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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下,杨国忠官拜右相,位列宰相之首,至此杨国忠达到了人臣的巅峰,如果他还有余勇可贾,上进心尚存的话,只能造反当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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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旨的舍人刚从杨府离开,杨府上下一片欢腾。没过多久,长安城的权贵朝臣都知道了此事,纷纷亲自登门道贺,礼单礼品堆积如山,杨国忠数钱数到手抽筋,于是大手一挥,设宴款待所有借道贺之名的行贿者。
与杨府宾客盈门车水马龙的境况不同的是,宅邸仅只一坊之隔的亲仁坊安禄山宅邸内,气氛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讽刺的是,安禄山位于亲仁坊的宅邸与左卫大将军郭子仪居然是邻居。
按照史实发展,将来灭了安禄山造反的人就是这位邻居。
所以从古至今,对邻居都要提防,无论他姓郭还是姓王,注定都是相克的。
安禄山宅邸内,数名下人鲜血直流躺在院子里,安禄山大发怒火,随手揍了几名下人撒气。
名叫李猪儿的心腹亲卫站得远远的,吓得瑟瑟发抖。
如果说平日里脾气温和的安禄山是一头家养的猪,那么发怒的安禄山就是一头横冲直闯的野猪,绝对不能招惹,连话都不能搭,这些年死在安禄山泄愤的拳头下的亲卫和下人已然不少了。
“我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为何今年来长安事事皆不顺遂?”安禄山怒吼道。
李猪儿躲得远远的,不敢吱声儿。
愤怒中的安禄山眼珠通红,浑身的肥肉随着呼吸而急促起伏,像平静的海面上突然来临的海啸。
怒极之下,顺便一脚将脚下一名躺着的下人踹远,下人惨嚎一声,身子被踹得弹射出去,撞到石阶才停下,胸膛已没了呼吸。
喘着粗气的安禄山环视四周,见李猪儿怯怯地躲在远处,安禄山指了指他,道:“猪儿,过来!”
李猪儿扑通一声跪下,大哭道:“节帅饶命,节帅饶命!”
安禄山皱眉:“饶什么命,过来,我不杀你。”
李猪儿战战兢兢走近。
安禄山闭眼努力平复了情绪,睁开眼时,眼中一片冷静之色。
“那封密信出现得没头没脑,据说是城卫在延平门外遇到一个神色慌张的人,那人逃进了树林,放火烧林后被乱箭射杀,此人显然与我三镇无关……”
李猪儿壮起胆子道:“是的,节帅来长安后,三镇交由史思明,蔡希德,李归仁三将节制,他们皆是节帅亲信,三镇内外诸事由三人定夺,不可能遣人送信来长安,尤其信中还写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此信分明是长安有恶贼炮制,欲陷害节帅。”
安禄山冷笑:“那封密信确是有人炮制,但信里的内容却不一般,我听御史台的人说过那封信的内容,里面的人名和数字,全都对得上号,长安有人陷害我不假,但我的身边也出现了内贼,否则别人不可能对我的底细如此清楚。”
李猪儿惊道:“节帅的意思是,咱们从三镇带来的亲卫里面……”
安禄山没搭话,目光阴森地朝他一瞥。
李猪儿吓得魂不附体,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凄声道:“节帅,小人与节帅相识多年,小人绝计不会出卖节帅!”
安禄山阴恻恻地道:“我说了是你么?”
“小人胆子不大,节帅您看小人一眼小人便魂飞魄散……”李猪儿瑟瑟道。
李猪儿与安禄山确实是相识多年,李猪儿给他当了二十年的亲卫和奴仆,相比别的亲卫,李猪儿确实相对比较能够信任。
安禄山顿时息了疑心,转而将怀疑对象放到别的亲卫身上,皱眉苦思出卖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半晌也没锁定对象。
终于,不耐烦的安禄山一咬牙,沉声道:“猪儿,马上将我身边的亲卫全部遣回范阳,再换一批亲卫来长安。”
李猪儿急忙领命。
安禄山接下来说了一句让他不寒而栗的话:“这些亲卫回范阳后,全部诛杀,不留一人。”
李猪儿吓得后背寒毛都竖了起来,颤声应下。
面色苍白的李猪儿忽然想起一事,鼓足了勇气道:“节帅,今日早间一名户部主事悄悄来找小人,他说……说杨国忠将户部原本打算发往范阳的一万石粮草和数千件兵器截留了,将这批截留的粮草和兵器转发给赴安西戍边的青城县侯顾青……”
安禄山一愣,接着勃然大怒,嘶声吼道:“杨国忠小儿,欺人太甚!”
李猪儿瑟缩着肩膀,索性将坏消息全部说出来:“还有,一名宫里被咱们收买的宦官今早也来了,说陛下遣任一名殿中省中官,名叫辅趚琳,已然离京秘密奔赴三镇,查咱们的底细……”
这下轮到安禄山悚然一惊了,肥脸立马变得苍白,惊道:“不好!陛下已对我起了疑心!”
接着咬牙道:“都怪那封密信!害得我好惨!”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安禄山冷静地道:“马上派人八百里快马送信给史思明蔡希德李归仁三将,接信后迅速隐藏实力,无论军队人数,还是粮草兵器战马,能藏的都藏起来,另外马上派出斥候监视那个辅趚琳的动向,若他到了三镇,无论花费多少钱财,都一定要买通他!”
李猪儿紧张地一一记下。
安禄山擦了额头的冷汗,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道:“我必须马上回三镇,长安非久留之地……猪儿,陛下已对我生疑,这一次若咱们瞒不住,恐怕不得不提前起事了。”
李猪儿惊道:“节帅,若今年起事,是不是太仓促?粮草战马兵器这些准备并不足,与契丹和奚人也没谈拢出兵的事宜……”
安禄山摇头叹道:“大丈夫当断则断,若迟疑不决,便是钢刀加颈的下场,准备不足也顾不得许多了。但愿……那个叫辅趚琳的人能被买通,如此便能给我争取一两年的时间。”
如果谋反也算是一种创业的话,那么这个创业无疑充满了各种凶险艰困,太多的不确定性了,一不小心便会输掉身家性命。
春日明媚的阳光下,安禄山只觉得身上阵阵发冷。
前途未卜的他,仿佛置身在冰天雪地里,四周皆是虎狼环伺,而他,已别无选择,必须要杀出一条血路才能生存下去。
虽然是卑鄙无耻的谋反行径,可不知为何,安禄山总觉得自己很悲壮。
…………
行军路途不仅苦,而且无聊,尤其是日复一日,行军了一个月以后。
每天坐在马鞍上,屁股被磨出了老茧,这个事实令顾青尤觉悲愤莫名。
明明还是童子身,将来与张怀玉入了洞房,被她发现自己一屁股的茧子,这个误会就说不清楚了,稍微邪恶的一点的话,指不定她会怀疑他这些年跟哪个男人不清不楚,再联想到他升官封爵之快,简直不可思议,一切都有了完美的答案……
“扎营后找遍全军,给我弄几条毛毯或是软垫,什么都行,我要垫在屁股下……”顾青受不了了,他忽然发觉对待屁股要像对待自己的贞操一样珍惜,不然有些误会将来无法解释。
韩介见顾青难受的样子,劝道:“侯爷,其实再磨几日便习惯了,咱们行伍之人尤其是骑兵,最初大多会难受几日,以后便不觉得疼了……”
顾青咂咂嘴,这话为何听起来愈发暧昧了?
“咱们还要走多久?是不是快到玉门关了?”顾青有气无力地问道。
“侯爷,咱们已走了一个月,快到甘州了,过了甘州沿着祁连山脉,再走几日便到肃州,过了肃州便是玉门关……”
顾青像一只被针扎过的皮球,慢慢地瘪了下去。
感觉自己可能会死在路上,不饿不冻,活生生无聊至死。
若是张怀玉或张怀锦也随军该多好,顾青走一年都不会觉得无聊,每天跟张怀玉说几句土味情话,逗逗那个傻乎乎的张怀锦,扎营时偷偷钻张怀玉的帐篷,张怀玉如果打不死他的话,说不定能干一些比牵手更不纯洁的事,一路旖旎风情无限,哪里会无聊。
可如今,热闹倒是热闹,一万个大老爷们儿,顾青谁的帐篷都不想钻,反而还要提防别人钻他的帐篷……
见顾青一脸生无可恋,韩介试探着道:“侯爷,到了肃州后,要不要末将给您买几个胡姬一路侍候您?过了肃州便是玉门关,马上要出塞了,塞外路途可比现在更辛苦,侯爷身边若能多几个知冷知热的姬妾,想必会舒坦一些……”
顾青闻言不由有些动心:“胡姬……啥样的?”
韩介想了想,道:“啥样的都有,眼珠子跟咱们大唐人不一样,有的是绿色,有的是蓝色,还有灰色的,头发颜色也不一样,有金头发的,还有天生卷发的……”
说着韩介撇了撇嘴,嫌弃地道:“蛮夷就是蛮夷,头发长得像咱们大唐人的腋毛一样弯弯曲曲,血统不纯就是难看。”
顾青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部将都这么嫌弃了,自己这个主将难道好意思将蛮夷女人弄进帐篷?
再说,蛮夷女人进了自己的帐篷侍寝,一个是久旷之身,一个是两世处男,究竟谁占谁的便宜?
堂堂大唐县侯兼节度副使,竟被化外蛮夷女人糟蹋了,这算不算全军之耻?
衡量许久,终究弊大于利。
顾青咬了咬牙,狠心道:“没错,蛮夷女人就是猢狲,人岂能与猢狲苟合?此事以后不准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