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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为!”
**怒喝一声,双眼瞪着他,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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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说,自从杨昔荣案后,苏大为与**的关系稍稍缓和一点了。
苏大为清楚,自己说出那番话,一定会与**决裂。
可他还是说了。
他不在乎。
他只是觉得,这案子应该有个真相,而真相,并不是**说的那个。
**的脸庞涨得血红,胸膛急剧起伏着,向苏大为大声质问:“这劫童案,从上到下都盯着的,都盼着有个结果,你知道因为你一句话,多少兄弟的辛苦白费了吗?多少人,因为这句话,可能受到责罚,甚至丢掉饭碗吗?”
“但我以为,案件,一定要有个真相,而不是虚假的应付上官。”
“你在说些什么?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压不住火,向苏大为大步逼近。
“够了。”
裴行俭猛一拍桌,冷哼道:“我还没死呢。”
“县君!”
**忙向他躬身抱拳:“属下一时糊涂,还请县君做主。”
裴行俭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沉默片刻开口道:“此案,既有结论,就这么办吧,大理寺和刑部那边,也等着这个结果。”
“谢县君!”**抱拳的手微微颤抖,大声道。
“县君!”
苏大为急了。
裴行俭以目视他,微微摇头。
苏大为不由愕然。
接着,只见裴县君向**开口道:“后续,一定还有许多收尾的事,你去跟进,务必让各方都挑不出错来。”
“是。”
“好了,你且去吧。”
裴行俭挥了挥手。
**大声应诺,然后挑衅似的扫了苏大为一眼,扬着头,大步离去。
一直等**走远了,苏大为才终于憋不住了,向裴行俭道:“县君,这案子明明......”
“阿弥,你跟我来。”
裴行俭站起身,向他招了招手,语气十分温和。
苏大为一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跟着他,向外走去。
县衙外的院里,除了绿植,还有一处人工修的小池塘,塘里有几尾红鲤鱼。
裴行俭带着苏大为站在池塘边,看着池中之语,半天没有开口。
“县君?”
裴行俭不答,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子,向着池中一扔。
噗嗵一声,池中激起水花,池下的红鲤受惊,顿时四散。
池面荡起层层涟漪。
裴行俭笑了笑,指着池水对苏大为道:“阿弥,你现在可还看得清池底下的鱼吗?”
“呃?”
“这案子,就好似这池水。”
裴行俭拈须道:“我如何不知,萧胡平那一家人,是人甩出的替罪之羊,但现在各方都盯着这里,就像是搅乱的池水,贼人藏于烟幕之后,而且十分警觉,就算让你去查,只怕你也难查到吧?”
苏大为不由为之沉默。
他不得不承认,县君说得很有道理。
“现在以此结案,对上,有个交代,也将孩子找回了,而对外,则可以迷惑真正的贼人,待到池水平静下来,真凶,也就浮出水面了。”
苏大为听了,不由心中一震:“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
“你这胡说的什么?和我说的完全是相反的意思,不......水至清则无鱼,嗯,殊途同归,殊途同归啊。”
裴行俭摸着胡须细细品味道:“人至察则无友,这两句话倒是有些意味,值得反复揣摩。”
说着,他又抬头扫了一眼苏大为:“你若能像自己说的这两句就好了。”
“啥?”
“我知你与**关系不睦,不过,也不要只看**的坏处,也要看看他的好处。就像今天,从发现线索,到比对笔迹,锁定疑犯,上门拿人,**只用了一个时辰。
可见他的脑子虽不及你灵活,但做事,还是很有手腕和能力的,若能用好,也是一口好刀。”
裴行俭说着,笑道:“阿弥,你知道我一直很看好你,不过现在嘛,我也觉得,让你做**不错,在这个位置上好好打磨,上面呢,有**替你顶着,有什么压力,也是第一个落在他的肩膀上,你反而更方便做事。
你觉得呢?”
“县君拳拳栽培之意,阿弥心里知道。”
苏大为向他郑重抱拳。
“那也因为你是人才,是个可造之才。”
裴行俭目光深深的落在他脸上:“我在这长安县令,大概还待个几年,等我走的时候,你若愿意,可以随我一起赴任,做我的帮手,若你不愿意,到时我也能将你扶上不良帅正职,也算对你的一番答谢。”
“县君言重了。”
苏大为忙再次抱拳致谢。
随裴行俭一起赴任,那就是要当做心腹去任用了。
到时,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苏大为志不在官场就是了。
但是对于裴行俭的一番爱护看重之意,他还是十分感激的。
“好了,这个案子就这样,你待风平浪静之后,可以在暗中继续调查,如果有发现,立时报予我。”
“是。”
三月三,上巳节。
这是一个独属于华夏民族的古老节日之一。
古代以“干支”纪日,三月上旬的第一个巳日,被称之为“上巳”。
这一天,人们会去水边祭祀。
《论语》中有“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语句,就是上巳风俗。
这个节日,在魏晋是演变成为郊外春游,水边饮宴的日子。
历史上著名的“曲水流觞”,也正是由这个节日而来。
到了隋唐时期,上巳节已经是人们非常重视的节日。
它不仅仅是春游、祭祀的节日,也是女儿节,春浴日。
甚至,这一天还是情人节,成双成对的男女,会在水边游玩。
唐朝诗圣杜甫曾有“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的诗句,更把这个节日摇曳绮丽的风情烘托至高潮。
长安的河水边,年轻的男女们在浪漫相会,折柳采花,吟唱而应和。
苏大为将目光缓缓收回,摇了摇头。
虽然一大早就吃了满满的**,感受到来自大唐对他这个单身狗的一万点暴击,但他拥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丝毫不为所动。
或者说,他现在的兴趣,全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思莫尔,正两眼放光,冲苏大为露出激动的神情。
他热情的张开双臂,向苏大为发出喊声:“阿弥,我的兄弟,我带着你的希望,回来了!”
“少来,怎么比预订晚了一个月?”
苏大为伸手把这家伙推开一些。
据说思莫尔是今天刚到的,连澡都没洗,直接约了自己。
这身上一股子汗骚味,味道感人。
嗯,是人渣味。
思莫尔不得不一屁股坐下来,冲苏大为抱怨道:“你不知道,这一路上的风沙......”
见苏大为瞪过来,他只好苦笑道:“在戈壁上遇到一次沙暴,险些把队伍吹散了,所以多耽搁了些时日。”
“那鱼油呢?”
“鱼油你放心。”
思莫尔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就算我人没了,答应你把鱼油运过来,就一分不会少。”
妈蛋,你人要没了,鬼给我运鱼油。
“对了阿弥,上次那位安大人,安帅怎么没见?”
思莫尔看了一眼苏大为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有事出长安了,不过我们又有两个新伙伴,一会你就能见到,对了,这次一共运了多少鱼油?”
听得安文生不在长安,思莫尔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但他很快振奋起来道:“这次超额完成了目标呢,我一共运来了十五头大鱼鱼油,多达六百余桶油啊。”
“咦,怎么这么多?”
之前思莫尔可是说过,十头以上便有难度,最多也就十头上下。
见苏大为问,思莫尔脸上露出笑容:“全靠我会杀价,说是大量采购,长期合作,把价压至最低,原本十头的鱼油钱,足足买了十五头回来,这笔生意简直是血赚!”
“好好,给你记一功。”
苏大为说着,忽然听得包厢门响,接着,有几人推门走进来。
为首的一人是苏庆节,后面跟着尉迟宝琳,再后面,赫然是程处嗣。
“呃......”
苏大为一时愣住,他是找尉迟和狮子过来,上次元节前,答应让他们二人在生意里参一股,可没想到居然把程处嗣也给拉来了。
在程处嗣后面,才是苏大为让尉迟帮忙一起喊过来的匠人戎小角。
此人在西市南闾,烧制得一手好蜡。
是苏大为将鲸鱼油制成蜡的重要技术员。
“狮子,尉迟,还有程......”
“叫我处嗣就可以,哈哈哈,你是尉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咱们平辈论交。”程处嗣热情的上来,拍打着苏大为的肩膀,哈哈大笑。
苏大为咧了咧嘴。
神特么的平辈论交,还有,你这手劲,是想杀人吧?
胳膊差点没被你给拍下来。
“阿弥。”
尉迟宝琳凑上来,舔了舔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上次的事,欠了处嗣一个人情,你知道,咱们这些人,欠钱不怕,最怕欠人情。”
“所以你就把我当人情给送了?”
苏大为详装生气道。
“呃,是我不好,如果你不愿意......”尉迟宝琳脸一黑,可怜巴巴的道。
“开玩笑的,坐下坐下,都是朋友。”
苏大为大笑着,按着他的肩膀坐下来。
这时,苏庆节在一旁幽幽的道:“阿弥,你别听他的,叫什么处嗣,你就叫他‘黑炭’就好了。”
“你才黑炭,你们全家都是黑炭!”
程处嗣不乐意了,撸起袖子直接对苏庆节喷道。
“呵呵,黑炭,要不要咱们比划两下?”苏庆节冲他不屑的道。
“比划......回头再比划,今天是来结交阿弥兄弟的,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程处嗣有些色厉内茬的道。
看来是在苏庆节手底下吃过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