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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是凭熊蛮子的那股蛮劲,就算付出伤亡攻下右屯卫城,又能得到什么呢?只是砍了熊蛮子的脑袋,又有多少实际意义呢?
老奴深知后金的最大弱点,那便是人丁稀少。此次出动六万人马,已是接近极限。
如果伤亡甚大,却又收获很小,这赔本的买卖干上几回,后金自己就要垮了。
一些蒙古部落来投,那是真心实意嘛?老奴心里比谁都清楚,没有粮食、财物、奴隶来拉拢,谁会听你的话,跟着你干?
所以,后金所采取的策略就是抢明国的,再用抢来的东西拉拢蒙古诸部落。策略很简单,但历史上还是很见成效的。
可要想持续这个战略,就要保证两个条件:一是要具备足够的军事实力;二是要战必有获。
用现代话来解释得清楚一些,那就是每次出战的投入产出比不能倒挂。
凭后金的家底,一次大败就可能伤筋动骨,两三次大败就差不多是一蹶不振了。
到那时候,不用明国动手,跑的比兔子还快的成吉思汗的重重重重孙子林丹汗,还有其他蒙古诸部落就会象狼似的扑上来,把后金碾成历史的尘埃。
所以,当明军摆出现在的架势,很明白地告诉老奴,不崩掉你几颗牙,休想破城,休想抢掠。
甚至于,牙被崩掉满口,也未必就能攻下坚城;就算攻克城池,也未必能抢到多少东西。
根据情报,广宁城中储备颇丰,盔甲器械、绸缎布匹……右屯卫城则是粮仓,有几十万石米豆。
按照之前的计划,打下哪个都已经是收回成本,且能大赚一笔。但现在,要打哪个,却令老奴感到头痛,难以抉择。
莽古尔泰忍不住帐中的沉默,把头转向李永芳,责难似的斥问道:“抚顺额驸,出征前,你口口声声保证的孙得功和内应呢,不是早早就安排好了吗?”
李永芳垂下头,既无奈又委屈,低声辩解道:“沙岭大胜,孙得功出力甚大。至于回城之后没有动静,以及城中内应断绝消息,我亦不明究竟。”
“哼,汉人就是不可靠。”莽古尔泰翻着牛眼,面带鄙夷。
老奴抬头瞪了这个莽汉一眼,说道:“战场形势千变万化,又岂能事事如计划的那么顺利?城防严密,里面什么情况,又岂能轻易获悉?”
搞谍报策反,还得是李永芳。这一点,老奴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他才为李永芳说话,以安其心。
皇太极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王化贞胆小,甘心做缩头乌龟,想诱他出城是不太可能。熊蛮子呢,弃周边堡寨,死守右卫屯,想是认为我军粮草不丰,不能长屯城下。”
老奴注目看过去,深以为然。可明军这呆笨的龟缩打法,却不好破解。
皇太极沉吟着说道:“攻城非我军所长,莫如暂置广宁和右屯卫城不顾,直扑其后。大小凌河、锦州、松山、杏山......”
老奴轻轻摇头道:“若只有王化贞,此计倒也可行,但熊蛮子未必会如此老实。若趁我军深入辽西,他领兵出城援助广宁,合军一处,甚为可虑。”
停顿了一下,老奴又说道:“若是留军看住两处敌人,或许可行……”
刚说到这里,外面亲兵进来禀报,大贝勒代善又派人送来军情急报。
老奴让来人进帐,接过军报展开观瞧,脸色立时变得不好,皱着眉头把军报让帐内众人传看。
皇太极看完急报也是脸上变色,轻抚额头,半晌无语。
李永芳看过急报,紧皱眉头,说道:“汗王,右屯卫南面的海上出现大量的明军水师,并有溯三岔河而上的迹象,显是要增援右屯卫城的。”
“只不过——”李永芳停顿了一下,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怎么会这么快,这不应该呀!”
老奴捋着胡须,也是甚为困惑,说道:“从时间上来看,确实有蹊跷。”
皇太极猜测道:“会不会是觉华岛的明军水师?他们离得最近,也会听命于熊蛮子。”
如果是觉华岛的水师,因为数量不多,对右屯卫的增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要是天津或登镇的,就要重新评估,更改布置了。
李永芳想了想,起身施礼,“汗王,末将想去实地看一看。”
老奴沉吟了一下,说道:“永芳速去速回,只侦悉情报,万不可冒险。”
“末将省得。”李永芳再施一礼,转身出帐。
老奴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且回去,等情报确实之后,再作计较。”
莽古尔泰和皇太极起身施礼,告退而去。
………………
夜色深沉,广宁城巍然屹立,在朦胧的月光下,如同蒙着轻纱薄雾。
熊廷弼刚刚巡视完城防,回到城下的办公室兼住所,就是一处被征用的小院落。
挑亮灯芯,熊大经略铺纸提笔,开始写奏疏。
朱由校传密旨的同时,也让内官带来了联络密码,以及他有些迷惑的几个问题。
“盖古者戍其地,则用其地之民,未有纯调客兵者。惟纯调客兵,则必不可以持久故。熊卿因何以为辽人不可信,辽人不可用……”
没错,这就是朱由校的疑惑。
若是辽人不可用,为何东江镇能长期牵制后金?难道辽人对建奴不是充满仇恨,战力加成吗?
而光调客兵征战辽东,一是山川地理不熟悉,气候不适应;其次则是耗费太大,难以长期施行。
当然,朱由校也有自己的分析和判断。在密信中他写得清楚,如果把辽兵辽将的家眷安置于关内,是否能解决问题。
说得不好听,就是人质。你违犯军纪,你胆怯逃跑,你投降建奴,难道不怕牵连家人?
就象祖大寿,在历史上降而又逃,再降再逃。
在朱由校看来,不是什么诈降,不是什么心怀大明,也不是什么留有用之身再思报国,完全就是形势所迫,为在辽地的家族和亲眷着想所做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