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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时尚类的法国公司,同样是为了出资入股进行的谈判,同样才初次见面遭遇了对方的冷眼和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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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两次谈判带给宁卫民的感受和结果却迥然不同,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不为别的,就因为两家公司不同的决策人秉性完全不同。
LV的掌门人亨利·拉卡米耶,是性格刚愎自用,盲目自大,非常情绪化,全凭个人喜好的那种人。
哪怕对于来相助他的人,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欠奉。
尽管他作为LV的掌门人确有非凡的艺术格调,社会地位也很高。
但这样一个行事极度自我,根本不在意别人感受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根本没法和他一起理智地分析问题,共同做出一致的决定。
而且这个人还很多疑,甚至连他自己求助的对象——皮尔卡顿大师也并不完全相信。
就好像吃过亏后,他就对人有了心理阴影了,很难再相信任何一个人。
和这样的队友共谋大事,可想而知成事的概率几何?又会感到多么的痛苦?
说白了,从宁卫民的角度来讲,这样的人根本没法合作。
所谓的联盟其实只是他为了安慰大师默许的一个形式罢了。
实际上对他毫无约束力,他也不会对此报太高希望。
如果他的谋划进展顺利,老天做美,最后能兼顾到所有人的利益,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如果不能,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这位LV的总裁,只单纯去考虑自己和大师的利益。
但是圣罗兰公司的两位决策人就不一样了。
无论是他们哪一个都让宁卫民真心欣赏,认为是可以精诚合作的伙伴。
首先,伊夫·圣·罗兰本人虽然是足以和皮尔卡顿还有香奈儿老佛爷相提并论的当代时尚大师,设计天才。
甚至除此之外他还兼顾着男爵后裔和富二代的身份。
但他本人却毫无傲慢自大的毛病。
反而是一个谦和有礼风度翩翩,待人和气,看上去很柔软、很羞怯、很内向的一个人。
尤其宁卫民了解到这位圣罗兰创始人还深陷药物困扰和精神疾病中。
看他的表现,多多少少还有点人际交往恐惧症。
对这样一个人,他不但分外感到遗憾和同情。
而且也一下子理解了皮埃尔·贝杰为什么对他如此多疑和警惕。
说句实话,他都没想到这位设计大师在这样的状态下,还能亲自出席今天的谈判。
虽然有凯瑟琳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不容忽视,但这其实本身就是一种尊重,让他颇感欣慰和满足。
另外,尽管皮埃尔·贝杰对于宁卫民百般挑剔,但除了事出有因之外,也确实能看出他的认真负责,精明强干和富有商业道德。
对于圣罗兰拥有这样一个企业管理者,反而正是宁卫民所需要的,所庆幸的。
他和松本庆子自己的事儿就够忙的了,连皮尔卡顿的服装主业他都懒得插手,又岂会愿意平白把时间和精力再花费在遥远的法国,陌生的欧洲?
能踏踏实实躺着挣钱,当甩手大爷多爽?
什么都不用干就等着上市,等着分红,无疑才是最美的。
如果圣罗兰的企业管理者缺乏这样的素质,具体经营还需要他来操心,那反而才会让他头疼呢。
所以正是基于这样的感受和合作基础,他们双方可以说目的一致,殊途同归。
尽管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互不了解,言辞中产生了一些误会。
但一旦彼此开诚布公充分的交流过意见,后面的事情也开始变得让人欣喜,分外顺利起来。
最终双方都以一种彼此都很愉悦的心情,在当天迅速达成了以下约定。
一,宁卫民和松本庆子应在未来三月内,每月的第一周内,依次以一亿法郎,两亿法郎,两亿法郎,三笔海外汇款,来完成对法国圣罗兰公司百分之二十五股份的收购,否则收购协议作废。
二,收购完成后,全部交易股权记录在松本庆子个人名下。
而松本庆子不要求在董事会谋求席位,不主动干预公司运营,同意保持公司现有管理架构。
三松本庆子其个人股东权益暂时委托凯瑟琳·德纳芙全权代理。
也就是说,松本庆子的股份将和凯瑟琳的个人股份形成绑定关系,以共同投票的形式,在董事会重大决议中做出投票决定。
四,有关中途退出机制的约定。
为保障上市工作的有序进行,三年之内,松本庆子的名下股权禁止转让,也不能退出。
如果公司上市失败,三年之后,松本庆子股权转让的对象,需要经董事会批准同意。
五,无论上市前,还是上市后,松本庆子如继续增持股份。
其股份占比,最多不能超过圣罗兰公司的百分之三十三。
这是为了遵循法国政府的相关法律,也是为了防止一票否决权所做的必要限制。
总而言之,这份协议一签。
松本庆子即将成为法国圣罗兰公司第三大个人股东。
当然,也是唯一的外国股东。
其持股比例,将仅次于拥有百分之三十三股权的伊夫·圣·罗兰本人,和拥有百分之二十七股权的总经理皮埃尔·贝杰,而远远高于凯瑟琳·德纳芙百分之六的个人持股。
毫无疑问,这笔交易一旦完成,不但有助于松本庆子在国际影坛提高其个人身份,
也能让圣罗兰公司毫无顾虑的得到注资,放手去发展成衣业务,可谓皆大欢喜。
而这还不算,由于宁卫民和松本庆子这对小夫妻的社会身份多少有点特殊。
他们一个是易拉得公司的大股东,也是拉杆旅行箱的发明者。
另一个除了是日本电影明星,同时还是雾制片厂的拥有者。
所以他们与圣罗兰公司在其他领域可以合作的方向还很多。
就比如说,为了能帮助圣罗兰尽快改善经营收入,宁卫民就主动提出就拉杆旅行箱的业务和圣罗兰展开合作。
考虑到圣罗兰目前资金紧张的状况,宁卫民甚至提出了以实际产品销量计算来专利费的授权条件。
原则上,圣罗兰只要缴付五百万法郎的保证金,就能马上开发这种产品。
宁卫民甚至愿意免费提供成熟的生产图纸,或是国内代工服务给他们生产配件。
而圣罗兰需要缴纳的费用只是每年按照相关产品的销量来计算。
多卖多缴,少卖少缴,稳赚不赔。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拉杆旅行箱以圣罗兰的名气定价在八九千法郎左右的话,每卖出一个产品,圣罗兰公司方面只要支付五百法郎给易拉得公司即可。
如果国内代工配件,加上运费,关税的全部成本,据宁卫民估计成本只需要再增加七百法郎左右。
等于圣罗兰卖出每个包的利润至少有八成左右。
这个提议自然让皮埃尔·贝杰惊喜万分。
他可没想到天生会掉下来这么个大馅饼,正砸在他的头上。
要知道,皮尔卡顿公司的拉杆箱由于都是港产的,是由金利来的曾宪梓负责代工的产品。
目前连就近供给东南亚市场都不够,皮尔卡顿的拉杆旅行箱根本就没办法卖到欧洲来。
面对欧洲市场,皮尔卡顿目前主要还是在替易拉得公司签署专利授权,收授权费。
目前法国能见到的这种东西,除了一些喜欢旅游的前卫的人士从日本,或者是新加坡买来的,就是一些和皮尔卡顿有交情的名流从大师手里收到的馈赠。
凯瑟琳·德纳芙和阿兰德龙也一样,因为是皮尔卡顿华夏公司的代言人,他们也从大师手里拿到了几个拉杆旅行箱。
但即使这样,这种新兴事物也已经轰动法国的上流社会,让不少人啧啧称奇,这已经足以证明这个还是一片空白的市场前景远大。
实际上皮埃尔·贝杰不久前从凯瑟琳·德纳芙的家里见过这玩意后,他就觉得方便美观极有市场前景。
只不过因为是皮尔卡顿公司的产品,就没法再打主意。
而且还有点小嫉妒,觉着皮尔卡顿公司有这样的产品在手,未来必定会在旅行箱领域占有一席之地。
谁知道今天居然凯瑟琳把资金和这个拉杆箱的创始人一起送上门了。
而且人家还主动为双方合作放宽专利授权条件,提供相当便利。
这样的好事哪儿找去?
于是既是为了利益,也是出于尊敬。
他不但对此事一口答应下来,也对宁卫民的态度有了根本性的改观,再无半点轻视和怀疑。
毕竟能发明出这种能明显改变生活的器物,这样的脑洞比财富更值得尊重。
皮埃尔和伊夫圣罗兰这位设计大师共同生活了半辈子,对于真正的天才他当然懂得欣赏,更是从来不吝赞美的。
除此之外,对于雾制片厂的第二部大作——即将开拍的《摘金奇缘》。
宁卫民灵机一动下,也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那就是他希望圣罗兰公司仿效当年拍摄《白日美人》这部电影时,去支持凯瑟琳·德芙纳的模式,也为他们的这部电影提供电影几位重要角色戏装。
其实原本,宁卫民最早的想法,是打算让皮尔卡顿公司包揽这项业务的。
他甚至想让大师亲自整几套服装设计。
毕竟肥水不留外人田嘛。
但是后来他又考虑到,这部电影面对的是整个亚洲,也许还得去欧洲放映。
把皮尔卡顿捧上天的大陆内地不是主要票房市场。
所以光靠皮尔卡顿这样定位在大众成衣的品牌,弄不好会让这部电影里的富豪家庭变成笑话。
后来他就没敢提这茬。
但现在好了,今天认识了伊夫圣罗兰和皮埃尔,而且还相谈甚欢,成功建立了合作的关系。
宁卫民一下子就想到,以圣罗兰这个品牌的高格调,包揽富豪家庭的着装当然逼格满满,完全够份。
如此,既可以帮助圣罗兰扩展业务,提高海外的知名度,也可以降低影片的拍摄成本,甚至额外为庆子争取一笔广告赞助费来,那何乐而不为呢?
不用说,像这样能够对双方都有好处的关联交易自然是受欢迎的。
于是不但皮埃尔和圣罗兰都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很快就点头同意了。
甚至凯瑟琳·德纳芙为了还宁卫民的人情,还主动提出,如果需要,自己愿意为影片免费客串个角色。
宁卫民和松本庆子自然是喜出望外,满口答应。
只是他们当然干不出白使唤人的事儿来,钱还是要给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这下子无论是阿兰德龙还是凯瑟琳·德纳芙,都会在这部电影里露面了。
这无疑也让这部电影的影响力再度攀升一个台阶,注定会成为群星荟萃的一部电影,光噱头就够吸引无数人买票进电影院了。
不能不说,又是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意外收获。
但这就是他们双方所有友情结晶的全部了嘛?
不,当然不是。
最大的惊喜还是宁卫民和伊夫圣罗兰初次相识就一见如故,居然在闲谈中,找到了他们共同的爱好和兴趣。
敢情伊夫圣罗兰除了是设计大家之外,贵族出身和富二代的BuFF加成,还让他成了一位有“巴黎之王”之称的收藏大家。
别看他一生被巨大的设计压力所累,去过的地方并不多,但华夏和日本,恰恰是他唯二去过的地方。
早在六十年代,圣罗兰就到访日本京都,并对日本的禅院深深着迷。
虽然那一次尚未到访华夏,但见叶知秋,圣罗兰尤其对华夏文化更是非常感兴趣。
常常在想象中到访华夏的圣罗兰,在此后便开始收藏华夏瓷器等古物,用于装点自己在巴黎巴比伦大道的住宅。
善于从艺术品中寻找灵感的他,甚至未抵达华夏前,就于1977年推出以华夏为灵感的系列服饰,将他所理解的华夏风格融入设计之中。
从丝绸面料到对襟、立领、盘扣、刺绣等华夏元素,到红、金、紫、翠绿等高饱和的配色,再到华夏传统服饰和瓷器的纹样使用。
无不彰显着他对华夏文化的痴迷,也显示出圣罗兰在收藏华夏器物的过程中逐渐养成的东方美学意识和文化鉴赏力。
1985年,时任大都会艺术博物馆(The metropolitan mu)时装部负责人黛安娜·弗里兰(Diana Vreeland,也曾长期任职harper's BazaaR)为圣罗兰举办个人展览,这也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首次为在世的设计师办展。
随后,展览巡展至京城的华夏美术馆,也促成了伊夫圣罗兰首次赴华之旅。
实际上,就在宁卫民刚刚到达日本不久,圣罗兰也到访了京城,来到了天安门,欣赏了华夏的国粹——京剧,并与华夏学习服装设计的学生有过亲切交流。
而通过这次的在华之旅,圣罗兰不但以他的方式回馈了他梦中的华夏,像皮尔卡顿一样持续影响和启发了共和国新一代的时装设计师,他更是彻底沦为了华夏传统美学的粉丝。
就在宁卫民在日本淘宝的时候,圣罗兰也抄了宁卫民的老挝,他在华夏买了大批的古物和工艺品,甚至包括天坛公园买到的料器和绢人,回到法国之后他的收藏兴趣一直都没从东方的古物上转移,至今为之,他已经有了不少个人很得意的藏品。
于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又出现,圣罗兰这个生人勿近的“社恐”,由于和宁卫民在有关华夏的话题上越聊越亲近,竟然主动开口邀请宁卫民和松本庆子去他的宅邸参观。
有谁会在第一天相识就能与陌生人成为朋友呢?
很显然,圣罗兰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友谊。
而连接友谊的纽带就是彼此相通的文化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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