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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芷潋一皱眉,看看苏晓尘,也是同样的神情,大约想到一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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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两人翻阅的卷宗上也写着这矿洞里的百斤矿石能出五六两的真金,是稀世好矿。可赵钰接手的半年间,就只能出二三两。连矿工都知道的事儿,这样看来这赵钰是真的中饱私囊了。
这时,那大哥又低声说道:“所以我这几日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悄悄溜进洞去,挖点矿出来自己筛,能筛出个几两来也够吃上好几年了!怎么样?你们谁够胆儿跟我去?”
众人显然是有些声怯,先前那乖巧之人陪笑道:“这洞口不是当年都封了么,怎么进去?何况里面万一妖兽还在咋办?大哥的胆量咱还是比不了……我……我不去了。”
那大哥啪啪拍了两下胸脯,言语中有几分得意:“你们几个不知道,我从小就在那一片玩耍,知道后山还有个小洞口,只不过杂草掩住了看不出来,悄悄从那儿进去挖。再说了,二十年过去了也没再听有妖兽的动静,怕个鸟。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你胆子小回头就别羡慕咱哥几个发财。”
他这么一说,登时有个胆儿大的附声道:“大哥,我去我去,我家里还好几口人等着吃饭呢,要是挖到了金子,老娘也高兴。”跟着有好几个人也嚷嚷着要同去。
那大哥嘘了一声,依然压低嗓门儿道:“那今晚二更,太平桥东的街口碰头,都带好家伙,过时别怪我不等人!”说完又胡乱吆喝了几声,结账散了伙。
苏晓尘见朱芷潋听得一脸喜色,知道她准是心里痒痒地想要跟着去看个究竟,心想这还真不是寻常的公主,胆子比自己还大。便问道:“你打算跟着去?”
朱芷潋呼道:“那是自然了啊,我就不信有什么妖兽。何况咱们只是跟着他们,一见苗头不对就跑,银姐教了我不少招儿呢,我才不怕。”
苏晓尘真是哭笑不得,心想就知道这位公主一出宫来心就野得没边儿了。说是来探听探听民变的原因,其实就刚才这偷听的一席话,要想拿去应付朱芷凌交差也是足矣,何必再去节外生枝呢。可让她一个人去自己又不放心,少不得还是得跟着。
正思索着,店外进来两名衙役,进来就叩道:“殿下可让小的们好找,沈大人已备好了轿子就在外面,请殿下上轿吧。”
朱芷潋一脸神气的样子,故作深沉地唔了一声,又朝苏晓尘鬼脸一笑,先走出了茶铺。
南华岛的北面是山阴的一侧,遍布奇谷异窟,乱石险崖,矿藏大多深埋其中。但岛的南面地势平和,又向着阳面,全然是另一番光景。不仅一年四季和风煦日,沿滩望去,细沙绵绵,海贝遍地。尤其到了傍晚,夕阳西下,潮声徐送,实是让人流连忘返的旖旎风光。
闻宅,便占据了这片海滩上最绝美的一段。
当轿子稳稳地停在闻宅大门前时,朱芷潋和苏晓尘发现,气派的宅门前已整整齐齐地跪候着一堆人。为首的是一个两鬓斑白、身形伟岸的老者。只见他衣着黑底暗红如意格绕襟深袍,头戴镂花素金冠,见到轿停,高声呼道:“草民闻和贵奉命恭迎清洋公主殿下。”身后众人也都跟着叩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朱芷潋见了闻和贵,细想了一下,笑了起来,说:“原来是你,我倒忘了你是住在这南华岛上的。”一面颜面不改,对苏晓尘说:“我让沈娴云莫要扰民,她倒乖巧,把我引到这里了。也罢,就住这儿吧。”
苏晓尘见她言语间似是识得这家的主人,想要问又碍着闻和贵就立于旁侧不好开口,却瞥见闻和贵正朝他一脸堆笑。
“想必这就是名扬四海的苍梧国御赐青玉冠的苏大学士!老朽景仰久已!此番能下榻寒舍,得见尊容,真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啊。”闻和贵一脸喜洋洋的样子,比起刚才对朱芷潋说话时的恭敬态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晓尘被说得一楞,御赐青玉冠墨叶衫也不过是一年不到的光景,这隔着天南海北素不相识的一个人,他如何能如此清楚?当下也只好回礼道:“晚生区区虚名,恐负老丈清闻。”
朱芷潋也是没想到,苏晓尘从未见过闻和贵,怎得闻和贵看他的神情如此欢喜,倒像是久别重逢似的感觉。
闻和贵又恭恭敬敬地回道:“殿下,草民已备下薄席素宴……”
未等他说完,朱芷潋小手一推,截住话头说:“闻老丈,我素来不喜繁文缛节,不爱这些麻烦事,你大约也是知道的。此次我是想清清静静地出来逛一逛,你不用拘谨这么多。”
闻和贵是个善察颜色的世故之人,听朱芷潋这样说了,一面口中称是,一面将左手背过去,身后的管家早已瞧在眼中,只打了一个手势,众家役立时退了个干干净净。
“殿下既是喜静,我已命人将观澜阁和倚涛轩收拾稳妥,供二位歇息,稍后将酒席移至观澜阁的花厅中,老朽老眼昏花,不敢侍奉左右,就不打扰殿下和苏学士了。”又转过身低声道:“林管家,你将所有挨着观澜阁的院落厢房尽皆落锁,殿下在的这些日子里,闲人一律不得擅入,以免惊扰了殿下。”
那林管家毫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是。”将身子一躬,道:“小人在前面带路,请殿下移步。”
目送二人入了宅门,闻和贵依然站在原地并没有动。过了一会儿,宅前巨大的石狮后面才转出来一个人,慢慢走到闻和贵面前,点了点头道:“多亏了闻兄鼎力相助,这段日子就有劳闻兄了。”
闻和贵呵呵一笑道:“沈大人言重了,既然是尚书大人亲自过问的事,闻某怎敢怠慢。沈大人也听见了,这两人住的院子我已吩咐四下落锁,她若想要有什么动静,必逃不过我的眼睛,沈大人这下可放心了?”
沈娴云听了,咯咯咯地笑起来:“怨不得尚书大人如此器重你,做事滴水不漏,小妹我甘拜下风。”
朱芷潋和苏晓尘跟着林管家进了宅门,只见面前豁然开朗,放眼过去皆是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虽比不上太液岛那样琼楼玉宇,满目奢华,但也是高堂华屋,美不胜收。朱芷潋细细看去,步道两侧镶的是汉白玉,楼前的柱墩是紫金岩,就连亭中的石桌石凳都是苔玉所制,毫不含糊。苏晓尘是出身官宦,舅舅也是一朝的尚书之位,如今见了这样的府邸,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心中暗叹好气派。
三人七拐八绕,宛如入了迷宫一般。沿途偶遇到一个高大的嬷嬷,与苏晓尘对视了一眼,见到林管家向她一挥手,便急急地躲开了,似是训练有素。
三人足足绕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进了一所精美的小院。
林管家依然不苟言笑,淡淡地说:“此院左首是观澜阁,右首是倚涛轩,小人回头会将院落下锁,必不会有闲杂人等打扰殿下与大学士。小人随时候在院外,殿下如有吩咐可唤小人便是。”
朱芷潋闻言脸色一变道:“这是何意?如是落了锁,我若要出去,岂不还得叩门找人开锁?”
林管家低声道:“老爷说宅子的通路繁复,出入正门多有不便,此院的花园里有一扇后门,直通海边,门钥匙就在边上的白牡丹下,殿下可自便。”说完,便退出门去了。
两人等林管家出了门去,才对视了一眼。朱芷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可算是走了,我这脸板得都酸了。”
苏晓尘也不禁笑起来:“我还真少见你这般脸孔说话的,想你也是快憋不住了。”
两人步入花厅,宽敞的厅内空无一人,只有一桌的好菜好酒摆在那里。朱芷潋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闻老头就是会办事,我说想要清静,他便一个下人都不留,正合我意。我也饿得很了,大苏快来,尝尝这里地道的渔家菜。”
苏晓尘被她这样一说,才想起除了方才几杯茶水之外还什么都没吃过,饿得都有些忘了。
两人大快朵颐地吃了一会儿,觉得又有精神了,手中才慢了下来。朱芷潋指着一碟鱼说:“快尝尝吧,这就是鲡鱼。”苏晓尘一看,乳白色的鱼肉切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撒了椒粒桂粉茶盐香醋之类的调料。看上去似乎十分美味。
苏晓尘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顿觉得一阵浓烈的怪味搅得舌尖天翻地覆,“哇”地一口吐将出来,把朱芷潋唬了一跳。他又看了看那碟鱼肉,旋即明白过来,苦笑道:“你还刚夸他会办事……我说的仙云五味碟是五种调料分别佐味,他却把这五味混于一处。这一口吃得我这舌头都麻了。”
朱芷潋一听,哈哈笑起来:“我说那鲡鱼就该切成片生食才好,是你要弄出这许多的名堂,大约是那沈娴云听岔了,闻老头才会弄错的。要不,让他再去做一盘来?”
苏晓尘摆摆手道:“不必不必,就是一道菜而已,太叨扰了。这一桌子的菜吃都吃不完,哪里还要他再去做一盘来。”
朱芷潋见他起居饮食全无纨绔之气,亦不浪费,心有赞意。
苏晓尘又吃了几筷子菜,问道:“我见你与那闻和贵似是旧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