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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笑了笑,示意鹫尾将路上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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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芷潋沉思了一会儿,道:“照你们这么说,是我大姐想把我关在这行宫里的?这么说的话,倒也解释得通,难怪那个行宫使那么大胆子敢把我锁在里面。可是我大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殿下方才提到万寿坛祈福是在明皇陛下病情严重时才会有的事,那会不会是……”鹫尾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她并不了解碧海国宫中的详情,是以偷听到行宫使与护军参领的交谈时,也以为朱芷凌是对妹妹有了防范之心才下此密令。琉夏国皇裔十二支,争夺皇位时的争斗极其惨烈,在鹫尾看来,这是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了。
“不会!”朱芷潋观得鹫尾的神色,猜到了她想说又没敢说的话,“我们姐妹三人,只有长姐会继承皇位,我和二姐是半点这种心思都没有的。这一点不仅母皇清楚,满朝文武清楚,我们姐妹之间更是提都不用提的。所以母皇才会让我每天只是游玩享乐,甚至允许我出宫乱逛,却把长姐一直困在抚星台上,连太液城门都很少出。”
鹫尾与秋月对视了一眼,都听得朱芷潋说得情真意切,不像是粉饰之词。
“那么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秋月问道。
“回太液!我要立刻回到太液城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管大姐是什么理由不让我回来,我都要去见母皇。”朱芷潋一脸的坚定。
“好,那我们就送殿下直到进了太液城再回梅陇屿去。顺便也领略一下国都的风情。”
鹫尾听秋月说得故作轻松,实则已知道了他的心意。
朱芷潋的解释并没有打消秋月的疑虑。
丹樨阶前,就算没有害人之心,也得有防人之心。秋月实还是担心她会遇上什么凶险。
朱芷潋想了想,不知道这路上还会遇到什么拦截之人,应声道:“也好,那就谢谢啦。”
三人相视一笑,似是回到了数月前那段欢乐的日子。
谁也不曾料到,无常的命运已在太液城中张开了手掌,静候着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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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绵绵,通往太液城的驿道上泥泞一片。
一辆颇不起眼的马车从远处驶来,车内坐着的正是朱芷潋和秋月实。鹫尾依旧易容成一个虬须胡的中年汉子,扮做车夫坐在车头。
秋月实见朱芷潋愁眉不展,温言宽慰道:
“碧海的国君向来都高寿,明皇陛下应是无碍,殿下莫要太担心。”
朱芷潋摇摇头道:“我母皇身体一直不大好,十天里倒有八天是连宫门都不肯出的。而且大姐已经去万寿坛祈福,这绝非寻常,眼下也不知详情如何,真是急死人了。”
国君沉疾,人心浮动。
这是哪个国家都不可避免的现象,琉夏国当初国主病危时,十二支皇族蠢蠢欲动,又何尝不是局面动荡呢。
秋月实深知其中的厉害,正苦思该如何开解朱芷潋才好,忽然马车猛地晃了一下,似是鹫尾急勒住了缰绳。
“何事?”秋月问道。
“前方忽然来了一堆逃难的百姓,险些撞上马车,奴婢不得已勒得急了。”鹫尾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
“逃难?我碧海国有何难可逃?”朱芷潋大奇。
“待奴婢前去打探一下,殿下与大人请在车内稍后。”话音刚落,车头已没了人影。
朱芷潋正惊疑间,果然看到一小群百姓推着小车扶着老幼神色慌张地从马车边路过,车上堆满了笼箱梯己,显然是举家迁徙。然而从方向来看,并不是从正东方的太液城而来,而是从东北的霖州方向来的。
不一会儿,鹫尾便回到了车外,低声禀道:
“大人,打探清楚了。这些百姓都是从霖州逃难过来的。”
“霖州?难道又是那帮伊穆兰人来闹事?”朱芷潋觉得奇怪,伊穆兰骚扰霖州已是常态,可哪一次也没有逃难这一说啊。
“正是,据说百姓们得知伊穆兰的大军已经屯兵于宝坻城,纷纷猜测不日就会南侵,于是先逃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霖州知府呢?他就看着百姓四处逃散吗?”朱芷潋急忙问道。
“据百姓说,霖州知府前些日子就被血族人砍了脑袋,之后这个缺就一直都没补上。百姓说府中管事的官员不少,可遇到大事就都互相推诿,生怕被伊穆兰人误认为是一州的首领,又被砍了脑袋。既然官府如无头苍蝇一般护不了百姓,他们就只好自己逃难了”
“可是他们就算要逃难也该去太液城啊,怎么都绕城过而不入呢?”
“百姓们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说刚到城北就看到有好几万的碧海兵势屯在城北,他们担心过不久连太液城下都要成了战场,于是就连夜继续往南来了。”
秋月沉思了一会儿,问道:“继续往南,岂不是水域了?”
朱芷潋点头道:“不错,再往南去就是太液城南的落霞湾,那里有好几座码头,分别有通往碧海东境、南境和西南境水域的船只。”
“看来百姓们是打定主意要逃得离北境越远越好了。”
朱芷潋越发焦急起来。
“瀚江边上大动干戈,霖州北边又来了伊穆兰人,大姐到底在搞什么鬼。我得赶紧回太液城去,鹫尾,咱们走得能不能再快一些?”
鹫尾看向秋月,投去一个询问的神色。
后者只是低头沉思,并不看她。然而鹫尾见秋月这般,已是知道了他的意思。
秋月不想走得太快,他一定是担心途中有什么变故。
其实不止是秋月,连鹫尾都觉得,这一路走来的事都太多蹊跷,瀚江沉船、行宫受困、霖州不稳,一件件突发的事件背后似是都隐藏着黑手在悄然推动,令人凶吉难卜,如此冒进,只怕冷箭难防。
马车与百姓们擦肩而过,继续行进在宽阔的大道上。转眼已是接近晌午,三人都有些饿了。
鹫尾刚要询问是否要下车歇息吃些东西,她忽然瞧见前方一片杏林处有些异样。
“殿下,大人,请过来看!”
秋月闻声朝前望去,只见路边林子旁有一小队兵士,为首的是一员大将,高如小山,胯下骑着一匹巨大的黑马,只有四蹄白如踏雪。
“……铁花?”朱芷潋又惊又喜,“铁花!真的是你呀!”
秋月与鹫尾见朱芷潋的脸上欢喜,料想是友非敌,都略松了一口气。
铁花下马走来,对着朱芷潋便是一拜道:“铁花奉命来接殿下回宫。”
“铁花,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是不是大姐让你来的?大姐真聪明!”
铁花脸上忽然有些不自在,回道:“末将不是奉清鲛公主殿下之命前来的,末将奉的是陛下之命在此迎候殿下。”
“是母皇?母皇怎么样了啊?母皇到底得了什么病?”
铁花笑了笑,“殿下放心,陛下一切安好,只是前天夜里着了些风寒,有些咳嗽……”
朱芷潋知道铁花说话不多,但从不虚言,当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道:“太好了,真是吓死我了。我听说大姐都去万寿坛了,还以为母皇得了什么大病呢。”
铁花看了看朱芷潋的身后,只有一个车夫和一个年轻男子,有些奇怪,问道:“听闻是滨州府派了卫队沿路护送殿下,缘何没有瞧见那些护卫之人?”
朱芷潋一嘟嘴道:“哎,别提啦!他们把我送到松岚行宫就说累了要歇息。噢,还有那个行宫使,都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豹子胆,竟然把我关在行宫里不让我回太液城!太坏了!”
铁花奇道:“竟然有这样的事?陛下昨日就命末将在此处迎接殿下,说是据滨州府送来的信,应该昨日就能到了,原来殿下被送去了松岚行宫?”
朱芷潋观她一脸茫然的神色,暗忖道,由此看铁花和母皇果然不知情,难道把我关进松岚行宫的真是大姐下的密令么?
当下问道:“我大姐人呢?是在万寿坛还是抚星台?”
铁花迟疑了一下,回道:“不如请殿下先回城见了陛下再说可好?”
朱芷潋一想,也是,母亲都病了,我还在这里磨蹭什么,早些回去探望才是。只是自己偷偷摸摸溜出去那么久,母亲定是大为光火,等下要怎么撒娇装可怜蒙混过去才好,当下大为踌躇。
她既然知道母亲已无碍,小心思顿时都转回到溜出宫的这件事上来。无论如何,要是母亲罚她关在宫里禁足,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秋月和鹫尾一直默不作声地在后面看着他们,实是全神戒备。
看阵仗,听交谈,这个叫铁花的女人应是个御前极受信任的将军,定然有些本事。秋月虽不惧她,但琉夏国与碧海国的关系本来就尴尬得很,有红毛海贼一事之后,秋月一族对碧海更是心虚了不少。如今脚下踏着的是碧海的国土,少不得要低调一些。
铁花久经战场,瞬时已能感到朱芷潋身后二人的战意和警戒。当下问道:“这二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