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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哗啦啦的在往地上倾倒。
  老人躺在躺椅上,身边放着一台收音机,正和着暴雨倾盆的声音,听着满是杂音的电台节目电台节目里正讲述着很多年前在禅达地区发生过的一次战斗。
  一个冷门的频道播着一个很老掉牙的故事,可老人却听得津津有味,像是自己曾亲身经历过一样。
  屋外的倾盆大雨还在疯狂下泼,一道霹雳突然照亮了整个世界,顺着老人所住的屋子往外望去,却是连绵不断的坟包。
  上天给予的短暂光明中,能看清老人所住环境的周围一大片空阔,除了老人屋子正对的连绵坟包。
  ……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我市连日来降雨量激增,怒江水流量远超警戒线,请怒江沿岸的居民做好转移准备!人民解放军将会转移怒江沿岸所有村庄的百姓。”
  一条消息在电视台和广播中不断循环播放。
  而与此同时,多支解放军部队已经向怒江沿岸的多个村庄进发,他们将负责转移沿岸村庄的所有百姓。
  胜利村,一个在解放后慢慢形成的小村庄在这一晚,在倾盆而下的暴雨中,迎来了一群冒着暴雨的“闯入者”。
  “请大家带好易携带的物品到村口集合!解放军同志将会护送大家前往安全的地方!请大家相互看看左邻右舍!”
  村长冒着暴雨拿着喇叭在不断的重复着,一户户的百姓从家里出来,在大雨中向着村口转移。
  村口,多辆军卡在暴雨中低鸣,车灯照亮着村口,为拖家带口的百姓照亮着道路,一群年轻而又热血的解放军,披着根本无法在大雨中遮雨的雨衣,不断迎上一个个百姓,将他们送进了车厢中。
  一个小家伙被解放军抱进了车厢,看到小家伙可爱,解放军忍不住用湿漉漉的手擦小家伙湿漉漉的脸蛋,小家伙笑得很开心,用满是童音的声音说:“解放军叔叔,你们是最可爱的人。”
  解放军笑了,露出了两颗虎牙,他说:“叫解放军哥哥。”
  “就是解放军叔叔!”小家伙倔强的说。
  “好吧……”解放军一脸的无奈,报复性的捏了牛小家伙的脸蛋,心说小屁孩,哥哥我才十八!是如花似玉的十八岁!
  捏了小屁孩,解放军利索的翻下了车,继续自己的使命,他扶过老人,背过小孩,配合着战友,很快就将这两军卡的车厢装满了。
  一辆辆军卡满载,村口再也看不到出来的人了,但解放军们不放心,又挨个军卡的上前询问,问里面的人,自己的邻居是不是都在周围,问有没有孤寡老人遗落在家。
  三番五次的确认没有遗落后,这群被暴雨浇透的解放军们,终于放下了心村长在两个解放军的陪同下快速的从外头跑了过来,朝连长说:
  “水位又涨了!离行军渡只有不到三米了!我们得赶紧走了!”
  连长下意识的问:“确定周围没有遗落的老乡吧?”
  “没……糟了!”村长突然叫了起来:“南天门!”
  “南天门?”连长下意识的望向不远处的山峰,追问:“南天门怎么了?”
  村长遑急的说:“南天门上有一千多座坟包,有几个古怪的老头轮流守在那里!”村长说完却又后悔了,忙补救说:“南天门地势高,怒江发洪水肯定不会淹了那里,解放军同志,咱们先走吧。”
  村长是担心解放军犯傻,怒江的水位距离行军渡的桥只有三米了,如果解放军犯傻上南天门接人可就糟了。
  但担心什么却偏偏来什么,连长吸了口气,说:“不行!雨这么大,南天门万一出现山体滑坡就糟了!得救人!”
  “解放军同志,怒江的水位距离行军渡只有三米了!万一来个浪头行军渡就直接淹了!”
  连长正色说:“我们是解放军,绝不会丢下一个老百姓!村长,你们先走,给我留辆车就行,小夏,跟我走!”
  “解放军同志!”村长遑急的叫嚷,但连长不为所动,带上了长了两颗小虎牙的如花似玉十八岁,拿着手电冲向了黑暗,村长后悔的直跺脚,恨不得朝自己的嘴巴上扇两下他多什么事啊,非要把那古怪的老头说出来。
  ……
  收音机的声音彻底的熄灭了,不是没了信号,而是电池没电了,老人翻了下屋子,也没找到能用的电池,只能笑呵呵的自语:
  “这老天爷,连听广播的乐趣都剥夺了,伙计们,你们说这老天爷是不是欺负我老人家啊?”
  “是!”
  老人好像听到了很多的伙伴打趣的回答,他就笑,笑着说:“你们啊,都躺了几十年了还不安生?”
  他笑着,笑着笑着却慢慢沉下了脸。
  吱嘎
  老人推开了窗户,在又一道亮起的霹雳中将屋外所有的坟包尽收眼帘。
  他在冲入屋内的大雨中沉默许久,然后低喃:“我的错啊,我的错啊,我不该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啊,我不该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啊……”
  老人对着密密麻麻的坟包在低喃。
  人们一直以为这些坟包下面躺着一具具为国捐躯的尸骸,
  人们一直认为南天门上埋葬着上千回不了家的英魂。
  可老人知道,
  南天门的坟堆啊,空着八成八……
  因为,那八成八的人,死了,却无葬身之地啊!
  大雨还在继续倾盆而下。
  两个狼狈的身影在台阶似的山路上艰难的爬行。
  一个连长,一个小兵。
  连长说:“幸好这山路跟台阶一样,要不然咱们两别想爬上去。”
  小兵说:“连长,这像是人凿出来的。”
  “谁这么闲凿这?”连长嘀咕,两人又恢复了狼狈和沉默,艰难的继续爬行,终于,他们到了南天门的山腰,在一道骤然亮起的霹雳中,看到了连绵的坟包。
  “天!这么多坟!”小兵震惊。
  “抗战时候这里打过仗,这些坟包应该是当时留下的吧。”连长不确定的说,他心里则暗暗后悔,自己早就应该在这里祭拜下这些英烈所有为国捐躯的英烈,都值得他们这些后人祭拜,因为他们铸造了一个国家的脊梁!
  处在坟包对面的房子很显眼,从房子里传来的灯光让狼狈的两人生出了无限气力这一趟没有白跑,这些狼狈没有白受!
  两人在雨中快速的朝屋子奔去,临近的时候连长说:“弄出点声音!别吓着老人家!”
  小兵心中嘀咕:守着这么多的坟包,胆子能小吗?当然,嘀咕归嘀咕,他还是大声喊了起来:“老大爷!在不在?在不在?我们是解放军!”
  屋内。
  老人听到突兀传来的声音后一愣,忙推开了门,两道狼狈的身影在不远处正在走来。
  “疯啦!这么大的雨,你们满世界跑?”老人立即斥责起来,中气十足的斥责声让连长和小兵一愣,这话……好像不对吧?
  明明我们是来救人的吧?
  连长虽然心中嘀咕,但面上堆笑,在大雨中走进了简陋的屋子:
  “老人家,要发洪水了!”
  “废话!禅达几十年来没下过这么大、这么长时间的雨,怒江不闹腾才怪!”老人没好气的说着,看着变成落汤鸡的两人,说:“疯啦啊你们!这么大的雨,你们跑这里干吗?”
  “能干吗?当然是带您老人家走啦!”长着小虎牙的小兵责怪着说:“您老人家也是心大,雨这么大,您就不怕南天门出现泥石流之类的吗?老人家,收拾一下,我们带您走!”
  老人愣了,迟疑的说:“你们上山就是为了带我下去?”
  “对啊,要不然我们发疯啦冒这么大的雨上山?”虎牙小兵嘴快的说,连长瞪了小兵一眼,说:“老人家,这里通讯不便,您肯定是没收到广播,您快收拾下,我们带您下去!”
  老人看着在爬上来时候摔了不止一次的两人,迟疑的说:“为了我这个老头子,你们值得吗?”
  “嗨,老人家,你这什么话吗?我们是人民解放军,保护人民可不是我们的责任?您啊,就别说这个了,快收拾下,我和小夏带你下去!”连长笑着说,一旁的小兵也点头:“行军渡都快被淹了,咱们得快点走。”
  一道霹雳在天空闪过,老人的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有个人在南天门上,跟他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老人愣神,在小兵催促中,他突然说:“灾难发生的时候,军人理所当然的挡在老百姓的前面,灾难的折磨人,军人一头扎进灾难中,拯救他们所守护的人民。”
  连长和小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老人是何意。
  “很多年前,在那上面,”老人指着山峰,说:“一个姓夏的小王八蛋跟我这么说的,他说这样的军人才是军人。”
  连长恍然,知道老人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此时此刻,却轮不到老人这样的“悠闲”,他只能示意小兵催促,自己则保留了当好人的权利老人的脾气肯定古怪,要顺着才行。
  小兵刚要催促,却听到老人继续说:“后来啊,姓夏的那个混小子,教会了很多人去做这样的军人,后来啊,很多的人,就都投身到了这边,做了这样的军人……”
  “他叫赚啦……”
  老人的故事没有朝连长讲出来,因为连长和小兵在接下来,艰难的保护着老人从台阶一样的山道上冒雨下山,在洪水的咆哮中,步步心惊的走过了即将被吞噬的行军渡。
  连长背着老人,在和吞没一切的洪水赛跑。
  一道霹雳再次照亮整个世界,南天门上,泥石滚滚,吞噬一切。
  小兵看到这一幕,心有余悸。
  老人回头望着像多年前一样开始咆哮、滑坡的南天门,用一种奇怪的呢喃说:“南天门啊……”
  一场泥石流吞没了南天门上的所有痕迹,也吞没了一群人战斗、牺牲过的地方,但老人却活着,开始为很多很多的人讲一个很久前的故事,讲一个人将一群人带进光明中的故事。
  故事其实很不讨人喜欢,
  只是,老人见证了很久前一个人描绘的“虚幻”,被一群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人,用真实的行动告诉他,那不是虚幻,
  那是真实。
  老人后来想,那群在南天门上最终死无葬身之地的人,他们真的尽到了军人的职责。
  保家、卫国、护佑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