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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这两人是通过何种途径进入卫府,又怀揣怎样目的,起码李潼是能够从卫府事务中摆脱出来,不必再整天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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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刚入衙堂,就被众备身们给了一个下马威,但既然身在官场、总也懂得收敛情绪。即便众备身不来这一场,新来的这两个将官也不敢小觑代王,毕竟自己所待的这个位置还是对方一天之内就给收拾出来的。
李潼在堂中与两人寒暄一番,将目下卫府情况小作交代,然后安排长史许景帮助他们尽快入事。
当然,这也都是场面工夫。千牛卫较之别的卫府本就清闲,李潼坐衙这些天也将事权收的差不多了,留给这两人的事权空间非常有限,基本上也就是应时点卯、领队入宿,甚至就连封衙的权力都由长史、参军各自负责,他们只需要坐堂批署即可。
安排完这些,李潼便带着诸亲事护卫离开了衙堂,往皇城外行去。走出端门之后,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看一眼天津桥头栽植的槐柳都已经抽出了嫩芽,春意已经颇为浓厚。
归家这一路也并不轻松,不断的有人入前见礼,特别在下了天津桥之后,更是被堵在桥头的位置小半个时辰没能前进。人人都一脸热情的上前见礼,总不好倨傲得全不理会。
入坊之后,李潼便发现坊门内加设武侯大铺,足足百数员武侯街徒们据守在此,已经禁止车驾入坊。但即便是这样,坊街上行人仍然络绎不绝。毕竟坊中除了魏王、代王等贵邸之外,还有司府寺等几个官署衙堂设立于此。
在路过魏王邸的时候,李潼看到门前立戟几乎已经插在了街中心,更有几十员魏王府仗身持杖队列于此,简直是连亲事仗内府都摆在了街面上,以此来凸显魏王府的存在感。
但即便是这样,仍然不能禁止时流趋拜代王邸,车驾不能入坊,便不乏豪奴来回搬抬着礼货,反倒显得代王邸更加门庭若市。
这样的表面喧噪,其实也不足体现什么,乌合之势而已。但对于气量狭隘的人来说,也的确是挺闹心。只看魏王邸摆出这样一幅架势,还真说不准哪天就会擦枪走火、当街闹起来,怪不得诸府员们传信时,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口气。
再联想到右金吾卫元璘暗里打气的坏心思,李潼不免突发奇想,要不要把这家伙搞走、换上自己的人?
南衙诸卫当中,左右金吾卫事权最重,这一点早在没搞掉丘神勣的时候,李潼便深有感触。早年他姑姑太平公主搞戏场,还要在他这里借调桓彦范以应付一些街面琐事。
如今两王邸同在一坊,彼此也都不是大度能容,即便没有眼前喧噪,也难保未来不会动真格的。各自府卫仗身员数差不多,谁能招引到右金吾卫的助力,当然就有更多胜算。
就算李潼在禁军体系整体经营比不上武家诸王那么根深蒂固,但如果你的老巢都在我的刀锋之下,你又牛逼个啥?
李潼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以前他是不敢作此想,因为本身并没有筹码可以运作这些,可是现在他身领左千牛卫,又刚被别人瓜分走两个重要的时位,你们各自受惠者如果不帮我这个忙,那可就不要怪我发飙了!
回到王府之后,李潼便召来众府员。
王方庆等人近日除了固定的上朝之外,几乎整日待在王府中,除了接待络绎不绝的访客之外,也一直绷紧着心弦,真要发生冲突的时候也能及时作出应对。此时终于等到大王归邸,也都各自松了一口气。
李潼坐在堂中,随意翻看着府员们所整理出来、最近这段时间比较重要的人情事务。
府中访客虽然多,但当中也有大的规律,单单江南背景的人家就占了半数以上。如果不是因为今年的科举还没有结束,履信坊西园选举人集会也一直在继续,这个比例只怕还要更高。
对于这一点,李潼也颇感无奈。
虽然说江南人给他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宰相姚璹更是他如今在朝中最大的同盟者,王方庆等府员也都极具事才,府员陆景初的父亲陆元方在朝堂中上升势头也非常明显,待制两殿,再进一步便有可能拜相。
但江南人的缺陷也极大,最大的一点就是在禁军体系中完全没有什么根基。李潼被架在卫府这段时间,不是没有向姚璹暗示,但姚璹虽然贵为宰相,却连一个能够提出来议论的人选都推举不出来。
江南人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北上为官、不具备乡土根基。虽然能够做到一些基本的场面呼应,但无论是继续下沉、还是上升,潜力都不够大,这也是一直不能在朝堂形成一股稳定势力的原因之一。
手里没有刀子,脚下不能生根,一旦朝廷之内发生什么震荡,最受影响、波及的也是他们这些人。所以才要在李潼刚刚有了自立山头的苗头后,便都凑过来。只要能够保住李潼在时局中站稳,他们便能得享一定程度的关照。
李潼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思索接下来该要怎么做,才能将目下虚浮喧噪的声势夯实稳定下来。其中一个比较有效的方法,就是跟本地人家加强交往,类似张说这样的土豪家境。这些人家虽然没有太高的政治时位,但却拥有深厚的乡土基础。
像他爷爷李治,旧年营造东都洛阳,也是在获得了一众河洛土豪真金白银的支持,才能在维持高速对外扩张的同时,还能实现政治中心的转移,逐渐摆脱关陇本位的限制。早年跟丘神勣一起倒霉的弓氏,就是在这样一个时间点,加入到政局中来。
李潼暗地里已经有故衣社那些迁民人势,如果再跟本土势力结合起来,那能搞出的骚操作不要太多。
所以李潼对张说,真是寄予不小的期望,只可惜这个小滑头成名太早、心思太活泛。大凡张说能老实一点,李潼都愿意利用手中所掌握的政治资源重点栽培其人,让张说尽快上位,成为自己切入到本土势力的一个窗口与桥梁。
当然,张说也是有左右逢源的资本,本身才能够高、有眼色,出身河洛土豪家庭,自然获得时流青睐。不独姚崇临死前担心儿孙会遭到张说迫害,甚至就连远在岭南的张九龄北上入仕,都得认干亲、叫张说叔爷爷。
不过,除了张说之外,也并不是没有别的选择,而且还是比张说还要好上许多倍的对话对象,那就是荥阳郑氏。
荥阳郑氏本身便是山东著姓,郡望荥阳本就距离洛阳不远,而且早在北魏时期便跟着拓拔元氏在洛阳瞎混。虽然屡遭打压,但残留根基仍厚。
从李潼目下的处境而言,荥阳郑氏是比远在河北的崔、李人家还要更合适的联谊对象,而且也更好把控。特别眼见到他姑姑已经在有意识的推动李武合流之后,他更需要尽快引入盟友来充实阵营,以避免逐渐的被边缘化。
心里这么想着,李潼翻看名录,见到就在这段时间里,单单郑杲造访就有五六次之多,几乎隔天就要来上一次,心中一奇,开口问道:“郑侍郎来访勤密,可有什么急情留信?”
王方庆闻言后稍作回忆,然后便摇了摇头。
“年前有约要走贺侍郎登新,时值选月只能避嫌。不想现在又是我难得从容,冷落了人情,安排人员具礼、过府回访,并表歉意。”
李潼见状后便作出吩咐,当即提笔缓书一封信件,着府员挑选礼品、一并送往郑家。
年前年后,郑杲对他帮助实在不小,不说诸故员都安排美职,如果不是有郑杲这一道选路支持,西园集会也很难维持下来。
如今时间已近三月,选月自然已经结束。通常典选的官员也会做出一定程度的调整,郑杲这个天官侍郎本来就是武三思被夺事后临时提拔上来,想要继续留任选职、或者另授美职,也是需要时局中强力人物的支持。
李潼想来,郑杲近日之所以如此频繁来访,应该是为后路筹划。
李潼当然是希望郑杲能够继续留任,吏部作为南省首曹,盯着的人不知多少,想要发展一个自己人,实在不容易,如果能把郑杲保下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还有一件事,杨相公府员几番来访,道是相公几度垂危,丧事已经布设之中,希望殿下能够得暇入望。”
王方庆又说道。
李潼闻言后叹一口气,杨执柔虽然没能成他丈人,但彼此之间情面是有,想了想之后,他便吩咐道:“抵书杨家,明日我过府探望杨相公。”
积存府事处理一番后,李潼才起身离开王府正堂,往邸中行去。
“妾等恭迎殿下归邸!”
李潼行至后堂,看到出挑站立在众女眷之中的韦团儿,先是稍作错愕,从这娘子入邸,他便一直留在皇城直堂,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片刻后才微笑道:“邸中不比禁中,韦娘子起居还合宜?”
“唐孺人大度和气,县主亲善下员,郑阿姨慈祥肯教,妾入居虽只短时,幸容宅内,万分感激。”
韦团儿笑容明艳,看得出在邸中待得比较顺心。
“那就好。”
李潼行向自家娘子,一把捞出唐灵舒身后用头往前拱的李幼娘,转对众人说道:“散去吧,既在邸中,不必太过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