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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正文卷第四百九十章适可而止工部郎中常松看着突然破门而入的贾蔷,心里一沉,面色铁青的厉声问道:“你是甚么人?谁让你进来的?来人!来人!”
不过,当他看到贾蔷身后“呼啦啦”又进来一二十大汉来,眼中明显出现了畏惧之色,识相的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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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一步步走到书房正中,站定,俊秀的面上,目光却如刀一般锋利冷然,他看着常松、傅试和李守中三人,轻声问道:“荣国府二老爷贾政贾存周,检举你们妖言惑众,侮蔑诋毁圣躬,跟我们走一趟罢。”
常松与傅试对视一眼,傅试面色连连变幻几番后,起身赔笑道:“竟是宁侯来了……宁侯,此间必是有甚么误会,何不坐下来好好谈谈?”
贾蔷只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傅试大为尴尬,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常松和傅试二人看向李守中,李守中是极重规矩的人,且他自忖论起关系来,他还是贾蔷的祖辈,毕竟,他和贾政是姻亲亲家。
因此,李守中紧皱眉头,以长辈,不,是以祖辈的姿态呵斥道:“你胡闹甚么?存周乃正人君子也,素爱读书,善养浩然正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吾等读书人?你莫要仗着没有长辈管你,就恣意妄为!五城兵马司,也能带走朝廷官员?念你是小辈,今日事我们不与你一般计较,还不快快退去?”
贾蔷连打嘴仗的心思也没有,目光落在中间桌几上,一份铺开的折子上。
借着满屋通亮的烛光,他能看到折子上面密密麻麻的签名。
李守中虽是国子监祭酒,但区区半天功夫,他还没这么大的能量,寻找几百名官员签名。
再联想到他的官职,这折子上的签名,也就不言而喻了。
贾蔷心里一时都不知道想说甚么才是……
他本以为贾政已经是作死的巅峰代表了,却没想到,眼前这位,还能更胜一头!
从古至今乃至贾蔷前世,学生闹事,都是当局最忌惮也是最恨最棘手的!
前世还好些,让拾掇老实了……
但当下,十分讲究不能阻塞言路,国子监甚至隐隐与当世清流挂钩的世道中,堆积这么几百个国子监监生的签名,这是比上吊自尽更狠的作死方式。
贾蔷是真不想理会这样的事,沾上一点,都会奇臭无比!
可是……
又不能不管。
因为贾政的名字就在上前,无论如何,都会牵扯到贾家,进而牵扯到他……
“大行皇帝遗体,呈吞金服砂,烧胀而殁之像,经绣衣卫并龙虎山张元隆查证,是太上皇在炼丹时,用错了紫朱和赤符两味药。”
“有人不信,好啊,天子便下旨,此案全权交由宗人府、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联合审案。并将所有涉案人员,从宫人到内务府官员,全部交出,并保证是活的。”
“为避嫌,绣衣卫不参与其中。”
“此案,会从头到尾彻查到底,不管涉及何人,一律诛除九族。”
“很简单的一件事,怎么就让你们义愤填膺成这样?”
“天子已经做到足够磊落了罢?怎么就成了你们口中的桀纣之君?”
“此事到此为止罢,本侯劝你们,莫要凭空生事,大起冤案!”
贾蔷耐心的将事情着重点讲了一遍,他自认为无论如何,但凡明白一点道理的人,都应该知道是非了。
然而,这样逻辑清晰的话,落在李守中耳中,却一个字也不愿相信。
听完这些,他看着贾蔷如看仇人,厉声斥道:“简直一派胡言!太上皇何等明君,岂会连紫朱和赤符都分不清?这等可笑荒唐的借口,也能让天下人信服?”
贾蔷闻言一怔,呵了声,道:“你这话还真有点道理……这样,本侯举荐,让你同大理寺、刑部等共同审查此案,有任何觉得不妥之处,你都可以提,如何?”
李守中却更怒了,道:“老夫乃国子监祭酒,又懂得甚么查案?”
贾蔷皱眉道:“那你想怎样?”
李守中大声道:“老夫就想为太上皇,为天下黎庶,讨一个公道!太上皇乃君父,岂能死得不明不白?”
贾蔷压着不耐,问道:“那你到底想怎样讨公道?”
李守中厉声道:“老夫等要做之事,便是在讨公道!谁敢阻拦,谁就是奸邪逆贼!”
贾蔷闻言,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了,他思量稍许,最后努力道:“至少给大理寺、刑部他们一点时间?等他们查证完了,你们在闹事?”
“闹事?!”
李守中目眦欲裂,大声道:“吾辈……”
“好好!伸张正义,你们是伸张正义!”
贾蔷退一步道:“但总要看看到底查证出甚么结果来,再理论,总没错罢?”
李守中仍是半步不让,厉声道:“等到那群禄蠹查证出结论来,连黄花菜也凉了!竖子焉知大义?那份遗诏,如同罪己诏,抹尽太上皇一生功绩!你妄受太上皇隆恩,妄为太上皇良臣!”
贾蔷闻言,轻声一叹,点了点头道:“你纠结之处竟在于此,若这样,那就是真的没得谈了。”
说罢,他身形一闪,一步上前,将几案上的折子拿起来……
“你干甚么?”
“放下!”
“奸贼!”
贾蔷在诸多签名的最前面,果然看到了贾政二字。
排名第二的,就是李守中。
但奇怪的是,他连续往下看了二十个名字,都没看到傅试和常松的名讳。
见此,他冷然一笑,目光扫过常松和傅试,道:“这就是你们的煌煌大义?除了诓骗两个迂腐夫子外,你们的表现呢?你们的名讳呢?”
常松和傅试二人面色阴沉,目光更是阴冷的看着贾蔷。
贾蔷随手将折子放在了一旁的牛油大蜡上,火光轰然而起。
李守中见之目眦欲裂,就要冲上前来和贾蔷拼命,夺回折子。
然而他这老迈之躯,刚扑上来,就被贾蔷反手一耳光,狠狠的扇倒在地。
贾蔷没有看他,自有亲兵上前,将李守中押起。
贾蔷目光一直盯着傅试和常松,二人对于他突然下狠手,打倒李守中都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这二人是有野心之人,或许还有不少小心眼,但若说他们有多大的心性和勇毅,那也是扯淡。
贾蔷看着傅试道:“你常年在贾政面前溜须拍马,所求者无非是想升官发财。先前你求到贾家门上,想要趁着眼下朝廷空缺出许多肥缺之际,得一好差事。求之不得而生恨意,继而被人收买,捣鼓出眼前这一套,我明白。不过……你呢?”
贾蔷看向常松,道:“贾政是工部员外郎,你是他的顶头上官,听说平日里相处的还不错。你又是甚么缘故,设计这一出?我来猜猜,凭你一个区区五品郎中,又有甚么资格在背后下棋?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不配,你算甚么东西?”
说罢,贾蔷冷笑一声,对商卓道:“让铁牛进来,问出他们身后到底藏的哪路神仙,今夜,咱们一一拜会!”
这群景初旧臣怎么就不动动脑子想想,太上皇都死了,大义在隆安帝,若隆安帝只是一个废柴,是幽王、阿斗之流也则罢了。
可是以隆安帝这样的雄心壮志,坚韧刚强的心性,岂能再由他们躲在暗处放冷箭?
想污天子名声,动摇皇权根基,简直不知死活!
得闻贾蔷之令,立刻有人将铁牛叫了进来。
身披铁甲的铁牛是低了低头才进了书房门的,甫一进来,就给了常松和傅试极大的压力。
贪婪阴险好名利之人,也是最惜命者。
铁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一般,走向二人,让二人胆寒。
商卓对铁牛道:“问出他们背后是谁……”
“先带一个出去,分开问。”
贾蔷补充了句。
商卓闻言后,与他一个弟子点了点头,立刻有人上前,拖着傅试出去。
傅试是真没想到,贾蔷居然有这个胆子,私自给官员上刑。
五城兵马司甚么时候,能对付官员了?
可就算事后贾蔷会被弹劾,会被治罪,甚至会被杀头,那也是事后。
眼下,傅试害怕他被打死。
而常松比傅试好不了多少,尽管铁牛明白道理,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力气,狠狠一拳掏在了常松腹部。
一拳将他打的弯下了腰,呕吐出了晚饭和苦胆水,蜷缩在地上。
可他既然没开口,铁牛就没有放过的道理,弯腰掐着常松的脖颈,生生将他举了起来。
刚才还忍着剧痛痛苦呕吐的常松,这下是真的怕了,他连喘息都喘息不上来了,虽拼命张大嘴挣扎着,可越来越感觉到窒息感,感到死亡离他如此之近!
“我……说!”
“喀喀,我……说!”
贾蔷与铁牛使了个眼色后,铁牛蒲扇般大小的手一松,常松摔落到地面,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狼狈不堪。
“呼哧!”
“呼哧!”
“呼哧!”
“快说!”
铁牛低吼一声,如一道闷雷炸响在常松头上。
常松唬了一个激灵,忙道:“是工部右侍郎韦铭让我这样办的,韦铭说,天子悖德,谋弑君父,侮蔑太上皇,就该让天下人皆知……”
贾蔷摆了摆手,道:“写下来,写下来后签字画押。”
常松闻言,脸色难看之极,不过当他只稍微一犹豫,就被铁牛抓着脖颈上的肥肉,拎一头猪一般拖到了几案前,常松虽满心屈辱,却愈发这些不讲道理的蛮横之辈,颤着手,落笔成书后,又签下名字,按了手印。
然而却不想,他一切都如数照办后,贾蔷在看着供书时只微微偏了偏头,商卓就即刻将常松带了下去,未几,带着心惊胆战面色惨白的傅试进来。
一旁李守中见之,盯仇人一样死死瞪着贾蔷,咬牙道:“私刑朝廷命官,贾蔷,你视朝廷王法如无物,将来必为祸国大盗!”
贾蔷懒得理会这个腐儒,看向傅试道:“说说看,你背后又是哪个?怎么和常松勾结到一起的?”
傅试大口吞咽着唾沫,目光闪烁,似是在迟疑着甚么,然后就见铁牛一巴掌扇在他脑后,直接将他扇的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险些昏过去。
傅试吓的亡魂大冒,颤声道:“是……是忠顺亲王府的王长史,让我这样干的,许诺我……”
脸色有些凝重的贾蔷摆了摆手,示意了下几案上的笔墨,道:“详情写下来,何时何地见面,说了甚么,有谁可以作证。”
傅试心惊胆战面如死灰的上前,书写罢亦是签字画押。
贾蔷此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他拿起供纸看了看后,又让人将傅试带了下去,最后看向李守中,轻声道:“看到了么?常松背后之人,是想搞臭皇上的名声,想要图谋不轨。诱使贾政署名,是为了让世人看到,为了所谓的大义,连先荣国嫡子,贵妃亲父,都在声讨皇上,让世人看到皇上已是众叛亲离,坐实他丧心病狂,谋弑君父的罪名。其心,不可谓不毒。
另一个,则是为了趁机剪出敌人,忠顺王李祐是皇上的人,他知道你们这些人必难成事,所以就将贾政裹挟进去一起去死,进而连累整个贾家,不得好死。这叫借刀杀人!
也只有你这样迂腐的老夫子,才会以为他们是真的想为太上皇伸冤鸣不平!
看在大婶婶和贾兰的份上,我今日不再打你,也不抓你入大牢。但是,既然已经涉及此案,我也没权力放过你。我会安排两个亲兵,去李家看住你,防止你再做蠢事。至于具体如何发落,只有等旨意了。”
说罢,也不理这个满脸死硬的蠢老头。
等两名亲兵押着李守中回李家后,商卓问贾蔷道:“侯爷,还要去工部右侍郎府和忠顺王府么?”
贾蔷气笑道:“开甚么顽笑?抓一个六品一个五品,已经是极限了。我连李守中都放过了,不丢进牢里去,还能去抓一个从二品侍郎,一个亲王不成?适可而止罢。”
不是不能,做也就做了,但着实没必要。
太过恣意,乃种祸之举。
太上皇驾崩之后,虽然大体上,对贾蔷是利远远大于弊,但是过去那种骚操作,却是最好不要再出现。
隆安帝的强势,今日他已经见到。
不过……
贾蔷拍了拍手中的两叠纸笺,笑道:“就凭这些,便足以将贾家摘出去了。至于那劳什子工部由侍郎韦铭和忠顺王李祐,根本不用咱们亲自动手,明日自有天子来拾掇!走,回家,明儿看好戏就是!这回,咱们也偷个懒。”
过去,因为忌惮背后的太上皇,隆安帝给不了太多支持,所以他只能每每拉起太上皇良臣的大旗,做出以性命相搏玉石俱焚的姿态来对敌。
但从今往后,却再不必了。
也该他使使借刀杀人之计,偷偷懒了!
只是,贾蔷却没想到,这懒,又岂是那样好偷的……
……
ps:说断章真有点委屈啊,这么一大段内容,一章无论如何都写不完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