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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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安帝听闻了戴权上奏南城之变后,目光深沉,面色肃煞,缓缓问道:“那位带兵千总的底细,可摸清了?”
  韩彬、林如海、韩琮、张谷、李晗、左骧皆在。
  京城私自调兵,绝非小事。
  戴权忙道:“回主子,那千总赵奎原是勇武营指挥临江侯陈时的亲卫,陈时被调换去甘肃镇为总兵时,安排了赵奎为千总。身边的亲卫,差不多都安排成了武官。”
  隆安帝闻言,脸色登时愈发难看起来,如此吃相,何其难看!
  不过,理智却告诉他,此事未必是临江侯陈时所为。
  多半,又是一些人借刀杀人挑起斗争以乱朝政之诡计!
  “赵奎何在?”
  掌兵部的李晗率先开口问道。
  戴权忙道:“让宁国公下令打死了。”
  “打死了?!”
  李晗明显不满,皱眉道:“既然宁国公知道此事后面必有人教唆,为何还要杀了此人?”
  戴权本想用春秋笔法替贾蔷“美言”几句,不过看到林如海目光如水般望了过来,心里一个激灵,想起这些人皆非善茬,便如实道:“宁国公麾下不过二百余绣衣卫,勇武营兵卒打砸了快活林后,似有些骄横,在宁国公问话赵奎时,聚集起来好像是要闹事……”
  韩琮淡淡道:“果真起了冒犯天威,对抗天子亲军之意,自当果断诛之。”
  一旦纠缠起来,天子亲军打赢了都不算赢,打输了……天家威严都要受到影响。
  李晗有些不甘,恼火道:“好歹将那贼首给留下才是!”
  林如海呵呵笑道:“区区一个千总,李大人以为即便能撬开他的嘴,又能得到甚么了不得的东西?”
  李晗闻言一怔,随即看着林如海,颔首道:“林相言之有理,不过,如今成了死无对证之局,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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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然亦是不大高兴了。
  林如海未再看向他,而是面向御案后的天子,道:“皇上,一个千总交代不出甚么。此案的关键,在于杀一儆百!要从严,从重,治罪勇武营诸将!治军不严,使得一个六品千总就能私自调兵,只此一点,从上到下悉数罢免都不算过分!”
  韩彬颔首附和道:“军中无小事,私调兵权更是不可触犯的死线!如海还是心软了些,倒不如你这弟子,该大开杀戒之时,就当大开杀戒!”
  林如海闻言微微皱眉,提醒道:“元辅,也不过操之过急罢?景初旧臣那边都要拿捏一个度,军中……”
  韩彬呵呵冷笑一声,道:“那边拿捏一个度,是因为我等有绝对的把握,随时掌控局面,所以可以徐徐图之。可是军中……若不趁着那位老公爷尚在,不惜代价立下规矩,往后……只会更难!所以,当诛时,绝不可留情!”
  林如海闻言默然颔首,隆安帝道:“既然如此,那就传旨贾蔷,让他放手为之,彻查到底!”
  戴权简直艳羡贾蔷又增大一分的权势,告退出了养心殿,前去传旨。
  不过刚出门没多久就复返,面色不无恐慌道:“万岁爷,不好了,出事了!万岁爷,出大事了!!”
  “混帐!”
  韩琮厉声斥道:“御前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戴权都顾不得请罪,急道:“万岁爷,外面传来消息,大批元平功臣出动,带领各家亲兵,将五皇子、宁国公还有那些绣衣卫围了起来,已经见血了!他们,他们要诛奸臣,清君侧!十二团营都开始不稳……”
  隆安帝闻言,虽眼眸猛然收缩,却并不见慌乱。
  六大军机大学士亦能保持沉稳,林如海沉声道:“大批元平功臣?为首何人?”
  戴权道:“是宋国公刘桦、莱国公徐涵和卫国公郭兴,三大国公!除此之外,还有平凉侯、济宁侯、荥阳侯、鹤庆侯、崇山侯、永定侯、忠靖侯等武侯,另有一二十伯府,诸子、男府邸,元平功臣大半聚集!”
  韩彬问林如海道:“你以为如何?”
  林如海摇头道:“有些不大对……”
  “如何不对?”
  韩琮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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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如海出身贵门,对各高门了解的更多些。
  相比起来,其他大学士都算寒门出身了……
  所以此刻,他们愿意多听听林如海之高见。
  林如海皱眉道:“这些高门听着唬人,可都脱离军中多年。若是在世祖朝,自然是泼天大事。可自景初早年因迁都而发生的那场大风波后,先帝和赵国公还有先荣国联手,大力清洗军中顽固势力。如今这些人家在军中的根基,早就被连根拔起。以姜老公爷的手段,他们也不可能在老公爷眼皮底下,弄出如此大的名堂来。除非……”
  林如海一顿,御史大夫韩琮接口道:“除非,这群草包,仍是投石问路的石子!一群昏了头不知死活的混帐!!”
  他是在京中为官多年的京兆尹,对于这些人家并不陌生,对他们的成色,直接给出了“草包”二字的评价!
  元辅韩彬闻言,颔首道:“老夫所料亦是如此,既然这般,那就如他们所愿,成全他们!
  皇上,当即刻传旨贾蔷,平息叛乱!
  先帝当年就是对这些人太仁慈了些,才让这群权贵醉生梦死奢靡受用多年后仍不知足,敢在都中起刀兵。
  清君侧?臣看他们就是在谋逆造反!!”
  养着这么些勋臣,留着干甚么?!
  规规矩矩的等着降爵,享几代富贵倒也罢,毕竟祖宗有功。
  虽然心疼,韩彬也不至于小气到不给这些人留些余地苟活。
  偏此辈不知足,敢行如此悖逆之事!
  戴权忍不住问道:“若是十二团营果真异变,那可如何是好?”
  这一插嘴,登时让御史大夫韩琮暴怒,一步上前,指着戴权鼻子厉声骂道:“此地何处?阉庶安敢多嘴?”
  不过不等他说出“当诛”二字,隆安帝就头疼的连忙斥道:“混帐,还不速去传旨?告诉贾蔷,只二字:平乱!”
  戴权狼狈出了养心殿后,隆安帝与六大军机开始分析起,这波背后到底何人在操控。
  并断定,他们这是在试探,试探赵国公府那头老的即将死掉的老虎,到底还有没有牙齿,能坐镇山林……
  ……
  南城,快活林。
  看着元平三大国公,诸武侯,另伯、子、男不计其数,麾下亲兵加起来足有二三千之众将其反包围,贾蔷非但不惊惧,反而目光中带有怜悯。
  尤其是,这一群上蹿下跳者当中,居然还有忠靖侯史鼎!
  他没有问到底是谁蛊惑的这些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作死。
  这些人已经疯了……
  他们指控着贾蔷手段暴虐,迷惑天子皇后,连皇城宫中都敢肆意抓人用刑,接下来就是宗室,再接下来就是他们。
  他们不愿坐以待毙,不愿引颈就戮,更不愿看着祖宗披肝沥胆打下的江山,为奸邪所坏,所以要清君侧!
  但贾蔷心知肚明,这些人是看到赵国公姜铎已经濒死,而军中因姜家自杀式清洗,如今乱成一团。
  十二团营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只要姜铎一死,宫中对军权的掌控,就处于最薄弱之时!
  富贵险中求,这些人为了富贵,甘愿再搏一回!
  只可惜,蠢货就是蠢货!
  “贾蔷,你行不行啊?”
  李暄看着周围被数千兵马包围起来,倒是有些担忧起来,靠近过来小声问道。
  贾蔷建议道:“要不咱们给他们磕一个?”
  李暄仔细观察了贾蔷一眼,随即笑骂道:“磕你个鸡毛卵子!球攮的,你先前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
  贾蔷此刻哪有功夫与他扯淡,道:“完事了再说,王爷且往后些……”
  李暄不解道:“你想做甚么?贾蔷,这个时候就该多和他们周旋,等待援军……”
  贾蔷冷笑一声道:“王爷说错了,我是在等待援军,却不是为了救咱们,而是为了防止这群醉生梦死多年的废物溃散后,不好抓捕!”
  说罢,又同姜林道:“稍许破围之后,你即刻带人打着天狗旗,绕着十二团营飞奔三圈,警告他们,赵国公还没死呢!”
  话音刚落,忽见不远处大白日里升起一朵焰火,贾蔷见势再次举起手来,百余火器抬起,随着贾蔷手臂霍然挥下,再度升起阵阵硝烟来:
  “砰!”
  “砰砰!”
  “砰砰砰砰!”
  在射击爆破声和遮人视线的硝烟中,贾蔷猛然抽出腰刀,厉吼一声:“绣衣卫,诛贼!!”
  铁牛一马当先站在贾蔷身前,仰天咆哮一声:“诛贼!”
  随即挥动双锤,带领百十亲兵往前面数以千计的贼兵阵列狂冲而去。
  贾蔷亦未落后,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双腿一夹座下宝马,冲杀了出去。
  可怜对面诸家亲兵,即便勤勉些的闷头在高门内练了多年刀法,身手高强些的站在最前面,却被一轮火器射杀了大半。
  再遇到悍不畏死的宁国亲兵和非人的铁牛,哪里能挡得住?
  人数多几十倍又如何?
  这等阵势,一旦让敌人突破中军,即刻成为倒卷珠帘之势。
  一战既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