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东山缓了缓情绪,看着昏睡不醒的侍卫,一咬牙,却是伸手握住侍卫的嘴巴,另一只手凶狠地将匕首刺出,直没入那侍卫的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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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虽然昏睡,但匕首入喉,身体还是有感觉,挣扎起来,朱东山却是卯足了力气,狠狠捂住他嘴,不让他发出声响。
从下迷药那一刻开始,朱东山就知道自己再无选择。
这几名侍卫昏迷之前,肯定都已经察觉自己中了迷药,只是没有机会示警就昏睡过去,一旦这些人醒过来,食物中有迷药的真相立刻就会被揭穿,宫里真要派人调查,从紫衣监来人,很容易就能将今晚的真相查的一清二楚。
所以这几名侍卫必须死。
他先不去管秦逍那边的状况,确定侍卫不再动弹,隔了片刻,才松开手,这时候才发现手心之中全都是汗,额头上更是冷汗直冒。
他虽然审讯囚犯无数,甚至亲手使用过众多酷刑,但亲手杀人还真是头一遭。
握着匕首的手颤抖着,脸色亦是惨白。
深吸一口气,朱东山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起身。
六名侍卫隐藏的地方他都知晓,当下也不多想,找到第二名侍卫,如法炮制,这第二刀下去,经验比第一刀要熟练不少,而且心跳也不似先前那般快速。
他心中只是升起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
卢俊忠提携他进入刑部之后,对他确实委以重任,而且也算是异常的器重,这么多年来,朱东山对卢俊忠也是敬畏有加,虽然夜深人静之时,偶尔也会幻想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刑部的主宰,但这种念头在卢俊忠的面容浮现出来之际,立刻打消。
卢俊忠的阴险和狠辣,朱东山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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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愿意与朝中任何官员为敌,却从无想过与卢俊忠为敌,因为他知道只要被卢俊忠看出一丝迹象,自己的仕途不但走到尽头,而且整个家族也将灰飞烟灭,所以直到此番在土地庙见到那刺客之前,朱东山心中只想着跟随卢俊忠走到底。
可是自己现在竟然直接参与了行刺卢俊忠的计划。
眼下刺客已经进入阎王殿,自己却要在外面帮他扫除障碍,甚至还要亲手将六名侍卫一一杀死,一想到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朱东山只觉得匪夷所思,内心深处却又紧张惶恐。
阎王殿的门并没有拴上,秦逍轻轻推开,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屋内一般,转身又将屋门拴上。
他左右看了看,两边都有房间,而且都点着灯,秦逍闭上眼睛,这才转向左边,以他六品境界的修为,在这么短的距离,很容易感觉到卢俊忠的气息在何处。
他就像在自己家中一般,走进左首房间,里面灯火明亮,一眼就能看到坐在桌案后的卢俊忠。
卢俊忠此时正埋首桌案,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凌乱地放着图纸。
秦逍轻步走到边上的木椅上,看着痴迷其中的卢俊忠,也不说话,卢俊忠竟完全没有感觉到屋里有人进来,好一阵子过后,伸手去拿搁在边上的毛笔,似乎想要在图纸上添加什么,这时候眼角余光才瞥见屋内多了一个人,脸色微变,伸出的手停止不动,一双眼睛盯着靠坐在在椅子上的秦逍,瞳孔收缩。
灯火之下,他当然能看到对方的脸,对方也毫无掩饰,将面容直接显在卢俊忠眼皮底下。
那一身夜行衣十分扎眼,卢俊忠当然不是傻子,眼前这陌生人肯定不是刑部的人,却在深更半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屋里,而且这身打扮,那自然是刺客无异。
而且对方直接将面容显露出来,这只证明一件事情,对方就没想过让自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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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头骇然。
后院埋伏了六名刑部高手,而且藏身之处都是经过仔细的选择,就算刺客身手不凡,但只要进入后院,无论从哪个方向接近自己的屋子,都会落入侍卫的监视范围之内。
对方怎可能无声无息进来?
但他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去思索此人是如何进来。
“很多事情不是我想去做。”卢俊忠本来去拿毛笔的手却是拿过桌上的茶杯,平静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圣人的意思。”
秦逍点点头,没有说话。
“若是国相派你前来,我希望你能回去告诉他,我绝无与夏侯家为敌之心。”卢俊忠抿了一口茶,缓缓道:“夏侯族人虽然被抓捕,但刑部并没有对他们用刑,吃喝也都照料得很好。我希望能够拖延下去,而且已经准备上折子,为夏侯家求情。如果国相能信得过下官,下官拼了这条命,也会竭力减轻夏侯家的罪责。”
秦逍微微一笑,道:“夏侯家与我无关。”
卢俊忠一怔。
“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秦逍凝视卢俊忠问道:“卢部堂在京都掀起滔天大案,当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卢俊忠摇头道:“我只是奉旨办差。国相调兵作乱过后,圣人也并无宣召本官入宫,都是从宫里直接派人过来颁旨。”他话声刚落,只听“咄”的一声响,一把匕首竟然直飞过来,没入自己手边的桌面上。
卢俊忠脸色微变,瞳孔收缩。
“卢部堂应该明白,今晚你已经是大难将至。”秦逍含笑道:“如果找不到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价值,我也不知道为何让你活下去?”
“圣旨有问题。”卢俊忠立刻道。
“哦?”
卢俊忠额头上已经是冷汗直冒,但整个人却还是竭力保持镇定,轻声道:“这些年圣人给本官颁下的圣旨,言辞都很随意,就像是和下官在聊天。下官明白,这也是圣人表现对下官信任的一种手腕,用极为随意的言辞给本官下旨,会让本官感觉很亲切。”顿了顿,才看着秦逍道:“可是叛乱发生过后,圣人颁下的旨意,有些.....不对劲.....!”
秦逍依然靠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意思却很清楚,显然是让卢俊忠继续说下去。
“太正式。”卢俊忠硬着头皮道:“这些日子颁下的旨意,与以前随意地口吻完全不同。”顿了一下,才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日子颁下的旨意,很可能不是出自圣人之口。”
秦逍坐正身子,身体微微前倾,冷冷道:“你确定?”
“不敢完全确定。”卢俊忠道:“也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
“圣人故意以极其正式的口吻颁下旨意,就是希望用这个方法传递一个消息。”卢俊忠低声道:“圣人现在可能身不由己,颁下的旨意,是受人胁迫。”
秦逍皱起眉头。
“其实这种可能大大存在。”卢俊忠见秦逍似乎更关心宫里的事情,讨好般道:“国相调兵攻打皇城,声称宫内有叛党,虽然这个理由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后种种迹象表明,国相所言很可能是真。”
秦逍淡淡笑道:“所以卢部堂觉得圣人已经是身不由己?”
“这是本官的猜测。”卢俊忠叹道:“否则本官实在想不出圣人为何会对夏侯家下此狠手。”
“圣人利用圣旨向你传递消息。”秦逍道:“可是你却似乎不为所动,依然按照伪诏行事,甚至还变本加厉,这又如何解释?你受圣人之恩,难道就没有想过解救圣人?”
“你太高看我了。”卢俊忠一副感慨模样,“本官掌理刑部,刑部的所有衙差加起来,也不过几百号人,就算知道圣人受难,以我的力量,如何解救?满朝文武对本官的误会都很深,本官根本无法暗中串联,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这些也只是下官的猜测而已,不一定准确。国相何等人物,势力遍布朝野,连他都没能解救圣人于危难之中,本官如果轻举妄动,只能是以卵击石。”
秦逍笑道:“你这样说,似乎有些道理。卢部堂,关于宫中,你还知道些什么?”
“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卢俊忠道:“不但是我,满朝文武现在对宫中到底发生什么都是毫不清楚。”
秦逍笑道:“他们就算清楚又如何?据我所知,满朝文武都快被卢部堂杀光了。”
“我.....我不想这样做,可是如果旨意都是真的,我若抗旨,那就是对圣人不忠!”
“那你可曾想过,如果旨意是叛党挟持圣人颁下,他们想借用刑部之手诛杀朝臣,那么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正中叛党心意。”秦逍叹道:“朝臣被你构陷污蔑,杀了一波又一波,如此一来,忠于大唐的官员势力愈发的弱小,而叛党却正可以借此机会,掌控京都,继而祸乱天下。”盯着卢俊忠,平静道:“于国而言,你说自己能不能活?”
卢俊忠见得对方眼眸冷厉,没有移开目光,却也是盯着秦逍的眼睛,片刻之后,却见得他身体一震,脸色惨白,失声道:“你.....你.....是你,你的眼睛......我知道.....!”
“卢部堂知道什么?”
“秦逍!”卢俊忠脸上肌肉扭曲,嘴角抽动,骇然道:“你是秦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