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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当那个山陕商人将价格喊到二十五万两时,冯紫英心里也还是有些发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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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张驰这厮不跟进,这二十五万两砸在自己手里,虽然自己拿得出来,但是明明只需要十五六万银子就能买下来的,却要花二十五万两银子来买下,那就有些肉痛了。
好在张驰没有让自己失望,加价五千两跟进,那自己自然就拱手相让,先让这厮得意一番吧,很快就会让他意识到这作为“左监国”在国事日艰的情形下,不思为国谋划,却在这些事儿上去炫富,会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满心舒畅地出门上车,远远也看见了志得意满的寿王张弛也出门准备登车,冯紫英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拱手一礼:“恭喜王爷,拿下荣宁二宅,这宅子绝对能让王爷住得舒心畅意,……”
“紫英,你可莫要怪孤啊,孤也是太喜欢这里了,打算改造一番作为日后别宅,夏日里来小住一番,也别有情趣。”张驰假惺惺地道:“你不是也喜欢么?那该也出出价啊。”
“哎,紫英本来就盼望着能以底价捡个漏呢,谁曾想这一来就有人加价,那就只能遗憾放弃。”冯紫英也假模假样地道。
张驰一愣,原来这家伙只是来报个价就放弃了,那二号买家是谁?和自己叫了这么多轮,愣生生炒到二十五万两以上,当初赖大也说二十万两肯定能买下来,没曾想超出了足足五万两预计。
心情有些复杂,张驰看了一眼冯紫英,这厮不是说他对荣国府有着深厚的感情么?怎么就一轮价都不出就放弃,难道这家伙就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说那番话,惹得自己起了胜负之心,结果却上了这个套?
脸颊抽搐了一下,张驰也只能勉强笑了笑,“呵呵,花钱就是图买个自己喜欢吧,孤觉得还行。”
“只要殿下觉得值就行,有钱难买我乐意嘛。”冯紫英也是点头称是,然后告辞离开。
张驰咀嚼了冯紫英的话,似乎觉得这话有点儿揶揄的意思在里边,但又说不出个什么来,只能闷闷不乐地离开。
冯紫英回到府中,便悄悄把曹煜叫来,将今日竞拍的情形简单说了一说,只说左监国寿王张弛花费巨资购买豪宅,让《今日新闻》采取何种方式来对对此事做一个探讨,未必需要多么负面的攻讦,只是就事论事的一个介绍,把这事儿给炒作一下,让朝里朝外都知道这事儿就行。
只要炒作起来,那些早就看张驰不顺眼,甚至煞费苦心寻找张驰漏洞的人们,就会如获至宝地运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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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大人,此番发卖大获成功,……”冯紫英见到眉花眼笑的黄汝良时,也是笑着恭贺,“紫英也算是圆满完成了大人的交待,没有辜负朝廷的期望了。”
“呵呵,紫英,此番还要全赖你的手段啊。”黄汝良颇为感慨。
原本一直担心发卖事宜不能尽如人意,但是未曾想结果却远比自己预测的好,尤其是这匿名竞拍和延后过户这一政策调整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变成了匿名竞拍,而且竞拍人数也大大超出了想象。
虽然在竞拍价格上比上一轮要低许多,但是这早就在预料之中,而这么大的数量也保证了这一轮发卖所获足以应付今后一段时间的朝廷所需了。
“大人过誉了,紫英不过是一个建议罢了,关键还是朝廷的政策活泛,才能让江南商人们有了报效朝廷的渠道啊。”冯紫英笑了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是绝对划算的双赢政策,冲着他们对朝廷的报效和支持,他们也能放下心里石头,不可能在一心一意要替南京伪朝效力了,甚至会在一些关键时候站在我们这一边。”
“唔,紫英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山东这一战的结果,这些商人多有见风使舵,一旦我们战事不顺,只怕他们的心思又要活泛起来,没准儿又要主动去报效南京伪朝了呢。”黄汝良叹了一口气。
“这在所难免,甚至他们现在就已经在两边下注了,但是钱粮对南京伪朝来说也很需要,但是却远不及我们这边的重要,南京朝廷缺的是能打仗的军队,可这却不是单靠钱银就能解决的。”冯紫英气定神闲,“海运不绝,补给不断,军队不乱,我们便赢定了。”
冯紫英肯定的语气让黄汝良心里似乎都要放下了不少,这段时间他压力也是颇大,想方设法稳定京畿局面,还得要替北面西面两路大军筹划充裕的粮饷,这都不是简单事儿,也幸亏冯紫英的建言献策,解决了大难题。
“紫英,我就爱听你的这类话,我也盼着朝野内外都能有这种信心,那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黄汝良慨然道。
“可我听说还是有些杂音出来?”冯紫英假作随意地问道。
黄汝良一听冯紫英提起这个就来气,“哼,志大才疏,得意忘形,难怪皇上……,你是说寿王和禄王的事儿吧?这可真的是成了京师城里的笑话了,这等时候,寿王你要去报效朝廷替朝廷分忧竞拍宅邸没错,但被炒作得沸沸扬扬,说是创下了此番朝廷发卖的天价豪宅,怎么却被人拿住把柄,说他这竞买的银子来历不明,是收了人钱银替人办理捐官事宜,闹得不可开交,京师内外都是鼓噪不已,……”
一说起这事儿,黄汝良便连连摇头。
禄王那边抓住这事儿拼命炒作,说寿王不但收人钱财替人跑官要官,而且还包娼庇赌,放印子钱,否则怎么可能一出手就是二十多万两银子来买一处宅子?
这一盆盆脏水泼在寿王头上,弄得寿王焦头烂额。
要辩解吧,许多事情也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要么就是确有其事,但是却有出入,要么就是当事人消失找不到了,总而言之一团乌烟瘴气。
寿王这边也不甘示弱,攻讦梅月溪在老家承揽诉讼,涉及多桩桉件,甚至还有一人是举人出身,愿意出面检举,同样也是在朝中引发大哗。
许皇贵妃和梅贵妃甚至在宫中对峙怒骂,最后闹到了内阁这边,都要求解除对方的监国身份。
内阁这边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推到宗人府那边调查,这等事情自然不是一天两天能有一个结果的,最终能不能有一个结果也未可知。
“内阁大概有些失望吧?”冯紫英笑了笑,“我出的这个左右二监国的主意是不是馊主意?”
“呵呵,这是人自己不争气,怨得谁来?若是自家无愧于心,谁又能造谣诬陷你不成?”黄汝良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那福王礼王和恭王岂不是坐享渔翁之利?”冯紫英眨巴眨巴眼睛。
“寿王和禄王那边现在倒是有些怀疑起是福王礼王和恭王故意在中间挑事儿,想把他们拉下马来呢,现在偃旗息鼓握手言和,开始寻福王礼王和恭王那边的不是了。”黄汝良也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查又没法查清楚,那《今日新闻》、《北方快报》等报刊都说是收到了匿名信投稿,说得言之凿凿,他们也派人去了解了,的确有这么些事儿,所以才没点名地披露了,谁曾想这些人就会自己去对号入座了?蠢不可及!”
冯紫英忍俊不禁,有些时候只是想要扇风点火给对方制造一些麻烦,谁曾想这火势一起来,就连自己都预想不到了。
“内阁还是该好生教诲一番,虽说这监国也不过就是临时应景儿的,但隔三差五曝出这等乌七八糟的事儿,对朝廷威信也是一种损害。”冯紫英一脸坦然,“久而久之,民间的风评也会影响到日后朝廷施政方略。”
“谁说不是呢?寿王又找到户部说他不买那宅子了,原本就只交了三万两押金,生下二十多万两就一直欠着,现在闹成这样,摆明是不敢再去接这个烫手山芋,免得遭人攻讦了。”黄汝良无奈地道:“这等出尔反尔,哪有……”
“哪有人君之相?”冯紫英低声接上话道。
黄汝良瞪了冯紫英一眼,“我可没说,你也别乱说。”
二人又是一阵谈笑,也说到了这节慎库的事儿。
也算是因祸得福,就因为这一场闹剧,寿王和禄王都不好再在这节慎库的物料银子上再生枝节,所以这顺天府和工部关于从流民中调集精壮来修缮整个京师城的街面和沟渠一事也就顺利地推动起来。
从户部回到府中,就得知山陕商人那边传来消息说户部竞拍一方问是否还有意买下荣宁二宅,户部会重择期新举行竞拍,欢迎原来参加过的客户们继续踊跃参加。
看样子是寿王认亏离场,折了三万两银子押金,再也不肯接手这引来一场无妄之灾的烫手山芋,这也算是朝廷自发卖以来破天荒第一遭炒回锅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