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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也清楚和科尔沁人交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过若是放任科尔沁人在永平府境内肆虐,甚至还在丰润和玉田一带袭扰,我觉得京营这驻留在永平府的一万多人,还有昆山的数千民壮,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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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紫英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舆图展开,“这是我安排的斥候近期获得的情报,科尔沁人并不蠢,他们并没有全部南下,也许是避免宰赛的责难,又或者担心全部南下目标太大,所以实际上他们只有不到两千骑南下,其中一部大概在八百人左右,在榛子镇一带掳掠,另外一个一部在千人左右,沿着浭水两岸,也就是丰润和玉田之间抢掠,……”
四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舆图上,舆图很粗糙,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足以看明白。
只有不到两千人,而且分成了两部,左良玉和贺虎臣、杨肇基三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别高兴太早,他们都是骑兵,你们要想和他们野战,正常情况下很容易就会被他们轻易击溃剿灭。”冯紫英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
“那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要想和他们一战,须得要另寻他途?”杨肇基年龄最大,为虑胜先虑败,要想挣功出头固然重要,但是若是这一败就身死人灭那却就毫无意义了,这双方战斗力的差距摆在那里,大家心里有数。
“当然,科尔沁人敢南下数百里,自然也有倚仗,……”冯紫英没等三人说话,“叶赫部不愿意和科尔沁人正面交锋,……”
这一句话一出口,就让三人都是黯然失色。
若是没有叶赫部骑兵的配合,这三部步兵和火铳兵根本就无法对来去如风的科尔沁游骑兵造成威胁,人家见势不对立马抽身便逃,你再人多势众也不可能撵得上人家四条腿啊。
冯紫英也清楚要想伏击科尔沁人的确有些棘手,他和布喜娅玛拉乃至德尔格勒见过面谈过,对方明确表示现在他们还无法和科尔沁人直接交战,叶赫部和科尔沁人紧邻,如果彻底撕破脸,无疑会让叶赫部现在的处境更糟糕,也会让科尔沁人再无忌讳的对叶赫部下手,一旦科尔沁人和建州女真毫无顾忌的联起手来对付叶赫部,叶赫部的确很危险。
在冯紫英看来这其实是一种掩耳盗铃讳疾忌医的做法。
既然叶赫部已经打定主意要和大周站在一条战线上了,而科尔沁人现在却还肆无忌惮的进攻大周,未来只要科尔沁人要和建州女真结盟,那就是大周和叶赫部的死敌,那么将要不遗余力的消灭对方,现在却还存着某些顾忌或者侥幸而不愿对科尔沁人动手,这显然就有点儿宋襄公的做派了。
“若是没有叶赫骑兵的配合,大人,我们很难和科尔沁人一战。”左良玉径直道。
“叶赫部不愿与科尔沁人正面交锋,那意思是不是可以侧面配合我们作战?”杨肇基想得要远一些。
冯紫英点点头。
如果叶赫部连配合都不愿意,那这一仗就没法打了,除非蓟镇骑兵能来支援,但若是蓟镇骑兵一出动,估计科尔沁人会立即就北返了。
杨肇基三人都是精神一振,如果叶赫骑兵愿意配合,那这一仗还是有机会的。
“具体如何来打,你们可以和叶赫部那边商计一下,时间很紧,我估计得到消息之后科尔沁人就要开始逃窜了,也就是三五日之内的事情,错过这个机会,也就没有了。”冯紫英沉吟了一下,“叶赫骑兵不愿意正面冲突,但是科尔沁人未必清楚,他们做贼心虚,来这边抢掠,那么如何发挥叶赫骑兵的威慑和驱赶作用,我觉得你们不放结合榛子镇和浭水两岸地形来作一个推演设计,以逸待劳的伏击才是唯一的机会,……”
具体战术不是冯紫英所擅长的,那该他们自己去和布喜娅玛拉与德尔格勒来商量。
自己把话讲到这个份儿上,若是这三个家伙还是干不成,那也就只能说他们距离成熟还有相当距离,只能在日后来慢慢磨砺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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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赛面无表情的站在木质哨楼上,眺望着南方。
三屯营的地理位置不可谓不好,只可惜大周军居然让一帮京营来守三屯营,若是换了蓟镇军来守的话,宰赛是没有这个胆量来攻打的。
城中的粮食草料除了运走的一部分外,大部分已经在这段时间里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是到了必须要北返的时候了。
科尔沁人南下掳掠他视而不见,实际上也算得上是一种变相的逼迫对方。
宰赛宁肯回草原后多支付一些其他财货,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把粮草交给对方,这样迫使洪果尔只能命令麾下南下掳掠,缓解粮草压力。
随着时日迁延,许多汉人也不得不开始从山区出来返回家乡,这也给科尔沁人了一些机会。
这样也好,宰赛本来就对大周这边迟缓的动作十分不满意,现在有机会让科尔沁人南下去袭扰一番,也算是给大周一个警告,也是给姓冯的一个提醒。
“宰赛,最迟五日后我们就要启程北返了,天气越来越冷了,雪一旦下起来,我们北返的道路就会更难,而且这城里边该搬该运走的都差不多了。”比领兔站在宰赛身旁,有些不解地看着南边儿,那能有什么好看的,还能在这里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我知道。”宰赛点点头,“冯铿已经回永平府了,约我明日见面。”
比领兔大喜过望,“这么说事情成了?什么时候能兑现?”
“没那么简单,那士卒的二十万两银子倒是简单,布喜娅玛拉作保也没问题,说到时候全数以茶叶、布匹、盐巴和铁料来折价,我觉得很合适,哪怕价格折抵高一些也可以,这都是部族里边急需的。”宰赛淡淡地道:“不过剩下这批人就麻烦了,就连布喜娅玛拉都不敢作保。”
的确,五万多人二十万两银子怎么算都觉得划算,哪怕自己临走前押走两三千人精壮也能让这边觉得难受,而且以辽东极力拉拢叶赫部的需要,也不可能为这区区二十万两银子而让叶赫部失信于自己。
不过这几百将佐就不好说了,在宰赛看来这就是一帮废物,没准儿大周皇帝就像借自己之手清理掉呢?
所以这也是宰赛最觉得为难的,这帮人自家倒是觉得自己很值钱,便是大周朝廷不能赎回他们,他们家族里也能把他们给赎回去,但是这就意味着要一个过程,要足够时间。
倒是有一些商人愿意来赎回其中一些人,但都被宰赛拒绝了,区区一二十人对他来说那就太不划算了。
这些人走了,其他人怎么办?没有人赎回去就得砸在自己手里,所以他才会对外放出话,要赎一起赎,要么就都别想赎。
“那冯铿不是说他会回去想办法么?”比领兔一听就着急起来了。
只是这二十万两的财货,那这一趟就亏大了,损失上万人,这一回去路上难免还要有折损,那些伤病士卒能有多少人熬过这一二十日的回家路,真不好说。
“他说是说想办法,但是你没想过这桩事情的难度么?”宰赛远比比领兔想得远,“数百人,涉及几百家,有些能拿出钱来,很多能拿出一部分来,但可能还有许多也许就拿不出银子来,如果大周朝廷不肯答应,这桩事情谁来做?谁做得下来?其繁复程度,我都能想得到,而且如果他们朝廷不答应,会不会也要干预这些家里呢?冯铿就算再有本事,他也不过是永平府的一介同知,他爹本事再大,却也在辽东,大周京师城里的事儿可不是咱们这些外人能搞明白的。”
比领兔也想得头大,汉人里边关系实在太复杂了,远胜于这草原上各部族内部,各方面牵扯羁绊,做一件事情,都要经过各方面来协调,哪里像草原上,只要首领和族中长辈意见一致,就能拍板。
“宰赛,洪果尔又来要粮草了。”比领兔这才说起自己的来意,“我看他是借机来找茬儿,觉得上一次我们商议的分配办法不满意,所以才会……”
“我知道,不理他。”宰赛冷冷地道:“他都派几股人违反我的命令南下去打草谷了,既然不听我的命令,还来找我做什么?我能兑现之前说的,已经算是对得起他们科尔沁人了。”
比领兔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宰赛,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宜和科尔沁人交恶,科尔沁人实力不弱,而且和建州女真关系密切,现在我们有没有遵从林丹巴图尔的命令西进,若是撕破了脸,只怕……”
“只怕会被几方围攻?”宰赛转过身来看着比领兔,缓缓摇头:“比领兔,时代变了,察哈尔人经历了这一遭之后我觉得恐怕很能再能在蒙古草原上呼风唤雨了,外喀尔喀人不会在对他们俯首听命,科尔沁人更不会理睬他们,我们之前就没有听他们的,以后更不会,看着吧,土默特人和鄂尔多斯人也会因为这一次南侵看到察哈尔人的外强中干,林丹巴图尔太嫩了,既无威望,又无章法,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我都不明白他怎么就会被努尔哈赤给吹昏了头,替努尔哈赤火中取栗,……”
比领兔听得有些糊里糊涂,呐呐道:“宰赛,你说的我有些不明白,……”
“哼,林丹巴图尔上了努尔哈赤的恶当,我们和外喀尔喀人虽然算是形势所逼,但总算没太吃亏,但看看察哈尔人得到了什么,除了大周的仇恨,还有什么?外喀尔喀人倒是可以一趟子溜到漠北,但察哈尔人呢?我敢打赌,下一步大周就会挑动唆使土默特人对察哈尔人动手,素囊和卜石兔既然在河套和丰州这边争执不下,如果大周给素囊一个名分,再给他一些各方面支持,你觉得素囊会不会上钩呢?”
宰赛叹了一口气,“得利的就是建州女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