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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帐内,顾青一句话说完,将领们纷纷激动起来。
  能坐在顾青的帅帐内议事的都是安西军的高级将领,至少是都尉级别的,有的还被朝廷封了不少衔头,比如李嗣业是“右金吾卫将军”,沈田被封“左监门卫将军”等等。
  虽是没有实权的虚衔,但也是极大的荣誉,如同顾青的太子少保和光禄大夫一样,独领一军的话,这些衔头都是要绣在军旗上的。
  帅帐内的高级将领与普通的军士不同。
  普通的军士需要的是钱和土地,但帅帐内的将领们要的是加官进爵,将军加官进爵的途径只有从战场上博取,对他们来说,战争便意味着升官的机会,只要把握住了,博个三代公侯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顾青一句出征平叛,立马点燃了将领们的情绪,帅帐内将领们压低了声音激动地窃窃私语,小心思显然不安分地动了起来。
  顾青没理会他们的议论,而是注视着常忠道:“营啸之后,安西军将士的士气军心如何?”
  帐内一静,常忠叹了口气,道:“颇为低迷,许多将士有思乡之念,觉得心灰意冷了,不如回家种田……”
  顾青嗯了一声道:“士气要激励起来,否则不能出兵,出兵必败。”
  犹豫了一下,顾青又道:“以后每日操练的赏钱加倍,让军需官去找异族部落,多买些羊,全军接连五日肉管饱,还有,从城里胡商那里采购一些好酒,明日全军休息一天,军中可不禁酒,就说我顾青官复原职,请袍泽兄弟们痛饮一日。”
  众将一惊,常忠迟疑道:“赏钱和肉好说,但军中饮酒……恐有不妥吧?若将士们喝醉了闹事,怕是又一场营啸。”
  顾青笑了:“无妨,酒这个东西,其实最能松缓情绪和压力,偶尔喝一次无妨,呵呵,你们以为就算军中禁酒,将士们就真的没喝过酒吗?我都不止一次看到他们在龟兹城的酒肆里偷偷摸摸买酒喝,我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明日索性放开了让他们喝一顿,喝多了大吼大叫,打架闹事都无妨,酒醒之后给我上战场奋勇杀敌,否则对不起我请的这顿酒。”
  众将纷纷抱拳领命。
  顾青加重了语气道:“我们是安西军,是朝廷的虎狼之师,虎狼之师当有虎狼的锐气和杀气,诸位都是带兵的将领,告诉你们一个非常重要的道理,那就是……虎狼要喂饱了才叫虎狼,否则便是一群病猫,一群病猫上了战场,只有送人头的份,我不希望看到麾下的部将袍泽们这般德行,我要的是一支无敌于天下的精兵悍将。”
  众将直起身子,凛然附和。
  顾青冷冷道:“传我军令,安西军休整十日,十日后,全军开拔出营,入玉门关平叛勤王!”
  “是!”
  …………
  以顾青的预测,十天的时间,足够安西军恢复军心士气了。
  赏钱也好,吃肉也好,喝酒也好,都是其次,顾青很清楚自己在军中的地位,他知道只要自己回到安西,重新成为安西军的主帅,其实军心士气就已经恢复一半了。
  主帅处事大方公正,将士们有了奔头,战场杀敌有了希望和前程,军心士气还有什么理由不恢复?都是粗鄙军伍汉子,没有多愁善感的文艺心,简单粗暴地给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就会为主帅卖命。
  果然,常忠等将领出了帅帐,回营向将士们宣布了顾青的决定后,全军大营欢声如雷,像一桶火药遇到了火星,瞬间便炸了。
  听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顾青坐在帅帐内笑了笑。
  军心士气低迷?就算把李隆基拉来安西让他听,这动静哪里有半分低迷的样子?
  主帅会做人,军心士气就有了。
  独坐帅帐内,顾青啃着那只没吃完的烤羊腿,越吃越觉得无味,总觉得差了点什么,随即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说起来有些渣,为何总在吃东西不对劲时才想起她?
  她除了做菜好吃,长得很很不错呀,至于身材,上次惊鸿一瞥看过一回,发育得很好了……
  正在胡思乱想,韩介走进来轻声道:“侯爷,杜掌柜在大营辕门外站着,看来在等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顾青脱口而出:“下令辕门前值守将士,将她乱棍赶出去……”
  韩介大惊:“侯爷您……”
  “哎呀,开个玩笑,你们这些人活得一本正经,太无趣了,走,出去看看她,几月不见,今日必须给我做八个菜,不然真要乱棍揍她一顿……”
  “侯爷说的‘棍’是指……”
  顾青悚然一顿,震惊地扭头看着韩介。
  韩介一脸无辜,表情写满了求知欲。
  “当然是军中的军棍,不然呢?”顾青惊愕道。
  韩介恍然:“原来是军棍,末将还以为是……没错,必然是军棍,侯爷威武。”
  顾青沉默半晌,幽幽道:“韩介啊,你一直有点飘,但这次你飘得有点厉害了,……现在去校场跑圈,跑废为止,跑完再去领五记军棍。”
  接着顾青柔声道:“去吧,乖,用你勤劳的汗水和撕心裂肺的惨叫洗涤你肮脏龌龊的灵魂。”
  顾青走出辕门,远远便看到皇甫思思正站在辕门外,宛如大漠里绽开的一朵牡丹,旁若无人地展现着自己的美丽。
  见顾青走出辕门,皇甫思思眼眶顿时一红,然后飞身朝他奔来,助跑,起跳,两腿高悬勾住顾青的腰,乳燕投林落入他的怀中。
  “那么久不回来,那么久不回来!你是不要我了么?”皇甫思思带着哭腔在他怀里埋怨,脑袋像只蛆似的拱来拱去,还空出两手不停地捶着他。
  身后许多看热闹的将士,见状纷纷大声笑着起哄。
  顾青扭头朝他们咧嘴一笑:“见笑了,见笑了。咳,刚才起哄的人,去校场跑十圈,这是军令,快去,否则军法伺候。”
  起哄的将士们垮下脸,唉声叹气朝校场走去。
  “行了,快下来,那么多人看着呢,我不要面子的啊?”顾青无奈地道:“还有,我好像没说过要你啊,谁给你的自信以为我会要你?”
  皇甫思思闻言一惊,接着又羞又气,小拳拳的力道更重了。
  “混账!坏人!白吃我那么多顿饭,你敢不要我?”
  见身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顾青有些挂不住脸,只好道:“好了,咱们进城,你给我做菜去,今日没有八个菜别想打发我。”
  重逢的激动和快乐渐渐冷静下来,皇甫思思见引来如此多的将士围观,顿时也羞得不行,飞快落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朝龟兹城走去。
  顾青也领着亲卫跟上。
  进了城,城内百姓和商人见顾青回来,又是一阵围堵和欢呼,整个城池仿佛他的到来而注入了一股生气。
  好不容易摆脱了百姓和商人,顾青来到熟悉的福至客栈,皇甫思思已经在收拾厨房做菜,客栈前厅内,一位中年男子正笑吟吟地等着他。
  顾青见到他后也笑了:“康兄,久违了。”
  康定双早已从凉州回到龟兹,当初与哥舒翰约好的半年之期到了,康定双对凉州城毫无留恋,无论哥舒翰如何用重金美色诱惑,他都坚决地离开了。
  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同,康定双要的不是重金美色,而是承诺。
  顾青曾经承诺过他,将来会为他和康国人平反复国。
  为了顾青的这句承诺,康定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留在凉州城。
  几月不见,康定双仍是那副平凡普通的模样,身上的衣裳是寻常的粗布长衫,不见任何贵重饰物,就连盘髻的簪子也只是一支普通的木簪。
  “康定双拜见侯爷,数月不见,侯爷愈发精神矍铄了。”
  顾青哈哈一笑,道:“我这人过日子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无论吃穿住行都要用最好的,在其位干好自己本分的事足够了。”
  康定双笑道:“听说侯爷这次回来收获不小,凉州城的商人一夜之间跑了大半,全都回了龟兹城,哥舒节帅怕是气愤难消吧?”
  顾青哼了哼,道:“都是商人们的自愿行为,与我何干?凉州城留不住人,莫非是我的责任?”
  康定双好奇道:“侯爷带走了凉州城那么多商人,哥舒节帅难道就这样放走侯爷了?以他的脾气,难道没跟侯爷翻脸吗?”
  顾青正色道:“你多虑了,哥舒节帅与我是亲兄弟一般的交情,亲兄弟从你家拿走点不值钱的东西,你会生气吗?哥舒节帅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不可如此诋毁他,不瞒你说,哥舒节帅不但让我离开,还送了我整整一夜,那一夜我和他都没睡,一路上都在依依不舍殷殷话别……”
  康定双不停眨眼,显然对顾青的话完全不信,他也曾在凉州城待了半年,哥舒翰的德行他比谁都清楚,不可能如此热情大方。
  “呃,侯爷说是那便是吧……”康定双苦笑。
  顾青坐直了身子,换上严肃的表情道:“好了,闲话说完,我正好有事与你相商。十日后,安西全军开拔入玉门关平叛,我走以后会留下两千守城的将士,但是关于平吐蕃策的事,便交由康兄来办了。”
  “朝廷接下来几年可能拨不出钱粮,一切都要咱们安西自己担起来,康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