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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允杨宫里的王公公就起了个大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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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太子殿下带着太子妃微服出游的日子,自昨日一早太子吩咐自己之后,他便上了一百二十个心。
他先是重新取出了那件“百宝衫”,层层叠叠地添了许多东西进去,这可不比昔日里,现在王公公要伺候的是俩人……哦不,是仨人了,随时取用的物件自然是要翻一番不止。
一想到将来那位胖胖的小麒麟,王公公就喜得心里笑开花,觉得往百宝衫里揣多少东西都不嫌多。
拾掇停当之后他又跑到宫门口查看了出游时的车驾。太子妃这怀着龙裔,绝不可有失。小到车上的暖炉软枕是否齐备,大到出行的路上可有颠簸不平,王公公都仔仔细细地勘验询问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放心。
今天一早天还没亮,他就赶到了御膳房,查看了早先吩咐备下的各色点心。太子妃吃不到碧海的鲜鱼,那么仿制些碧海的点心总还是能做到的。王公公精通糕点的手艺,他特意寻了五种上好的陈皮,将太子妃在双泉亭中曾做给太子吃的“五味杂陈饼”仿了出来,以博两人一喜。
哎,为了两位殿下……和那位小殿下,老奴花多少心思都是心甘情愿。
王公公心情愉悦地在宫里奔波了一大圈,正打算回允杨宫去,估摸着时辰该是两位殿下起身的时候了。
不远处有几个小太监聚在常青门前窃窃私语,似是有些不安。
王公公认得那几个是侍奉于常青殿的小太监,是李公公的人。
宫里几个有头有脸的大太监之间,都是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恪守甚严,所以那几个小太监再怎么偷懒聊天,王公公也懒得去管,只装作没看见。
不料那几个小太监瞧见王公公打门前过,却齐齐奔了过来。
王公公一皱眉,只得开口问道:“你们不在殿前当差,寻我来作甚?”
其中一个伶俐点的小太监回道:“王公公,我等入宫年头不长不经事,眼下有好几件要紧的事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望王公公能教教我们。”
“你们都是常青殿的人,不去寻李公公,如何来寻我?这宫里的规矩你们师父没和你们提么?”
“我们正是见不到李公公,无奈之下才来问您……”
“嗯?李公公去哪儿了?”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支吾道:“前日里,太子殿下说让师父回海定庄去养病,说是圣上不在宫中无需人伺候。” 电脑端::/
“噢,那是殿下宽仁,不挺好的事儿么?”
“往日里师父腰不好,圣上也有让师父回庄子上养几日的,可好歹我们几个还轮流去海定庄上跟着,主要是宫里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可以让师父替着定夺。可这一次,不仅被派去的太监都被赶了回来,就连殿下派去守庄子的宫中禁卫也一并给赶回来了。如今我们想要寻师父,但消息又递不进庄子里去,也不知里面是个什么光景……”
王公公“咦”了一声。
这事儿好生奇怪。不过就是去养个病,太子怎么还派了禁卫去守庄子?而且天底下还有谁敢把禁卫给驱回宫的?
“谁把禁卫给赶回来了?”
“听说是……龙鳞军。”
龙鳞军?
王公公纳闷了。
派去守庄的禁卫自然是太子的意思,可龙鳞军的曹飞虎也是太子的人呐,难不成太子闲着没事儿干自己左手和右手打架?
王公公向来一心侍奉太子,既不愿掺和李公公的事儿,更不愿掺和大臣们有牵扯的事儿,当下呵斥道:“你们师父不过就是回庄子住几日,大惊小怪些什么?连养个病都不安生!圣上不在宫里,能有什么事儿就是要天塌下来的?都乖乖地等几天,等你们师父回了宫再说!我这儿还忙着呢。”
说完便打算要走。
小太监们见王公公只是推托,急得申辩道:“实是不得已才来寻王公公,且这事儿也是太子殿下下的令,前日里殿下连砍了两个小太监,我等惧怕不已,担心再有什么差池丢了性命……”
“住口!”王公公怒目一喝:“你敢再提前日之事,我先让人杖毙了你!”
太子砍人的事王公公早已知晓,虽然那一日太子性情大变让人惊惧,但王公公始终认为那是太子任了监国以来过于操劳心神俱疲所致。
可怜的孩子,圣上忽然就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他,搁谁都诚惶诚恐忧心忧思,怎么能怪他脾气暴躁呢?
不过就是两个不懂事的小太监,宫中办不好差被打死的宫人数得过来么?反倒是这事儿切不可让圣上知晓,不然为了仁德之名太子少不得要挨圣上一顿骂,那多不值当。
什么样的事,都没有太子殿下来得要紧。
王公公的一声喝,顿时吓得那群小太监再不敢言语,草草行了一礼便逃远了。
“不识轻重的东西!”
王公公骂了一句,想到再不快点回去便要误了殿下起身的时辰,转身急匆匆地向允杨宫赶去。
昨夜刮了一整夜的大风雪,今早便放了晴。阳光普照之下,整个万桦帝都银装素裹晶莹剔透,亮堂得让人有些晃眼。
太子妃一反常态早早地便起了身,看着如此晴朗之日,心情大好。
想到来了苍梧国那么久,终于可以出宫好好透透气,昨夜还担心今日天候不佳,没想到天公作美,不仅止了雪,连风都息了。
太子李重延见她高兴,也跟着高兴。
总算能补偿她一些。
“今日我便好好陪陪你,什么朝堂的事,都待明日再说。”
“那妾身可真是罪过了。”朱芷洁笑道。
忽然廊下一只绿皮鹦鹉跟着叫道:“罪过!罪过!”
朱芷洁转头皱眉道:“真是个断章取义的。”
两人说笑间,王公公已回到宫中,自将一切安排得妥当。
于是李重延带着朱芷洁换了轻便的衣服,驱车一路奔西郊的玉佛寺去。
正值寺外红梅盛开,披雪一衬显得分外精神。
梅花乃是寒物,碧海国并不多见,且郊外的红梅一连数顷甚是壮观,将朱芷洁看得赞叹不已。
俩人看罢梅花,入了寺院去进香。那玉佛寺早先得了消息,已将寻常香客一概拒在门外,又将香花鲜果烛台华幡里里外外换了个新,尤其是送子的观音像前,特意点了十八盏大海灯,以图二位殿下心悦,多赏些香油钱。
江山社稷的皇裔子嗣,这点香油钱算什么?
李重延笑吟吟地挥挥手,王公公早命人将数盘的金锭子端了出来。灿灿生辉处,看得那方丈心花怒放,嘴里一车车的吉祥话往外倒,卑躬屈膝地卯在后头亲送了太子和太子妃出了观音殿。
刚出门,李重延瞧见殿前的百年银杏树边站着俩人,一男一女,衣着华贵,皆是五十开外的年岁。
那俩人也瞧见了李重延,忙上前叩拜。
李重延这才看清,是户部尚书裴然,身边的那妇人正是他夫人。
“臣不知殿下到此进香,真是偶遇啊。”裴然又惊又喜的模样。
王公公立在在太子身后看了一眼玉佛寺的方丈,方丈却低眉敛目只作不知。
这个老秃驴……
太子进香,寺院早就将闲杂人等清了个干净,能在这当口候在观音殿前的,必有蹊跷。 : :
王公公心里清楚,帝都西郊的寺庙大小过百,皇室中人独独爱来这玉佛寺,定是这裴然暗中使了银子曲通了玉佛寺的方丈,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来报信,才能这样不动声色地潜过来与太子套近乎。
李重延眉头略蹙,今天是他想陪太子妃的日子,除了晚上去叶知秋家中吃羊肉,他并不想与这些大臣们纠葛。
然而裴然就是裴然,怎会不有备而来。
“二位殿下,大雪初晴,也算是喜人的吉兆,既然已进完了香,臣的家又离得不远,何不去寒舍小憩片刻?臣家中有几株腊梅也开得很好……”
李重延有些不耐烦,伸手止言道:“不必了。”
裴然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笑容却连半点都不僵,悄悄朝妻子递了个眼色。
裴夫人立时会意,热情洋溢地朝朱芷洁拜道:“哎呀呀,太子妃殿下果然是天家仪容,名不虚传,今日有幸得见,方知我那表弟媳妇说得丝毫不差呀!”
朱芷洁一怔,“你家表弟媳妇?”
裴然立刻接了话头道:“内人的表弟娶的是碧海望族的女儿,是太液人氏,所以知道殿下,也会与我们提及。”
“哦?不知她尊氏是……”朱芷洁一听是碧海太液人氏,不禁追问了一句。
“她姓秦。”
朱芷洁知道太液国都有四大望族:陆、鲁、秦、潘,她想了想问道:“不知碧海礼部的秦道元与她是……?”
裴夫人似是候着这句话般立刻点头应声道:“秦侍郎正是她胞弟。先前秦侍郎病没了,她回碧海陪伴老娘呆了些时日,刚回苍梧不久,这几日正好串门在我家中住着呢。”
“哦,果真?”朱芷洁被说得大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