昭呢?要知道去年大太监李广自杀,受牵连者众多,纷纷去求寿宁侯在天子面前说好话。最后不都得到赦免?
然而,结果如此。
不过,族侄的结局不会太惨。毕竟,这后面就是寿宁侯在运作。胡府尹多少要给他点面子。大概率是打板子,勒令回乡读书,不许再生事。
余冠得到族叔的示意,心中稍安。一贯的玉面郎君形象早绷不住,对旁边的张昭拱拱手,艰涩的开口道:“张兄,在下昔日对你多有误会,偏听偏信,还请你见谅。”
刘、王二同学见状,连忙道:“张兄,张兄,我们也是。还请你大人大量,放过我们吧。”
跪在地上的李户书更能拉下脸,跪地膝行到张昭面前,“啪啪”,狠狠的抽自己两耳光,哭道:“张相公,我是被逼的啊!都是那个张管事逼我的。”
张昭看几人一眼,“呵呵。”这个时候你们就是被逼的?怎么不想想不久前你们是什么态度呢?
当然,“呵呵”这个梗,他们八成是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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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外,小黑胖子张泰平笑的脸上肌肉疼。他这会儿腿不抖了。憨笑着看大堂内的“表演”。
董朗毫不掩饰的讥笑着,“丑态百出!”心里快意难言。他知道李户书背后还有董氏父子在。现在就看你们能落个什么好结果!
陈康清瘦的个子,嘴角带着冷笑,心中一口郁气散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正所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谁也不欠谁!
刘大户的弟弟刘公进带着刘小娘子,过来找陈康求情。而府衙大堂内外的书吏、衙役、观众们观看着这场大戏落幕前的“表演”。真是人生百态啊!
这时,一名小太监用尖尖的嗓子高声喝道:“圣旨到。”府衙大堂外的人群中赶紧让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监带着几名小太监走进公堂。
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
秘书给领导办事,最喜欢的就是给领导办私事。这才是真正能拉近关系的。而这趟来府衙明显是私事,陈大档当然乐意亲自跑一趟。顺便见见皇爷亲自关照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