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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背负双手在书房中来回的踱着步,时不时的长吁短叹。
今日便是秋闱大比最后一场时政策论,想到这盛大场面,就足以让一直以读书人自诩的他颇为触动。
只可惜自己年轻的时候却未曾经历过这种场景,珠哥儿若是身子骨再强健几分,也许就能考过这秋闱了,这让贾政忍不住眼眶又有些湿润。
“宝玉还没有过来?”心中越发焦躁,贾政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这孽障今日跑到哪里去了?”
李十儿已经吩咐人去找宝玉了,可宝玉房中无人,那丫鬟们也说宝二爷午觉之后便不知道去了哪里,兴许在梨香院,又或者去了林姑娘那里。
“老爷,已经让人去找去了。”李十儿心中又暗自打鼓,不知道今日老爷怎么又情绪不好起来,这宝二爷若是找不到,只怕回来晚了又要吃排头了。
“哼,这都去了半个时辰了,还没找到?听说他和那东府蓉哥儿媳妇的弟弟成日里出双入对,连书都不想读了?”一想到此事,贾政便心火乱窜,下意识的就想要让人去那板子来准备着。
这也是他在赵姨娘屋里歇息时听说的,来源应当是环哥儿,但贾政也未轻信,还是让人去打听了一番之后,又把那塾师叫来细细询问了之后,这才有了定论。
要说有甚不轨之事,现在好像也还说不上,但是这书却读成了走马观花,这却是不假的。
眼见着那冯家大郎都已经去考秋闱了,这自家儿子却是优游甚欢,要说宝玉翻年也就是十二岁了,冯家大郎这个年龄都要入青檀书院了,而宝玉呢?
想到这里贾政便是一阵肝疼,难道这宝玉真的就不是读书种子?
想到那塾师说环哥儿和兰哥儿读书还要认真许多,这两相对比之下,如何不让贾政对宝玉的表现越来越不满意,情绪也越来越急躁。
“还没回来?”又等了一炷香工夫,贾政脸色已经犹如暴风雨来袭之前一般阴沉得吓人。
李十儿已经在琢磨是不是该先去让人给太太说一声了。
这宝玉一回来铁定是要吃板子了,弄不好就得要打得下不了床。
太太最终肯定也要迁怒于自家,更何况上月太太还专门吩咐人给自己屋里送了些许土产,虽说不值多少钱,但也是太太一番心意,李十儿也知道这肯定多少是想让自己帮着她把老爷盯着。
其他都不必,唯一就是这宝二爷的事情,须得要上心,这也是太太屋里的金钏儿带的话给自己。
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便见到外边有人影闪动,李十儿赶紧出门:“可是宝二爷回来了?”
“回李爷,还未曾,不过门房上传信来,说舅老爷那边府上来人,请二老爷去那边府上一叙。”
听得这话,李十儿心中一松,终究找到了办法,这下好了,他赶紧进屋:“老爷,舅老爷那边传信来,请您马上过府一趟。”
“哦?”贾政也是一愣,内兄回来了?不是说去宣府镇了么?内兄担任宣大总督之后,基本上都是在京外奔波,山西、大同、宣府三镇乃是拱卫京师的头等要地,自然不敢轻忽,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却要找自己去?
“说什么事情了么?”贾政点点头,李十儿已经招呼丫鬟赶紧来替老爷换衣,话语里却不落下,“怕是有啥重要事情,这等时候来请老爷,须得要尽早去。”
贾政本来也就是个没甚主意的人,见长随这么一说,便也信了,忙不迭的让丫鬟换衣,“那老爷,宝二爷若是回来了……”
“且寄下这一顿,下一次若还是这般,便要老账新账一并算!”气恼无比,但是却又无可奈何,等到自己回来,只怕这宝玉早就得到消息去母亲那里躲灾了。
去往兵部洼横街的路上,贾政便能看到不少三三两两的士子学生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也有一些人垂头丧气,更多的人则是心神不宁,谁都要等到二十日后的放榜揭晓方才知道自己这一科的秋闱大比中的最后命运。
联想到自己屋里三个,宝玉若真的是读不出书来,恐怕就不得不多花些心思在环哥儿和兰哥儿身上了。
兰哥儿自不必说,可若是这环哥儿真的读书是块料子,那这两相对比之下,宝玉岂不成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不知道这般对比能不能宝玉也受到一些刺激,进而发愤图强起来?
各种纷繁的心思一直萦绕在贾政胸中,让这一趟去王府的路上是格外的难熬。
一进王子腾书房,就看到王子腾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
“二兄。”
“存周来了,坐吧。”王子腾黑瘦了不少,但是气势却更显得精悍凌厉了,”本来是说想找你说你家三姑娘的事儿,但现在恐怕不行了。”
“哦?”贾政一愣,没反应过来,说探丫头的事情?是冯紫英么?
“前几月里也让人打听过,冯家的意思还是等到冯家大郎今科秋闱之后再说,另外我也问了问,说冯家大郎经义功底的确不佳,若是能再读三年,这秋闱更有把握,我也就琢磨若是今科秋闱冯家大郎不中,存周便可托人递话,看看两家是否可以结亲,但现在看来……”
王子腾的话让贾政有些不明白了,怎么这今日才考完,王子腾就觉得冯家大郎能考过不成?
似乎是觉察到了贾政的疑惑,王子腾把手中的纸递给了对方。
贾政一看,“浅论北地灾后官府应对方略。”
他顿时明白过来,这应该是今科顺天府秋闱策论考题。
“存周,明白了么?”王子腾吁了一口气,“上月京师大涝,往年洪涝之后必定会有疫情,但是今夏虽有,但是却情况要好得多,据说便是得益于青檀书院的先期提醒和写出的一份《防疫备要》,而此科北直隶的策论考题却又是以此为题,我在想,只怕青檀书院便会在这等考试上占尽便宜了。”
贾政终于明白了,内兄怕是觉得这样的策论题对青檀书院学子来说是轻车熟路,那冯家大郎也必定能取得一个好的成绩,那今科冯家大郎怕是要过了,而一旦过了秋闱成为举人,只怕冯家就会对探春的庶出出身很介意了。
之前说实话贾政还不是太在意这一点,他觉得冯家大郎纵然在青檀书院读书,但是年龄和底子摆在那里,只怕这一科的可能性不大,下一科也许还有希望,那么还有这两三年时间可以慢慢来筹划此事,却未想到局面却变得如此。
“二兄,这秋闱大比,北直隶四千五百多人,只取一百余人,纵然冯家大郎这番要占些便宜,但愚弟以为也未必就能轻言中式吧?”
“但愿如此吧。”王子腾叹息了一声,贾政这话倒也不为错,这秋闱和春闱没有哪个敢说有绝对把握,一些考前名声显赫的士子一样有翻船失手的,遑论冯紫英这样不过才在青檀书院读了两年书的。
“若是知晓冯家大郎秋闱未过,那存周便可托人去探询那冯家的意思,若是能促成两家结亲便是最好,那边我也会去信榆林,看看冯唐的意思,……”
王子腾始终觉得这冯紫英若是不能笼络到有些可惜,贾家三姑娘庶出的确是一大障碍,便是冯紫英未过秋闱,都未必能行,若是不行,那便可以试一试薛家姑娘,只是这薛家的身份却又让人有些气短,而且妹妹那嫡子却又是一个不省心的,若是冯家知晓,只怕也会是一个问题。
想到这里王子腾真的觉得没有一个各方面都能如意的,可惜了贾家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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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紫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他是被抬回来的,越发让他感觉到自己来到这个时空之后酒量似乎完全变成了这个真正的冯紫英了。
无论是黄酒还是烧酒,自己的量都锐减。
头还有些晕乎乎的,但一翻身,就听见外间急促的脚步声进来,“少爷,您醒了?”
“唔,几时了?”冯紫英扶住额际,还有胀痛难受。
昨晚也记不清云裳替自己喂了几碗蜜水了,也幸亏自己还是坚持了云裳时候自己,想想如果是瑞祥或者宝祥来喂自己蜜水,那真的是背上一阵恶寒,真的恐怕蜜水没喝下去,自己先要吐了。
“快午时了。”云裳俏脸有了一抹担心,但看到冯紫英眯缝着眼睛似乎在观察窗外的阳光,又补充道:“天时还有些大,少爷那些同学都在旅舍里歇着了,先前有一位同学上门来留了话,说他们先行回书院了,可能有些同学要先回家。”
这从开考到揭晓张榜撤棘,需要二十日时光,也就是要等到八月末才能看到自己是否中式了。
像挨得近的便可以回家,等到时间差不多了,然后再来等候,当然更多地人还是更愿意在寺观、旅舍和书院里等候,这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许多人是不敢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