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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贾蔷领着十余人一言不发的走向南厅,李暄心里有些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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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小在上书房也学过帝王学,皇子皇孙其实都学,不过绝大部分只学个耳旁风,因为不可能用的到。
只是以防万一,有异族侵略,或朝中事变,血脉绝嗣,那么天家子孙任何留一个,也能撑得起大燕江山。
太祖本意是好的,只是太祖朝后,就多流于形式了……
不过,李暄多少还学了些,所以知道眼下这些将门虎子们,争的的确不是意气,而是势!
是年轻一辈,开国功臣一脉和元平功臣一脉子弟的势。
开国一脉子弟,他们的父辈,显然已经输的一塌糊涂。
他们的祖辈,出了一个贾代善,倒是勉强支撑着门面。
但他们的曾祖辈,却是从龙开创了大燕皇朝,有煌煌开国之功!
所以,拥有这样血脉的他们,绝不甘心永远沉沦。
在这一辈,他们明显拥护虽小他们一辈,但年岁相仿,也已经出位可与元平子弟抗衡的贾蔷。
如果能在这座擂台上,争得一时高低,最起码,将来在军中争位时,不会再如他们父辈一般,在元平功臣面前抬不起头,即便到了御前,也是连争都没底气去争……
所以,事关如此重大,见血丢命都不算奇事。
这忘八球攮的,真是不省心啊!
念及此,李暄叹息一声,不过他眼珠子在会馆护卫上看了看,忽地想明白一事。
这会馆到底是贾蔷的,以他的性子和手段,即便他真的打不过,他会在自己的主场丢了性命?
这忘八,分明是判官和打手一起当啊!
贼溜!
……
南厅。
贾芸早在门口候着,姜林、董川、张泰、陈然等元平功臣子弟,也站在门正中,恍若南厅便是他们的地盘一样,与李暄见礼。
李暄早就放下担忧之心,摆手呵呵笑道:“爷今儿就来瞧瞧热闹,听说你们这些将门虎子功臣子弟打的痛快,还都是动真格儿的,爷就来见识见识。都不必管爷,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李暄说罢,贾蔷目光在姜林长脸上扫过后,又与董川、张泰、陈然等人微微颔首,最后目光落在姜林身边,两个身量魁梧高壮,目光明显桀骜的年轻人面上。
他呵了声,问姜林道:“这两个就是孙万千和张汉清的儿子?村里村气的,不愧是土炮出身。在山西那边养狗的罢?难怪一身土狗性子,进京了居然给你这鞋拔子长脸土鳖当狗……”
贾蔷初次见面,就火力全开。
尖酸刻薄羞辱之言,让原本在李暄面前含蓄点的孙朝阳和张德英面色陡然涨红,握拳就要上。
在开国功臣子弟爆笑声中,李暄叫道:“贾蔷,贾蔷!你怎么娘们叽叽的?”
贾蔷侧眸觑过去,问道:“你虽是王爷,可要侮辱我,我肯定是要动手的!”
李暄嘎嘎笑道:“着啊,你话都说到这了,等会儿爷和你打……球攮的,让人公开叫板还不动手,岂不是男人?贾蔷,你和爷敢动手,怎么瞧着人家人高马大,就敢嘴上过瘾?有种和人家上擂?”
孙万千之子孙朝阳乃武侯世子,其父又在榆林当了整整十二年的总兵,孙家在榆林镇根本就是土皇帝。
孙朝阳在榆林镇,呼风唤雨为所欲为,谁敢多言?
如今进了京,原是被叮嘱着夹着尾巴些,可孙家又榜上了赵国公姜家。
姜家自己觉得姜家不行了,势力大减,可在外人眼里,姜家红的简直发紫。
旁的不提,只说天子对赵国公的圣眷,就敢称当朝第一人!
即便是林如海,也未必能及。
毕竟,赵国公对天子有擎天保驾之功!
所以,自忖有后台的孙朝阳,并未收敛多少榆林镇时的性子,不仅对默默游离在赵国公一系之外的宣德侯世子董川等人跋扈,更是在擂台上,将王安王云的脸打的稀烂,有意将烂泥一样的开国功臣一脉的脸,踩进泥坑。
今日见贾蔷和李暄齐来,还担心是借着王爷的势来欺人。
这会儿听李暄都这样说,压抑的羞辱登时爆发:“球攮的下流种子,有能为的上擂台比一比!”
睢阳伯世子张德英亦是暴怒吼道:“好野牛肏的,王爷说的准,是爷们儿的上擂台比一比,长着一张兔爷儿脸,学他娘的娘们儿嘴!”
元平功臣子弟大觉爽快,放声大笑起来。
贾蔷看样子气坏了,怒声道:“本侯上台,从来要签生死状!擂台之上,是生是死靠能为!将门子弟,祖宗都是靠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不见血不敢真打的,也有脸叫将门?”
孙朝阳和张德英差点没笑死,异口同声道:“你们贾家有个卵子的将?”
他们虽听说过贾蔷身手拳脚了得,曾经一穿五。
可也只觉得是都中衙内都是废物,即便先前心里有些忌惮,可看到贾蔷那张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书生脸,哪里还会在意?
贾蔷冷笑道:“土鳖倒是会叫,敢签生死文书?”
姜林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妥,他受赵国公教诲长大,自然不会只以为眼下贾蔷只为了意气之争,而是想到了当前局势。
如今开国功臣一脉守着丰台大营,其实已经步履维艰了。
军机处里的赵国公自然不会对他们有甚么好感,凡事都让兵部公事公办。
而兵部新上任的左右侍郎,又早就对丰台大营垂涎三尺!
在他们看来,这样好的军队,合该元平功臣来掌,弄一窝子废物去带兵,岂不白白糟践军队了?
如此,兵部从武库、军饷、军粮三面克扣,又派军纪官反复严查丰台大营。
而丰台大营那边虽受贾蔷之计,趁机将死硬不听话的“元平余孽”清扫出去,可到底元气大伤。
没粮没钱没军械,连补充兵员都做不到,士气一日比一日低迷。
再过些时日,丰台大营许就散架了。
就算不散架,年底兵部兵备年考,也绝过不了关!
这个时候,贾蔷故意挑衅,是为哪般?
不等他问话,一旁宣德侯世子董川就劝道:“宁侯也曾说过,元平、开国皆为大燕武勋子弟,战场上是可以相互救命的,何必到签生死笺的地步?”
贾蔷摇头道:“若无王安、王云之事,我与这俩土鳖也能如此。擂台上比武归比武,不会带着怨恨下台。咱大丈夫行事,从来光明磊落。但本侯的光明磊落,是对世兄你们这样同样有胸怀有格局之人的,不是对这仨阴险土狗的。擂台上比武,分胜负也好,分生死也好,只要手段公正,都好说。可这两土鳖估计是天生忘八养的,故意把王安王云打成那样。对这样的人,还有甚么好讲的?今日有能为的,把我也打倒,打成那样,打死都成。要是没能为的,侯爷我送他们回乡下继续当土狗!生死笺,敢不敢签?”
这时火气上来,连姜林都拦不住了,贾芸送来纸笔,薛蝌送来盖有兵部大印的生死笺后,三人签下。
闲话不多说,直上擂台!
这擂台开了已经有半年多了,打成重伤的是家常便饭,轻伤那根本就不叫事,可签生死笺的,还是头一回。
还是开国一脉的头头和元平功臣新进京正得意的当红世子。
消息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往四面八方传散开来。
不过等发酵,总还要半天功夫……
东路院擂台上,贾蔷站定,看着台下两粗壮年轻争着上,不由嗤笑一声道:“上赶着想死也容易,两个一起上台,一人成死狗,另一个跟上就是。”
二人不争了,红着脸红着眼上了擂。
贾蔷也不给俩土狍子继续争谁先动手的机会,手一指,同孙朝阳冷笑道:“孙贼,侯爷我先送你上路。下辈子投胎做人,记得先让你爹教你武德。你下辈子的爹也没有的话,记得让他来寻我!”
孙朝阳登时炸了,怒吼一声,身体就蹿了出去。
他是真有功夫在身,榆林老拳五虎拳,是在沙场上磨砺出来的,且一上来就用十分力,
当头一招黑虎翻身,连拳带脚齐上,只见黑虎翻转起风雷,百兽惊恐退藏身。猛王出山把爪探,拧臀还有一尾跟!
其阵势,让开国一脉并李暄都皱起眉头来。
都是习武之人,连李暄虽不怎么练过,可也见过他大哥李景跟师傅练武的情形,眼力还算高明。
这孙朝阳,真不是凡辈。
然而擂台对面,贾蔷目光清冷,却不见惊慌。
他前世原就扎过八极架子,这是八极拳的根基。
双拳齐出站中央,开步两肘勒胸膛。
双手一合分左右,拧身扣步左右扬。
只是他虽摆开架子,可身形单薄,再加上生的实在俊俏白皙,所以落在旁人眼里,就显得弱鸡一个了……
孙朝阳脸上的狞笑已经近在咫尺,拳脚生起的烈烈风,更是吹动了贾蔷身上的衣衫。
眼见贾蔷就要遭拳脚重击,却突然动了,他身子一侧,极灵巧的避开了一拳一脚,右手似轻握其手臂往前伸展,左臂却是屈臂,肘尖猛的往孙朝阳虎扑向前的身上一撞!
此招名为摆肘捆人,又名:凤凰单展翅!
孙朝阳用十分力,此刻再加贾蔷的三分力,受创不重,但却有些收不住劲,往前冲了两步。
然而就是这两步,却让他失了先机。
贾蔷步伐远不如孙朝阳虎虎生威,却快如闪电,紧跟在孙朝阳身后,穿掌进步,于孙朝阳脖颈、胸椎大骨和腰椎处,连击三掌:“砰!砰!砰!”
此招名为:阎王三点手!
干脆,利落,没许多花哨,全凭手上力道。
而贾蔷最不缺的,便是力气。
台上台下之人,甚至能清晰的听到三声脆响。
再看其受创位置,许多人脸色就变了。
人或许未必死,但十成十废人一个。
贾蔷却看都不往回看一眼,转过身看向睢阳伯世子张德英,微微一扬下巴,道:“土狗就是土狗!怎么,狗胆子吓破了么?”
张德英也是心高气傲之人,闻言粗喘着气,怒吼一声,却不冒进,稳扎稳打的向前。
贾蔷见之冷笑一声,这张德英倒也是有眼力之人,看出他身法快,速度快,就想靠拙力。
难道他怕这种?、
无非是硬碰硬!
贾蔷大步上前,清喝一声,兜头一掌劈下。
张德英的手挣开,几乎比贾蔷大半个,扬手一拳轰向前。
以掌对拳,原是吃亏。
然而贾蔷却似不知这简单的道理,扎了八极小架在前,一掌又一掌的,连劈十八掌!
起初张德英还带着狞笑,想等贾蔷这个蛮干的蠢货力竭受伤时,再一拳捣死他!
可接到十二掌时,他拳头就麻木了,到十五掌时,手臂已经有些抬不起来,到十七掌时,只觉得那一拳好似戏台上演的番天印一般,砸的他手臂骨头都裂开,到十八掌,却是落在他身前胸骨上……
“咔嚓!”
张德英一口“血”呕出,惨叫一声,仰头栽倒。
在一片宁寂中,贾蔷拿出帕子,缓缓的将右手缠住,止住了虎口挣裂流出的一点血迹。
再转过身来,冷然凛冽的目光看向台下的姜林,道:“姜家的狗崽子,上来,本侯有武德,不打你们姜家那老而不死的,就打你!本侯立下这擂台,原是为了让开国功臣子弟和元平功臣子弟以武论交,能为上见高低,少使些阴谋诡计。如此堂堂正正,则早晚能消磨了两边的误会隔阂,皆可为大燕国防效力。
偏你这狗东西,挑唆两个初入都中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生事。打败人不算,还将人打废。你不就是想挑起纷争,好让你姜家得利?有种你上来,今日本侯教教你,甚么才是光明磊落,甚么才是武德!
总该不会,和你祖宗一样,都是属乌龟的老阴货罢?就会躲在壳子里挑唆离间,造谣中伤?满都中都传本侯沉溺于美色,是个风流侯爷。就凭本侯的身手,往后谁还敢再污蔑我?哪个日夜笙歌之人,能有这样的武功?
姜家小狗,你们赵国公府除了往别人身上插刀子放冷箭外,就不带种么?给本侯滚上来!!”
其他人纷纷侧眸凛然,李暄也是唬了一跳。
骂人就骂人,带甚么私货啊?
不过也为贾蔷担心,有王安王云在前,贾蔷打废了孙朝阳和张德英,许会生出些麻烦来,但都不算大事。
可他要是打杀了姜林,那可要捅破天了。
如今的姜家,连隆安帝都要哄着些……
好在姜林到底不是孙朝阳和张德英,他冷冷的看着贾蔷,道:“不要甚么屎盆子都往姜家头上扣,你贾家甚么德性,都中谁不知道?”
贾蔷哈哈一声大笑,看着姜林道:“你姜家有脸说我?你娘每天晚上还给老国公爷按身子罢?”
姜林闻言,面色陡然涨红,眼中的杀意简直不加遮掩,只是他到底还是不敢上擂台。
贾蔷的情形,是他前所未见的。
原以为只是学了一套没见过的拳法,头一回才能一穿五,打得惊艳。
可今日一见,此人竟有如此大的气力,实在惊人!
但他曾经也听赵国公姜铎说过,当年军中也有形容清瘦病弱,然力大无穷者。
这样的人,可以甲胄之士,以长枪乱刃刺杀之。
也可寻来武艺高强者,强杀之,没甚么了不起的。
姜林看着贾蔷冷笑许久后,道了句:“走着瞧!”说罢转身离去,身后跟了四五个元平勋臣子弟。
贾蔷对其背影大喊了声:“只会背后挑唆让人送死的下三滥,以后莫要再踏入此地,仔细脏了本侯的地!”
回应他的,是被抛向半空的会馆对牌。
姜林一行人走后,贾蔷同董川等人道:“谁有兴趣,上来打一场?”
董川、张泰、陈然等人彼此看看后,都苦笑起来。
董川无奈道:“宁侯这样的身手,还打甚么打?不过,在下倒有一事,想向宁侯求个情。”
贾蔷问道:“可是想替这两个废物求情?”
董川刚点头,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鼓噪声。
薛蝌急急进来,道:“侯爷,吴阳侯府和睢阳伯府的亲卫家仆闹将起来了,要进来救他们世子。”
董川见贾蔷眉尖一挑,忙道:“宁侯,这两个多半成废人了,不如交给我,果真死了,虽有生死笺,也是麻烦事。”
一旁陈然笑道:“吴阳侯和睢阳伯不是甚么讲理的……不过,宁侯也不惧。”
董川摇头道:“不是惧不惧,实没必要非得死人。”
贾蔷看着董川笑道:“宣德侯府和这两家有交情?”
董川沉吟稍许,点点头道:“老一辈的一些交情,总不好见死不救。”
贾蔷点头道:“好,今儿我给你这个面子,你让人带走罢。”
说罢,却又同薛蝌道:“告诉前面,不必留手。敢擅闯者,打断两条腿丢出去!”
薛蝌匆忙出去,董川苦笑两声谢过后,让人去寻两张长几来,小心将昏死过去的孙朝阳、张德英抬走送回两家。
等元平功臣呼呼啦啦走光,贾蔷看着一扫先前晦气神色的牛城、柳珰等人,沉声道:“我打的,是我打的,咱们这边总体实力还差太多。回去后还要多练,往死里练,真刀真枪的练。尤其记住一点,不要像王爷那样,沉迷于女色,那练的再勤也没用,记下了么?”
众人来不及同贾蔷说记下了三个字,因为李暄已经怪叫一声,从兵器架上拿起一把钢刀,前来追砍贾蔷。
贾蔷四处闪避,李暄哪里追得到?
正当二人闹的热闹时,却见有宫里黄门内侍进来,宣旨道:“陛下口谕:李暄、贾蔷,即刻给朕滚进宫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