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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摆摆手道:“不不不,前途再好,我也不敢做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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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谁都能做到的事儿,可没法让殿下承你曹氏的情,这都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却要缩手放过?曹大人,说到底这件事如果要做,从头到尾说有些凶险的也只是你一人,毕竟曹公子全不知情。可太子殿下若知道你替他除去了李公公,必定会以为是曹公子向曹大人央求的结果,所以殿下日后一定会记着曹公子的好……”
“可是圣上他日归国,若发现李公公被我杀了,岂能放过我?!”老曹哭丧个脸问。
叶知秋忽然换了副面孔,如挚友般地执了老曹的手,低声诚恳劝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殿下便更不会忘了这份效忠之诚,待他日登基之后,定会加倍奉还到曹公子的身上,那么曹公子何愁不能成为新帝的宠臣?曹大人,你要相信一点,你这个做父亲对儿子现在做的所有的努力和所有的付出,都一定不会白费……”
老曹闻言浑身一颤。
这,这是以命相搏之意?
若论贪生怕死,老曹绝对是当仁不让的懦弱之辈。
但是人心里总有那么一块软肋,尤其是对子女,想到自己用性命做赌注也许真能替儿子挣来一份前程时,竟然减了几分惧意,多了几分动摇。
老曹能感觉到,此时此刻他已经被逼到了一个人生的岔路口,哪条路是阳关道哪条路往鬼门关,就在一念之间。
他搓着满是茧子的双手,紧张地端起酒杯,不觉连喝了三杯,仍止不住心里发寒打了个冷颤。
这……这……
犹豫了半天,他终究还是把嘴一撇,几乎要哭出声来道:“叶大人,我还是不敢啊……”
叶知秋肚中暗骂了一句,这才是真的点不化的烂泥顽石!
然而他的表情只是凝了一瞬,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继而赞叹道:
“曹大人果然是个成大事者,凡事谨小慎微,这是很对的。不过我方才没有说的是,其实我有个两全之策,可以让曹大人既替太子出了手,又避开了圣上的雷霆之怒。”
老曹一听有两全之策,如获至宝,忙问:“竟有如此妙策?还请叶大人教我!”
“曹大人现在手中握着龙鳞军,戍卫京畿,换而言之,宫中之事是禁卫军管辖,而出了宫便是龙鳞军的该尽责的地方了。殿下之前提到,‘老太监在他自己家中’,说明李公公已经回了海定庄,那是禁卫军管不到的地方,曹大人随时可以带人动手。李公公在宫里是公公,但出了宫就是个寻常百姓,曹大人要包围搜查一座民宅,那也是出于护卫京畿安危的考虑,无人敢质疑,这是其一。”
“还有其二?”
“曹大人既然是戍卫之责,围住海定庄自然不难,但更方便的是可以私下将此消息递于宫中太子,这便是试探了。假如此举不合太子殿下心意,自然会派人阻止,那么曹大人不过是围而不杀,到时候只推说是有人谎报了消息误听误信,最多就是被骂上几句。假如太子暗中授意,那曹大人就当顺势而为替殿下除了这个心头之患。这样一来就算他日圣上归国也已尘埃落定,好歹曹大人是受命于身为监国的太子,其中苦衷,如圣上这般的聪颖之主不会察觉不到。到那时,不过就是死了个半入土的老太监,圣上又爱子心切,想必不会太为难替殿下办事的曹大人。”
老曹心想,这倒也是,我只是作势围一围,又不是真要杀人,挨几句骂就挨几句,何况太子想杀李公公的心意是自己亲耳听到的,应不会有假,实在不行就装个糊涂撤了兵呗。
但他转念一想,不对,毕竟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叶知秋一人在自说自话,虽然他官场经验要比我老道,可万一就这一次他没说准呢?到时候闯了祸他不在事中,大可一推手装糊涂,我岂不变成了死蟹一只?
想到此处,他面有难色道:“叶大人说得句句在理,不过我曹某总是心思愚钝,毕竟无诏无谕,真要是到了海定庄,该怎么说怎么做,我曹某人心里是一点底儿都没有……”
“这个嘛……”叶知秋装着沉思了一会儿,勉强说道:“虽说于事理不合,但若曹大人相邀……我倒也可以暗中随曹大人一同前往海定庄,官场上的那些节骨眼儿我大约还是把持得住,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并不算太难……”
老曹知道叶知秋是言行缜密之人,有他肯在场指点,又肯亲身涉事其中便稳妥了许多,当下大喜,立刻接道:“叶大人肯一帮到底,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老曹在此先谢过。”心想的是,把你也拖下水,不怕你信口开河。
叶知秋见这事儿说得已十中定了八九,心中一喜,嘴上却故意说道:“曹大人,我如此尽心尽力,总也不能全然白费功夫吧?”
老曹正觉得他无缘无故地出手相帮总让人有些惴惴不安,见他忽然自己开了口,忙问道:“那是自然,可我老曹也没什么本事可以有帮到叶大人的地方。”
“呵呵呵,就算曹大人没有,日后的曹公子也一定有。”
“哦?”老曹一怔,心想莫不是想让将来儿子在新帝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曹大人啊……你看,这个这个……曹公子出身将门,又是仪表堂堂,我看着很是喜欢,我这膝下又恰好有个女儿,虽不是什么沉鱼落雁,倒也还算入得了眼,且论这门第么……也还算门当户对吧。”
老曹如梦初醒,原来叶知秋待自己与众不同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他倒从来没往这方面想,难怪不肯对别人说的话对自己却言无不尽,分明是早就把自己当成一家人了啊。要说这门第,叶知秋的品衔在他之上,说门当户对那只是自谦,该烧高香的是他老曹家才是!
老曹忽然觉得眼中一热,不由悲喜交加。
儿他娘哎!你在天上都看见了么?我老曹这辈子可真算是对得起儿子了啊。前程,老婆,都给他备下了!他这辈子只要安心过日子就行了!我……我……我……
老曹拿起酒杯向叶知秋一拱手,便饮尽了去,这杯酒喝得他通体舒畅,无比地愉悦。
他正打算敬叶知秋第二杯,刚端起酒杯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神色又犹豫起来。
“叶大人,说起来还有件事很是棘手。虽然我是龙鳞军的统领,但下面还有陈麒、郑崙两位副统领,他二位与我共事不久交情不深,我若动了人马,只怕他二人会……会……”他望着叶知秋,话到嘴边的“从中作梗”四个字有些吐不出口,毕竟叶知秋不是营中之人,他不想将龙鳞军私下的矛盾说于叶知秋听。
叶知秋呵呵一笑道:“曹大人真是思虑周全之人,我倒觉得此事不难。曹大人只须悄悄召那二位副统领到府上议事,将兵围海定庄之事如实告之,然后问他们二人主意。”
“他们若是赞同动手还好,若可是不赞同呢?”
“我猜想……不会不会赞同的。”叶知秋嘴角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诡笑,“不过就算不赞同,他们也不会到处去胡说,只会装聋作哑,于曹大人无碍。”
“这何以见得?”
“为将者最看重的一是服从,二是忠诚,副将不仅不服从主将的意思,还暗地里把主将给卖了,即便日后脱得干系,这名声大坏受人猜疑,不管是圣上还是殿下你看谁还敢用他们?这岂不是自毁前程?所以最坏的打算也只不过是装聋作哑。”
老曹依然有些不放心,还想再问时却被叶知秋睨了一眼,抢了话头道:“曹大人,那日在湖边我说过,倘若将来时局有变,还要当断则断,否则错失良机,便是追悔一生了。眼下正是曹大人的良机,莫要怪我没有提醒。若我说了这许多曹大人依然踌躇不决优柔寡断,那便请饮罢此杯,早日回府歇息罢。”说着,叶知秋将脸色略一沉,郑重地替老曹满满地斟了一杯酒,似是连方才许诺的联姻之事都要一笔勾销。
老曹死盯着那杯酒一动不动地想了好一会儿。
忽然,他端起酒杯猛地一口灌下,一抹嘴站起身来道:“好!我现在就回府,将那二人先召来问一问,倘若连他们两个副统领都能看得透点头赞同的事,我一个正统领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何况,还有叶大人在一旁助我,对不对?”
叶知秋投去微笑的一眼,颔首认同。
老曹又猛饮了几杯,方搁下酒杯,毕竟是二十年的陈酿不易得。叶知秋倒是很大方,由着他喝了个够,才亲自送到大门口,亲密的样子比方才入门时又多了几分。
大门一开,一股寒风夹着乱雪迎面扑来,只见门外街上的雪片比方才飘得越发密了起来,阴暗的天空将整个帝都笼了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