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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祖、给刘太妃拜年,乾清宫大朝会,朱由校是忙得够呛,却不是最忙最累的。
拂晓时分,锦衣卫就开始陈设卤簿、仪仗于丹陛及丹墀,设明扇于殿内,列车辂于丹墀。仪式上有鸣鞭者四人,左右各二,均面北而立。
教坊司设置乐队在宫殿台阶两边,面北而立,并演奏大乐;仪礼司设同文,玉帛两案在台阶东边;金吾卫设置护卫官员在奉天殿内和台阶两边,并在午门外,奉天门外和台阶东西两边设甲士。
除此之外,锦衣卫还要在乾清宫门外、台阶、台基设置将军,在乾清宫门东西两边摆上旗帜。
典牧官在文武楼南边摆设马匹,犀牛和大象,东西相向。
钦天监在内道东边设司晨郎报时,站在北边。整治礼仪的御史两人站在台阶两边,相向而立………
好吧,不说得太详细了。反正就是特别隆重,特别排场,特别讲究,特别繁琐,也特别累人。
简短截说,大朝会接受群臣和外国使者的恭祝,还收到很多拜年礼物,朱由校也分别加以赏赐,终于折腾到了皇帝赐宴,也就是大年初一相当重要的环节,
春节宴会也有档次之分,按照官职的大小,分为上桌、上中桌、中桌、下桌四等,每桌的饭菜也不尽相同。
以上桌的菜品为例,有茶食像生小花、果子五般、烧炸五般、凤鸡、双棒子骨、大油饼、按酒五般、菜四色、汤三品、簇二大馒头,马牛羊胙肉饭、酒五钟。
看看吧,皇帝请客就吃这个,真是相当的一般。
之前就说过,能参加元旦赐宴就是身份的象征,不在于吃什么。你要是能参加中央的新年团拜会,会打听能吃到啥、喝到啥才怪。
再说了,这宴席有酒有肉,还有大馒头、胙肉饭,能饿着你咋的?
而且,“随驾将军,按酒、细粉汤、椒醋肉并头蹄、簇二馒头、猪肉饭、酒一钟;金枪甲士、象奴校尉、教坊司乐人,按酒、熝牛肉、双下馒头、细粉汤、酒一钟”。
可谓是不管身份高低,参加者人人有份,比发盒饭可高档得多,也算是很仁义,很人道了。
随着《炎精开运之曲》、《上万寿之曲》的演奏,皇帝举起了第一爵酒,标志着大宴的行酒九次的开始。
大过年的,皇帝看起来也心情不错,和煦的笑容,朗朗的声音,让与宴的群臣也轻松不少。
本来想跟你们玩儿诗词串烧来着,可已经安排了音乐和舞蹈,就算了。
朱由校目光扫视,最后凝注一桌。这桌有朱由检,还有——叔祖朱聿键,特么的差了三辈,都不好意思见面儿。
不过,按照朱由校的安排,朱聿键在宗学还是很用功的,学的是经济方面的知识。
等到打退建奴的进攻,毕自严将回京担任央行行长,朱聿键可能会派到南京管理江南商税。
朱由校筹划的另一个新机构将是商务部或是国税局,暂时还挂在户部之下,以后却要独立出来。
从隋朝开始建立的三省六部制,沿袭到现在,尽管历朝历代都有职能的改动,但在朱由校看来,却已经不太适应社会的发展。
将政府机构再进行细划,职能更专业高效,则是朱由校将要一步步逐步规划落实下去的任务。
比如商税的收取,在明朝不算正项,但国家财政收入的增长点却正在于此。
增加商税的收取,减少地赋的征收,这是朱由校的思路。而不是舍本逐末,从升斗小民嘴里抠食儿。
为此,哪怕提高商人的社会地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赐予民爵,就是朱由校的尝试。
“王伴。”朱由校转过头,对王体乾吩咐道:“在阶下设个座,朕要召几个臣子来问话。”
“奴婢遵旨。”王体乾躬身领命,唤宫人在皇帝御桌下设了个绣墩。
朱由校沉吟了一下,说道:“先请孙师前来。”
宫人领命而去,很快就把孙承宗唤到近前。
“微臣恭祝万岁元旦如意,万寿如疆。”孙承宗躬身施礼,先给皇帝“拜年”。
朱由校笑着说道:“朕也祝孙师身体康健,多为朕分忧。赐座。”
孙承宗谢过之后,坐在绣墩之上,恭谨地等着皇上说话。
别看朱由校没派孙承宗去辽东,但这一年来兵部事务繁杂,他动动嘴,下下旨,提提建议,下面还不知道怎么忙碌劳累呢!
“一年来孙师辛苦了。”朱由校看着孙承宗鬓边的白发,有些唏嘘地说道:“奢安之乱,东虏猖獗,征战乃国家大事,往后几年孙师怕是也难得清闲。”
孙承宗拱手道:“全仗万岁筹谋策划,国势方日见起色,微臣力所能及,何敢言辛苦二字?”
朱由校摇了摇头,说道:“筹谋策划简单,但要落实却要劳心费力。孙师和袁师一在内一在外,朕才放心辽东战事。东虏的弱点已经暴露,只要不急不躁地压制消耗,朕看有个三五年便可不战而胜。”
孙承宗轻轻颌首,说道:“压制消耗确实在不断削弱东虏的实力,但要彻底平灭,还是要收复失地,更加有力地进行逼迫。”
朱由校笑了笑,说道:“当然,不战而胜只是个比方,朕知道要犁庭扫穴,还是要与东虏打上几场硬仗的。但这要量力而行,万万急不得。只要国家内部整顿好,凭大明的实力,东虏是绝对没有胜算的。”
孙承宗沉吟了一下,说道:“大明积弊甚深,微臣岂能不知?可急于求治的话,难免有操切之嫌。微臣肺腑之言,还望万岁明鉴。”
朱由校垂下眼帘,他自然知道孙承宗所说的操切和急于求治表示的什么。
今年,嗯,应该是去年了。所推出的“清屯充饷”,以及对违法士绅的处置,都是以严厉的方式进行的。可以说,在明朝的皇帝中,这样做的也是不多的。
杀士坑儒,昏君之名嘛?!朱由校心中冷笑了几声,脸上却又恢复了和煦的笑容,说道:“孙师之言,朕记下了。”
虚心纳谏,坚决不改。朱由校对这个办法可是喜欢得很,谁要敢再顶风上,还是要毫不留情地打击。
又随便聊了几句,孙承宗才在群臣或羡或妒的目光中,退了回去。
新的一年啊,已经有了铁腕震慑,改革的深化应该会顺利许多吧?
朱由校环视着宴会上的群臣,不易觉察地眯了下眼睛。
朱聿键坐在桌前,注意力并不在教坊司的歌舞表演上。他的目光不时投到皇帝身上,思绪不断。
按理说,皇帝亲自派人把他和唐王世子从牢笼中解救出来,并送到京师宗学学习,应该是比较重视的。
但来到京师后,皇帝并没有召见。只是派内官传过话,一是让唐世子好好休养身体,其次则是要他好好学习,日后再有任用。
对此,朱聿键觉得皇帝的态度没变,但对自己的学识却不是很满意。从《大明论坛》上,他也揣摩到了皇帝的一些喜好,对“经世致用”有了更深的认识。
好吧,宗学里既然是皇帝安排的科目,又指定了他要专攻的经济管理科,那就好好学,让皇帝满意就是。
而皇帝一直没有召见的另一个原因,朱聿键觉得应该是辈份问题。皇帝可能觉了见了面不好叫,但朱聿键却一点也没有要当大辈的意思。
就在朱聿键头一次见到皇帝,有些胡思乱想的时候,内官前来召见,皇帝终于点到他的名字了。
用终于不太恰当,朱由校也没多召臣子近前。孙承宗、徐光启、李起元、毕自肃、陶朗先,以及已递告老辞呈的首辅韩爌,可都是金字塔尖的重臣。
宗室召见的,朱聿键却是头一个。可能皇帝也觉得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当面儿说上几句了。
朱聿键赶忙上前,躬身施礼,“微臣恭祝万岁元旦大吉。”
听见朱聿键自称微臣,朱由校暗自松了口气,笑着颌首,顺水推舟道:“朱卿免礼,赐座。”
不谈宗室亲戚,以君臣相称,倒也合适,更免除了双方的尴尬。
朱聿键坐下之后,态度恭谨,静等着皇帝发话。
“朕知你虽被困于王府承奉司,却未荒废学业。”朱由校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但要经世致用,那些儒学典籍却是远远不够的。除非是坐食终老之辈,并不想着自食其力。”
朱聿键躬身拱手道:“万岁所言甚是。微臣腆为朱氏子孙,自是不愿坐食民脂民膏,欲有作为,报效国家。”
“宗藩之中有如此上进心的实在是太少了。”朱由校慨叹道:“宗支繁衍、宗室规模急剧扩大,朝廷的财政负担极为沉重。但宗学已开,又有多少宗藩子弟肯来京师入学?特别是远系宗藩,养家糊口亦有困难,却还坐食依旧,不肯自谋出路。”
朱聿键对此颇为赞同,说道:“太祖曾颁诏:凡郡王子孙、有文武才能、堪任用者、大宗正院、具以名闻。朝廷考验、换授官职。其升转如常选法。微臣以为甚好。”
朱由校苦笑了一下,说道:“开科举设立宗科,以官职换授爵位,令宗室子弟出仕自食其力,当然是不错的政策。但依你来看,有多少宗室子弟能考中科举?”
朱聿键也现出无奈神情,让养尊处优的宗藩子弟去考科举,确实没几个能和寒窗苦读的举子竞争。
而宗室换授也并不是朱由校的创造,之前曾经有过此议,但遭到文官的集体反对。可若找科举正途,宗藩子弟又有几人能考上?
对于这帮寄生虫,朱由校可谓是冥思苦想,但直到现在,也没有切实有效的办法。
从另一个角度去想,要是能不劳而获、混吃等死,又有几个人肯自己奋斗,劳心费力?
“若真的愿以爵位换官职,朕也可为他们开方便之门。”朱由校说道:“不考科举,令宗人府荐举宗才,朝廷考验后再授予官职。”
朱聿键喜道:“万岁英明睿智,此法甚好。”
朱由校却知道这个办法要在朝堂上通过,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
科举制度和吏部铨选,是沿袭了数百年的取才和授官制度。宗人府要是掌握了推荐宗藩人才为官的权力,会对现有的官僚体系产生多大的冲击,可想而知。
从朝堂到地方,官员们可都是通过正途来选拔出来的。宗室改授,适开侥幸之门,遭到现有文官的强烈反对,是可以预见的,也是发生过的事情。
所以,朱由校觉得宗室换授或许是个办法,但绝不是个好办法。因为,降低要求所授官职的宗室子弟,再加上他们的自命不凡,没准会把吏治搞得更差。
但不管效果如何,朱由校也要试一下。在加强官吏监督、健全体制的情况下,看看宗室里到底还有没有人才。比如象朱聿键这样可堪造就的。
显然,朱聿键从小就被囚禁,没过几天养尊处优的好日子,也就没有宗藩子弟那样坐吃终老的懒毛病。
但在人生的阅历和经验上,朱聿键还是欠缺的。在朱由校的计划中,还是想让他去多了解些民间疾苦。当然,该有的锐气不能被磨掉。
面对朱聿键的高兴赞同,朱由校知道自己的看法是正确的。朱聿键太过年轻气盛,并不成熟啊!
“朕知道你在宗学甚是用功,而经济人才实是国家紧缺,日后将有大用。”朱由校看着自己准备树立的宗藩榜样,语重心长地说道:“宗室换授,朕希望你能成为典范,你可愿意?”
“微臣愿意。”朱聿键躬身答道:“身为太祖子孙,若不能自食其力,岂不是辱没祖宗?”
“甚好。”朱由校欣慰地点头,说道:“好生学习,有何想法和问题,可向朕直奏。”
“微臣遵旨。”朱聿键起身施礼,告退而去。
朱由校觉得召见的臣子应该可以了,大过年的,用不着挨个叫过来以示恩宠。正好一段歌舞停歇,他向着众臣子举起了春节赐宴的第二爵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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