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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骆驼驮着货物,缓缓前行,一边走,嘴里还在不断咀嚼着反刍的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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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队伍里,有高鼻深目的波斯人,有穿着舞裙,一头热情长发的波斯舞姬。
更多的是黑发黄肤的唐人。
队伍当中,有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向身边罩着黑纱的中原女子小声道:“一会见了你家阿郎,我该如何称呼他?”
女子白了他一眼,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中露出慈爱的光芒。
“放心,有我肚子里这个,阿郎不会吃了你的。”
“咳咳。”
从***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这女子,自然就是一路追他到太原的苏家二姐,苏庆芳。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
到底,***还是没能挡住这缘份。
从心里来说,他对见未来的泰山大人,大唐名将苏定方,还是有些发怵。
当初拐了人家女儿,招呼都没打一个。
如今回来,却是“买一送一”,真不知苏定方会如何想了。
未来岳丈乃战场猛将,说不得真就是一刀劈过来,也未可知。
虽然心中忐忑,但一来肚中小生命不能等。
二来,之前在太原的科举考试,***考明经科,已然通过了。
开春后不久,长安便要展开第二轮科举,名为“省试”。
既然如此,***索性带着苏庆芳提前回长安,安顿下来,也好准备开年后的大考。
在路上时,遇到眼下这支商队,一打听,却是一名叫“思莫尔”胡商的私人商队,刚刚从西域回来。
***隐隐记得,好像阿弥给他的书信里,提到过这个人,似乎,与思莫尔一起合做生意。
再一打听,这商队里还有不少是大唐长安“公交署”的人,由公交署负责沿路承运。
既然是自已人,那还有什么话说,自然是愉快的加入了。
这样一来,沿路有伴,还热闹点。
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即将到长安的消息,恐怕瞒不住了。
原本还想给阿弥一个惊喜。
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抬头看去,只见商队最前面似乎与守城的金吾卫起了争执。
从西域回来的商队都从开远门进去,一般验过了公验就行了。
但是今天,似乎有些奇怪。
“洪亮。”
***转头向身边的仆人洪亮道:“你去前面看看,出了什么事,怎么半天了还不放行。”
身材壮实的洪亮点点头:“郎君稍候,我这就去。”
片刻之后,洪亮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郎君,他们说商队的公验有问题,怀疑商队夹带了私货,要查验。”
咦?
***心下有些奇怪。
思莫尔的商队,又不是第一次跑这条商路。
沿路承运,又是长安公交署,属于半官方的性质。
他们的公验怎么会有问题
“郎君,有人过来了。”
洪亮提醒道。
***随着他的话看过去,只见一队金吾卫,从门洞下走出来。
这些金吾卫衣甲严明,手持长枪,腰挂横刀。
随着步履,甲叶撞击着发出锵铿之声,透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庆芳,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皱眉道。
“我也觉得。”
苏庆芳手抚着小腹,奇道:“金吾卫查验,平时好像没这么严。”
“对了,今日是上元节,要开霄禁,是不是因为这个?”
“这倒是有可能。”
“两位。”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生着络腮胡子,年约三旬左右的胡商,站在骆驼旁,正向自己拱手作揖。
“阿巴尔,何事?”
***认得这个胡商,有几次晚上生篝火时,这人就坐在自己旁边。
当时还聊过几句,他好像是西域哪个小国的商人,加入到思莫尔的商队里。
当时他还说,这是他第一次来大唐做生意。
“狄兄弟,我肚子疼,想找地方方便一下,你帮我拿一下东西。”
阿巴尔捂着肚子上来,不由分说,将一块东西塞到***手里。
“哎......”
***还来不及拒绝,阿巴尔已经捂着肚子跑开了。
苏庆芳在一旁不悦道:“这胡商真是,他塞了什么东西给你?”
“哦,好像是......”
***低头看去,在手里的是一块黝黑的牌子。
非金非石,表面黑色下透着一种隐隐流动光泽。
牌上不知刻了什么,隐隐看到些粗犷纹路。
“这是什么?”
苏庆芳眼神微变:“会不会有诈?”
非亲非故,说是保管东西,结果塞了一个看不懂的牌子过来。
这要说没猫腻,也没人敢信。
***还在皱眉思索,突然听到急促的脚步接近。
“你们干什么?”
洪亮上前喝问,不料却被金吾卫挥手推开。
“刚才阿巴尔是不是在这边?把你们的公验都拿出来。”
为首的金吾卫眼神凌厉道。
听得金吾卫如此说,周围的商人们都配合着将各自的公验取出。
***用眼神示意苏庆芳,让她稍安勿躁。
他一边取出公验一边问:“几位,不知出了何事?”
“那个阿巴尔,身份有些可疑。”
金吾卫随口说着,接过***递来的公验,反复验看起来。
***心下暗想:身份可疑,莫非此人是突厥人的间谍?
虽然贞观三年,卫国公李靖率兵消灭了东突厥,并且俘虏了颉利可汗,但突厥人并不甘心失败。
这些年,虽无大战,但小的冲突、渗透,一直在持续。
甚至有时严重时,还会威胁到大唐对西域的商路。
***将认识阿巴尔后,对方的言行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一些金吾卫喊:“过来几个人!”
看验传的金吾卫将手里公验塞回给***,又厉声喝道:“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许妄动。”
等金吾卫们离开,洪亮不满的哼了哼,又向***道:“郎君,这些金吾卫忒麻烦了,我看不如我们现在就离开商队,从别的门进长安,反正我们也不是商队里的人。”
“不可。”
***摇头道:“我问心无愧,要是现在走,只会让事情变麻烦,先看看再说吧。”
苏庆芳伸手扶着***的肩头,眉头微蹙:“郎君,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要出事。”
“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你和咱们的儿子。”***伸手在她掌背上轻拍了拍。
“呸,好不知羞。”
即使隔着纱巾,也看出苏庆芳的脸颊瞬间绯红。
***忍不住哈哈大笑,心想这女人就是奇怪,当初死活跟着自己回太原,那脸皮比自己还要厚几分。
现在却像是回到小姑娘的模样,一说起孩子,她就羞。
周围的胡商此时不免发出阵阵骚动,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今日上元节,夜里暂停霄禁,可以通霄达旦。”
“去年这个时候,也查得挺严的,大家不用惊谎。”
“那个阿巴尔,你们熟悉吗?”
“好像是第一次加入到商队里。”
就在此时,方才那些金吾卫又快速回来,一双双凌厉的眼睛在商队那些商人面上扫过,有金吾卫厉声道:“方才那个胡商阿巴尔站在哪里?他带的货物,是哪只骆驼。”
立时便有胡商指着一头骆驼喊:“就是这头,还有后面那两头,这三头是阿巴尔的。”
说完,突然又指向***:“我方才看到那阿巴尔好像把什么东西交给他,可得好生盘问。”
“嗯?”
***心里一突,扫了那胡商一眼。
却见那人脸上没任**惧,反而是一副沾沾自喜的表情。
大唐对商贸管理严格,如果商队有人犯事,同行人检举,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几名金吾卫交换了一下眼神,手扶刀柄向着***逼近:“他说阿巴尔有东西交给你?确有此事吗?”
“是,不过我跟这人也不熟,只是路上烤篝火的时候,坐在一块,说过几句话。”
“他把什么交给你了?拿出来。”
“你先跟我们过来一趟。”
***心下不由苦笑,自己不惹麻烦,不想麻烦却找上门。
他回头向苏庆芳和洪亮交待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看金吾卫这样子,就是要单独盘话了。
也就是拉个僻静的地方单独审问一番。
***自认心中无愧,自是不惧。
他将阿巴尔交给自己的那块黑牌取出,交予金吾卫,跟着他们脱离商队,向城门洞方向走去。
前行百余步,一眼看到商队里的人,连骆驼带人都被金吾卫隔开,中间空出一块。
“那边怎么了?”
***疑惑问。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名金吾卫将他肩膀一推,令他往前踉跄了几步。
还不及发怒,***突然看清了被金吾卫隔开的那片空地里,有一个人,正双膝跪着。
正是先前的胡商阿巴尔。
“阿巴尔?”
***喊了一声,心里突然一震。
阿巴尔他跪在那里,毫无声息。
从他的身上,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他......他死了?”
下意识的说出这句,***又往前走了几步,在一帮金吾卫眼下,终于看清了阿巴尔的正脸。
他的双手合什在胸前,头微仰,眼睛大大的睁着。
那双眼睛里,一片晦暗,毫无生气。
古怪的是,他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繁华的长安城前,躁动的商队,严厉的金吾卫,还有这跪在城洞前,微笑而死的阿巴尔。
一切,都透着诡异的气息。
***感觉自己仿佛一脚踏空,被一个看不见的漩涡所包围。
耳边,听到金吾卫的声音,仿佛自很远处传来。
“这个阿巴尔,我们怀疑他是细作,他现在突然暴毙,最后接触的人,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