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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3年春,更惨烈的战争再次打响,人类在依靠烈焰与巨盾构筑起的新的不可逾越的“高墙”后,终于不再有更多人被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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牺牲者已经成为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血染刻痕。
幸存者依然要继承死者的遗志,背负着延续种族对抗灾劫的责任蹒跚前行。
总之,人类彻底稳住了阵脚,然后开始反攻。
新的消毒药剂被研发出来了。
新材料的隔离服被研发出来了。
核聚变能源模块变得更小,更便携,可以被装载在单兵摩托上。
人们又一点点的往前推进,将细菌占据的隔离区版图慢慢推向遥远的海岸线。
被感染病毒,然后勉强治愈的痊愈者给自己装上了半机械化的身躯,加入到了建设队伍中。
人类的防线开始以每天数公里、十公里甚至几十公里的速度往前推进。
虽然依旧有人总会在无声无息间倒在前进的路上,但后来者必然会接过他留下的装备,同时继承他的意志。
代表隔离区的鲜红区域,在地图上一寸一寸的变少。
属于人类的绿色安全区,开始一点一点的增加。
三年过去。
2525年冬。
亚欧大陆、美洲大陆、非洲大陆相继宣告“解放”。
只剩下澳洲了。
在灾难发生之初,相对地广人稀的澳洲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那里对人类而言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寂的领地,彻底成为动植物的天堂。
短暂的喘息后,2526年春,人类在经历短暂的休养生息后,派出了第一支十万人的先遣队,组成了庞大的飞行舰队,向s菌发起最后的猛攻。
大决战一触即发。
数十亿人或站或坐,或手牵着手,又或肩并着肩的站在投影器前、电视前,又或者一同低头看着手机。
画面中是先遣队缓慢着陆时的场景。
先是工程舰进行烈焰喷射,清除与驱赶下方地面之下藏匿的老鼠。
无论是老鼠又或是其他动物,在上千度的高热灼烤下仓皇逃窜。
这般灼烤持续了超过三小时,所有地面动物全部逃离。
当然,以机敏而著称的老鼠更是一只不剩。
紧接着,工程舰伸出悬臂,开始通过外部操作,构建高热隔离带与磁动力场盾。
一天过去了,先遣队在一片死地的澳洲大陆上,建立了第一个重新属于人类的根据地。
医疗舰接过了工程舰的阵地,开始向空中喷洒半个月前才刚刚研制成功的高效杀菌消毒喷雾。
超级细菌一直在进化,过去曾屡试不爽的很多消毒手段渐渐失去了效果。
它的耐药性越来越好,蛋白质表壳愈加稳定,愈加难以被破坏,进入人体后变得更隐蔽。菌的体积并未发生太大变化,但其dna结构却正变得越来越复杂。
不过人类也并未原地踏步,同样在往前走。
新的喷雾效果很好,十分钟后,舰载探头支出医疗舰,开始收集外部环境里的空气。
又二十余分钟过去,培养皿中未检测到s菌残余,代表这片区域的s菌浓度下降到了0。
清理工作大获成功。
再在地皮表面撒上一层会释放令所有哺乳动物深恶痛绝的“恶臭”的有机物粉末。
又等半天,通过高解析度地热成像确定这片区域内再无一只恒温的哺乳动物。
稳了。
自此,世界地图上的澳洲大陆边缘,出现了一个代表安全区的绿色区域,总占地面积近一平方公里。
人类在s菌最后的大本营澳洲上建立了吹响反攻号角的桥头堡。
工程舰再次行动,打开物资仓口,开始往地面堆放材料。
这些材料将会被人驾驶着工程机械逐渐使用,可以在地面构建第二层的安全罩。
接下来,人们便会在安全罩内开始修建各种各样的功能建筑,将这里变成一个兼具研究、居住、治疗、生产等等多种功能的根据地。
没穿隔离服的工程人员踩着悬梯走下地面。
所有哺乳类都已被驱走,在磁动场盾的遮挡下,外部动物短时间内无法靠近,这片地区已经不可能有s菌了。
张扬的青年得意一笑,“如果s菌也有脑子,被它看到我们这样大摇大摆的站在它的大本营里,得气炸了它的肺吧?”
“闭上你的臭嘴,胡说八道些什么不吉利的事情?干活!”
老练的中年人严厉的斥责他。
青年吐吐舌头,一副惹不起的表情。
虽然气氛依旧紧张,但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
没人指望能一蹴而就,每个人都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
人类坚信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自己。
一切进展看起来都十分顺利。
又二十余分钟过去,安宁被乍然打破。
医疗舰、工程舰、人员运输舰内的警报极其突兀的同时响起。
所有没穿隔离服的人面色惨白,相顾无言。
“为什么?”
“这怎么可能!”
每个人都不理解这究竟是为什么。
明明都已经做到天衣无缝,可为什么却还是这样。
只一瞬间,无论是还呆在舰队内,又或是已经落地的先遣队员们全部陷入了相同的绝望。
哪怕是少数身穿密闭隔离服的人,心中也并不轻松。
这种绝望惶恐的情绪甚至能透过直播视频,完整的传达给地球上的每一个人。
但众人的慌乱只持续了十分钟。
先前那名斥责年轻人的中年突然大声说道。
“大家还记得626宣言吗?”
“记得!”众人齐声应诺。
“所以,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我们是先遣队!先遣队员怕死吗?我问你们怕死吗?”
“不怕!”
中年人再度点头,“是的,我们不怕死。在出发前,我们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死亡只不过尘归尘,土归土!但我们会为后来者铺平道路!工作!一定要查明原因!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一天之后,得出结论。
将s菌重新带出地面,害了所有人的,是一条蛇。
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爬行纲双孔亚纲蛇目。
澳洲的s菌又一次进化了,从鼠类身上又跳到了蛇的身上。
人们心中开始涌起不妙的预感。
已经被感染的敢死队员们再次扩大搜寻范围,踏上未知的征程。
又三天过去,最终结论出炉。
澳洲这边的s菌已经进化到下一个阶段。
它的感染范围跳出了老鼠的限制,可以感染所有的脊椎动物!
这太狠,真的太狠了。
其进化速度简直快到令人发指。
没人知道s菌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或许有一天,它连同为微生物的其他物种也不放过呢?
那普天之大,人类还有容身之地吗?
那般场景,光是想想,就足以让剩下的八十亿人头皮发麻。
人类又一次立刻行动起来,全力开动,试图阻断所有河流的入海口。
糟糕的消息接二连三。
没过多久,一只蜗牛也被发现成为了感染体。菌的领地又一次扩大了。
人类几乎陷入完全的绝望。
一只吊在心口的那口气,差点就散了。
不过事情在半年后出现了转机,当澳洲上的一切动物都被感染整整半年后,人们发现s菌的进化停滞了。
它陷入了瓶颈。
似乎,跳出动物的桎梏对s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大海,成了守护人类生命的脆弱屏障。
虽然依旧有感染动物通过海岸线将s菌带上其他大陆,但人类竭尽全力构筑出来的防线依然能勉强阻挡。
只不过,这三年又死亡了近二十亿的人口。
有人提出,是时候炸毁澳洲大陆了。
彻底摧毁那里,至少能消灭大部分s菌。
就在这时候,一位名叫赖闻明的科学家站了出来,他否定了炸沉澳洲大陆的提议,提出了另一个伟大的猜想。菌的进化能力强悍得完全违背了科学常理。
但宇宙的规则终究是公平的,想获得超纲的能力,就一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正常的微生物变异进化,无论再缓慢,但只要生物总量大到一定的程度,进化的过程都应该是永恒稳定的贯穿始终。
进化过程的本身,不应该有泾渭分明的瓶颈。
那该是一条相对平滑的线,而且这条代表进化的线,如果在时间无限的前提条件下,应该永无止境,没有边界。
进化,应该是一种永不停歇的过程。
但s菌却截然不同。
其进化虽然快,但每次似乎都是很刻意为之的,在一个物种纲目科层面内跨界线突破。
根据取样情况判断,s菌从未在同一时间同时跨越两个同等级的纲目科,都是先完成一个,再迅速的扑向另一个,如同跳台阶般,一个瓶颈一个瓶颈的跨越。
它的进化向蛙跳,一顿,一顿。
所以,s菌获得超强进化能力的代价,便正是它进化时必须面对的瓶颈。
并且其瓶颈是有终点的。
当s菌的能力达到某个极限之后,便会彻底停止进化,其dna会稳定下来。
到那个时候,人类只要能在其遍布全球之前捕捉到终极形态的s菌,根据其最终稳定下来的dna,就能制作出有效的广谱疫苗!
因为我们抓住了它们的皇帝!
擒贼先擒王!
赖闻明认为,s菌的极限,必将出现在它的载体跨越动物的领域,进入所有真核生物领域的刹那。
在其扩散开来之前,抓住那只终极形态的s菌毒王,解剖它,制作疫苗!
而诞生毒王的地点,最有可能的,便是澳洲大陆!
如果炸毁澳洲大陆,让s菌最活跃的群体回归大海,那么一切都会变成梦幻泡影。
并且,也无法预料超大剂量的核辐射会否导致新的剧烈变异。
完成他赖闻明的计划,是人类唯一的翻盘机会,必须紧紧握住。
当然,没人知道留给人类的时间到底还有多少。
或许在某一天,终极毒王在无声无息间诞生,并繁衍开来,再无法阻挡。
“诸君,冲锋吧。”
“我们必须在毒王诞生之前做完所有的工作!”
“反攻!”
“将我们的探测仪布满整个澳洲大陆!”
“没时间等待了,反正穿着隔离服也一样迟早会不小心中招,还会拖延我工作的效率!”
“我不穿隔离服了!太慢了太慢了!”
“是的,隔离服的材料也不够了,留给科学家和医务人员吧。”
“待我死后,我的家人定会为我骄傲。”
“报告!c19915号工程舰,全员拒绝隔离服!”
“批准。等我。”
总动员令响彻了太阳系的星空。
一支又一支满载着敢死队的舰队升空而起,直扑澳洲大陆。
是的,明明可以返程,但无人踏上归途。
因为谁也无法保证返程的飞船上会否沾满了细菌。
出征时,勇士们便选择了不归路,便成了烈士。
人类开始以每一平方公里一个探头的密度,在澳洲大路上洒满希望的种子。
每一粒种子,都代表着一堆志愿者的生命之光逐渐熄灭。
五年过去了。
在这五年间,澳洲大陆上共计牺牲志愿者数亿人,其他大陆上的人口也下降了近亿。
去了澳洲的,是敢死队。
留在其他大陆海岸线的,同样是敢死队。
人类在澳洲一共建立了七百六十一万个一体化的大型检测探头,一座用于分析破译s菌dna结构,可以为疫苗生产提供精准数据支撑的大型研究院。
为了保证准确率和灵敏度,每个探头约莫相当于一栋三十层高楼,内里塞满了各种精密仪器。
平均每建成一个探头,要牺牲八十余人。
修建大型研究院牺牲的志愿者更是以数百万计。
绝大部分人在这里都只有两个月的剩余寿命。
没有办法。
隔离服真的不够用了。
即便穿了隔离服,比起没穿的,其实也就只能多出数个月的寿命。
幸运的是,在这五年期间,并未诞生赖闻明预测的终极毒王s菌。
人们开始陷入痛苦与焦灼的等待。
赖闻明再次提出另一件事。
一座研究院还不够。
因为谁也不知道终极毒王的扩散能力会达到什么程度。
他希望至少修建二十座研究院,并且每座研究院中都要常驻着科研人员。
只要发现,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开始破译!
因为人类能多抢一秒,便是一秒。
人类开始陷入痛苦的争论,最终支持赖闻明的言论占据上风。
第二次不归的大型迁徙开始了。
更多的志愿者一批又一批的前往澳洲。
这些人去修建更多的研究院,又或者在严防死守的研究院内部,开始紧锣密鼓的分析与破译,不断的积累经验和宝贵的数据。
研究院有隔离措施,比野外稍微安全些,但s菌实在防不胜防,经常发生事故,进而团灭。
但团灭后人们并不慌乱,依旧保持镇定,修补漏洞,用短短两个月的生命,顶着带病的身体来不断的堆积知识,试图破解毒王的特质。
等这一批所有人都牺牲了,研究院陷入沉睡,等待接班人到来,全面杀毒后再次开工。
又过去两年,平均分布在澳洲大陆各处,共计二十座研究院全部完工。
此时,人类的总人口已经下降至四十亿。
澳洲大陆上。
废弃的战船填满了山谷。
亡者的骸骨染白了山峰。
只有那检测探头与研究院的指示灯仿佛亘古闪耀,永不熄灭。菌依然没有进化出终极毒王,但每一次新的抽样检测,都能发现它的dna序列发生了新的变化,只是没人知道何时才会由量变引发质变。
人类停止了建设。
越来越多的老练的科研人员,医务工作者,以及这些年新晋成长起来的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的科研新兵与医疗新兵再次踏上征程。
他们住进了名为研究院的坟墓。
他们自称墓中人。
墓中人的工种被简单粗暴的划分为数种。
负责解析样本的科研者,负责穿上隔离服外出收集样本的捕猎者,以及负责为患者尽可能维持生命与行动力的医疗者,负责后勤的劳作者。
每一天,每一个小时,都会有人被无孔不入的s菌想方设法的钻进隔离服而感染。
那么捕猎者便会褪下隔离服,轻装简行。
这些人被称之为行者。
其他工种的人,则会穿上隔离服,走出研究院,再褪下战袍,化身行者。
行者们或徒步,或驱车行走在澳洲大陆上,去监视着每一种可能新诞生的感染载体。
他们在两个月余生的最后旅程中,往往会离开基地很远很远,临死前一边唱着歌,一边为自己拉上裹尸袋的密封锁链。
他们唱的是重新填词后的钟蕾的《自我燃烧》。
一个无名的作曲家,将席慕蓉的《出塞曲》变幻了韵律,填进了《自我燃烧》的韵律中。
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
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
请用美丽的颤音轻轻呼唤
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那只有长城外才有的景象
谁说出塞曲的调子太悲凉
如果你不爱听
那是因为
歌中没有你的渴望
而我们总是要一唱再唱
像那草原千里闪著金光
像那风沙呼啸过大漠
像那黄河岸
阴山旁
英雄骑马壮
骑马荣归故乡
……
六年后。
一种成熟体呈絮状,直径仅为零点八微米,可以随风扶摇,甚至跨越大洋飞渡大洲的腐殖质酵母菌被发现了,位于墨尔本遗址附近。
一名就在附近的行者收集到了样本,驱车狂奔而回。
共计二十个研究院的阵列发挥作用了。
这位行者距离最近的墨尔本研究院,只需要半天。
在他离开后,天基激光发射器在原地疯狂扫荡。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行者轰鸣着马达,从远处赶来。
他们不是来收集样本的。
他们的任务,是用身上的火焰喷射器,车上的超功率过滤抽风机与尽可能多的终极毒王同归于尽。
当他们身上的装备能量耗尽,他们甚至会深呼吸,然后再一把烈焰点燃自己。
曾被无数人诟病,只知道叫别人送死,自己却躲在大后方的赖闻明,自亚洲北陲的西伯利亚研究基地登上飞船,直扑墨尔本研究院。
作为当今世上硕果仅存的诺奖级生物学家,作为量子生物学与基因学两大学科的集大成者,只有赖闻明亲自去到前线,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破译终极毒王s菌的奥秘。
二十天后,赖闻明将完整的分析数据与广谱疫苗基因设计方案发回其他大陆。
在发回数据之前,赖闻明已经第一个亲自试验实验室制广谱疫苗,并在五分钟后切下自己大半个肝脏通过基因检测,呈阴性反应。
他成为了第一个拥有s菌免疫力的人类。
他哈哈狂笑,就连腰间巨大的破洞直往外冒血也不管不顾。
随后他亲自按下了引爆按钮。
开始倒计时。
三十秒后,遍布大陆的七百六十一万个探头与二十座研究院下藏匿着的核聚变炸弹将会同时引爆,迸发出堪比太阳的高温。
这些核聚变炸弹,被称为最终防线。
临死前,赖闻明发回一条慷慨激烈的语音讯息。
“承载了终极毒王s菌的真菌已经遍布澳洲大陆,附近的海洋也已经受到了污染。最终防线可以消灭95.12%的毒王真菌,剩下的毒王真菌要铺满全世界,至少需要三个月。”
“我已经完成疫苗研发,你们从培养到批量生产,并满足超过十亿人的要求,只需要两个月。”
“其他人都躲起来!半年后,全人类都能拥有s菌免疫力!”
“我赖闻明,没有辱没我先辈的名字!你们记住我的赖闻明的名字,记住我的曾曾曾……祖父赖恩的名字!他才是人类二十一世纪以来最伟大的科学家!而我,排第二!其他人都是狗屁!”
“人类,已胜!”
轰……
璀璨的白日焰火,照亮了地球的天空。
太阳为之失色。
大地为之颤动。
遮盖在人类头顶数十年的浓郁乌云,被核聚变的光辉撕破。
久违的和煦阳光,在灼目白光与席卷狂风散去后,再次洒满大地。
三十五亿个声音,同时唱响《自我燃烧》。
人们笑中带泪,无语凝噎。
悲怆激烈,却又满怀希望的情绪仿佛化作实质,萦绕在大气层的上空。
人类迎来了新的曙光。
八年后,一座写满了阵亡者之名的高塔自珠峰的顶端建起,笔直的耸入霄汉。
上百亿个名字,每一个,都是一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