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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宏正在水中朝着前方游去,前方和下方都是一片昏暗,只有朦胧的光亮从上方传来,周围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音传来,也没有半点的光影变动,宛如独自游在一个孤独死寂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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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离开贝点开始,不过一顿饭时间,他就已经游出了足足十多里之远,但他并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如果贝场法师和守卫当真是要全力追索一个人的话,即便在这看似无边无际的通天湖中也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先天符咒已经被驱散,但一辈子都在这贝场中过活的法师们也肯定有其他办法,最多是麻烦一点罢了,贝场守卫中比他水性娴熟比他修为更高的应该也不在少数。
他现在唯一的优势就在于领先一步,还有白玲虎能帮他拖上一点时间。
随着这前行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接近他预想中的那一块区域,周围水域中的生灵就开始越来越少,甚至于绝迹,不只是大小的鱼群,连水藻之类的水生植物也见不到了。
周围开始如同一片寂静的死域,但张宏正心中却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慌乱,反而隐隐心安,这一切越发验证了他的猜想,这绝非自然诞生出妖兽所能造成的情况。
忽然间,隐隐有一团黑影从下方的昏暗中冲出,朝着张宏正迎面扑来。
这黑影来得极快,刚出现的时候还在二三十丈外,转眼间就冲到了数丈之外,被张宏正胸口处的灵石灯照清楚了身形,这是只和那之前的巨鳗形状仿佛,只是小上了数倍,身上还长出了不少尖刺的一条鳗鱼,但这依然有丈余长的身躯,还有这极快的速度,说明这也是一只妖兽。
原本就一直戒备着的张宏正立刻朝旁一躲,避让开了这妖兽鳗鱼的扑击。
然后这妖兽鳗鱼却并没立刻回身,而是继续拧动着身子朝前直冲出老远一段距离,虽然速度依然极快,但方向却是歪歪斜斜地从数十丈之外绕出一个大圈,这才回转了方向继续朝着张宏正扑来。
这一次张宏正当然更不可能被扑中了,他也看清了这条妖兽虽然冲刺而来的速度极快,其实却并不灵活,反而是非常僵硬,就如同一个全身筋肉极为有力,关节却又几乎不能弯曲的僵尸。
对付这样呆板的敌人,张宏正自然是轻松自如。
他再稍微一偏身,趁着这妖兽鳗鱼冲刺而来擦身而过的时候一拳打在其上,电光爆闪之后,这妖兽鳗鱼就瞬间彻底僵硬下来,顺着势头继续朝前冲出一段距离之后就慢慢地朝下方湖底沉落下去。
这样妖兽应该是二阶,体内应该也有灵石凝聚,不过张宏正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去理会那渐渐下沉的尸体,看了看水靠上的指向记,转身抓紧时间继续朝着原本预定的方向而去。
这只鳗鱼妖兽好像是前方领域的先头哨兵。
再往前游了数里,途中又陆续出现了五只妖兽被张宏正吸引而来,同样都是那种一二阶左右,和普通水族并没有太大形状差异的妖兽,也同样都是那种僵硬怪异的动作和没有机变的死板,被张宏正轻松以蕴涵了雷法的拳脚击毙。
说是击毙也并不准确,张宏正早就已经明白了,这些都是和那日村落中的活尸一样,是被阴邪鬼道变化而成的妖兽活尸,只是被他以神仙道的雷法将阴邪鬼道的法术驱散,这才重新变回了真正的尸体。
从距离上判断,张宏正知道自己已经算是进入了他所怀疑的那个区域。
扰乱贝场的妖兽活尸应该就是从这里朝着周围散发而去,方朗卓那家伙要搞什么阴谋诡计,也就是在这一团区域之内。
于是张宏正也放缓了速度,到了这一步他也无需担心被卫戊所的人追上了,甚至还有些期盼那些家伙能出现。
无论是卫戊所的守卫还是贝场的法师,面对这些普通手段无法迅速击杀的妖兽活尸都要手忙脚乱,而人多闹出的动静更大,说不定还能吸引更多的妖兽活尸,吸引到方朗卓的注意,然后彻底将这些事情给掀开。
自从看到那张通缉自己的文书,看到那追寻而来的先天符咒,张宏正明白自己已是难以逃脱,心中的惶恐慌乱之意反而都没了,转而全化作了怒意与恶火,之前最开始那捣乱的念头重新无比坚定起来。
既然你们要让人走投无路,那我就尽量将此事给闹大,搅他个天翻地覆。
让这些有眼无珠胡乱栽赃的卫戊所灰头土脸,让那陷害自己三人的死胖子方朗卓鸡飞蛋打。
正看着下方昏暗漆黑的深层水域,犹豫着要如何下去探索,张宏正忽然看到前方的有一大片地势从湖底拔起,在这日光照耀的浅水层中形成一个丘陵,立刻便游了过去。
踩到这湖底的地面上,张宏正微微放松了些,脚踏实地给人的感觉始终不同,而且在这里不用担心从下方突袭而来的妖兽,视线也比靠灵石灯照明好上许多。
张宏正觉得就在这里稍微等上一等,等肚中的妖兽肉好好消化一下。
但刚刚才盘膝坐下,他就看到一个足有房屋大小的阴影顺着坡道从下方的昏暗水域中迅速地朝这里爬了上来,而远处不同方向的水域中,也有数个大小不一的黑影以快慢不同的速度朝着这里而来。
忽然间,张宏正竟然有些后悔让白玲虎击破那个追踪的先天法咒了,也不知道那些卫戊所的人能不能及时追上来。
轰隆,又是一道冲天的巨大水柱升起,船屋的木排碎片混在其中,如同风中碎叶一样纷纷洒洒地四处洒落。
白玲虎在其中借力飞跃,从一块木排碎片上跳到另一块上,手中铁尺舞动旋转,挡开一道道扑面而来的水流。
“莫走!无耻小辈!还不快束手就擒!”
怒雷一般的高喝声中,卫戊所的守卫统领林天通大人手持长棍,威风凛凛地踏波而来,紧追白玲虎躲闪的身影。
尽管看起来躲闪得有些狼狈,看起来也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但是此刻白玲虎的心中却并不是焦躁或者窘迫狼狈什么的,她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林天通和她已经打了足有一顿饭的功夫了,或者说追了他一顿饭的功夫了,整个贝点的船屋木排都拆得七零八落,她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和愤怒,但打到这时候她却除了衣服被淋湿了些之外还是毫发无伤,心中就只剩下荒谬之感。
没错,林天通的修为高出她一大截,这挥棍的每次砸击都是势大力沉,只是激发出的水花都能将人给冲击打伤,但打砸了这么多下却是一下都没打中她,连擦都没有擦上一下。
这位守卫统领的每一击都必定高声怒喝,全力以赴,声威惊人,却并没有什么变化,所以她躲闪起来也是并不费力,甚至有几次都忍不住想着乘机反击过去。
难道是这位统领大人的实战经验太差?
白玲虎忍不住要这样以为了。
仔细一想又似乎不大可能,人仙武道的前两层境界固然是可以靠着自我锻炼修炼得骨强筋壮,但武道终究是武道,想要将内力暗劲运用得如臂使指,一身武道进入化劲之境,就必须在搏杀击打中不断淬炼自身,绝不是闭门造车就可以的。
这位统领大人一直在世家制御中担当治理庶务,就算和散修之间交手的机会可能不多,和妖兽战斗却不会少。
而且武道化境的高手即便水性不佳,只凭运用自如的暗劲在水中的进退灵活也不会逊于游鱼,就算他真的想亲手抓住自己也根本用不着这样费力,只消将自己脚下的木排全数打烂或者直接潜入水中从水下攻击,自己都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但林天通偏偏这样大张旗鼓,费神费力地来一下一下打得水花四溅浊浪滔天,除了场面上看起来颇为精彩之外,没有丝毫的实际意义。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暂时不去想,这是白玲虎的优点。
当她第七次看到了林天通那一成不变的大力轰击中的明显破绽,确定这不会是故意露出的陷阱的时候,她没有再避让,反而迎面而上,在林天通高举在头的棍子砸下来之前手中的铁尺狠狠地击在了他的胸腹之间。
噗的一声闷响,高大肥壮好似一尊肉山雕像,神威凛凛如同战神降世般的守卫统领倒飞出去,高声惨叫,口中鲜血狂喷。
白玲虎也是微微一怔。
这一击她自然是全力以赴,但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林天通似乎是将所有劲力都用在了砸下的长棍上,几乎没对她这一击有什么防备,内劲直透体内直接将他给重创了。
既然已经出手,即便是微怔之下白玲虎也没有耽搁,如同本能一般地跟着朝前跃起,还在半空中缠绕在手上的镇仙索就激射而出,刚好将还没落下的林天通给缠了个结实。
落在一块还算完整的半截木排上,立刻白玲虎收手拉扯,将刚刚落到水面的林天通给扯了过来,然后又重重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
噗的一声,林天通再度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木排上。
这时候白玲虎才松了一口气。
镇仙索上有破军仙灵之力护持,也不一定真能捆住林天通这种武道修为高她一大截的,但这样将之打成重伤之后便没有问题了。
她将长索一勒,铁尺放在了林天通的脖子上,环视周围森然说:“让他们都退开,就待在这里,不得妄动。”
就在林天通和她打斗的时候,也有更多的法师船屋了赶到这里,不过并没有靠得太近,只是和其他船屋一起在远远地围观,并不过来打搅这位统领大人的战斗,最多只是有两艘靠过来将牛工头和一干手下接走。
只是到了这时候,眼看林天通忽然就被打得吐血跪倒,这才全都围拢过来。
“哈哈哈哈……”林天通居然开口大笑,满口满鼻都是血却也不减之前的威风豪气,声音有些嘶哑了却依然洪亮无比。
“居然想用我来威胁?
当真是白日做梦!你们都听好了,不要管我,快快去追那逃走的散修!”
“这……”白玲虎有些懵。
之前林天通完全不理会这事,好像将张宏正这个他们通缉的杀人凶手都给忘了似的,这一被自己抓住反而激扬勇决,尽忠职守起来。
“我林天通管束下属无方,有愧无忌大人的信任,居然还不能将之亲手擒下,实在是死不足惜!”
林天通嘶哑着声音悲愤大叫,忽然又哇地吐出一口血,那血中居然还有着些许脏腑碎片的迹象,看起来着实凄惨悲壮。
“我现在命你们将这违逆之人擒下,还有去追那逃遁的杀人凶手,千万不要顾及我的性命!”
白玲虎张口结舌,简直是迷茫了。
眼看着周围远远地的围成一圈,却不敢上前的船屋,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劫持了英雄的卑鄙小人。
“林胖子也当真拼命,他就不怕这女人当真下狠手把他给弄死了?
我记得济世教中有‘除恶斩邪’的说法,那种罪大恶极之辈可不在‘禁杀’律中。”
一艘和林天通一起赶来的船屋上,一个卫戊所的副长面露冷笑,前方看似颇为悲壮的一幕落在他的眼中就是个笑话,话语中也满是不屑:“就算这济世教小妞真不杀他,但这几下狠手也够他受的了。
居然全然放弃了运劲抵御,我怀疑他还刻意运岔了气去加重伤势。
这下来怕不是要躺个一两月,弄得不好落下严重的暗伤了,修为都得止步不前。”
“只是这点小伤,又如何比得上在无忌城主面前露上脸,显示一下自己的忠心和担当来得重要?
也别说,林胖子这家伙确实还是有一手,能将这坏事活活给办成好事。”
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位副长嘴中啧啧有声,却是对这一幕颇为赞同激赏。
“你看那边,专门还将夏大师的一个弟子给带了来,正将这场面用洞察傀儡符兽给记录下来,等以后让无忌城主看呢。
这胖子能将我们给挤开,坐上统领的位置,确实不是纯靠着运气。”
“嘿……要不要去给夏大师说一声?
手下的弟子悄悄收了林胖子的好处去帮忙,这可有些犯忌讳吧……”副长脸上露出诡异的怪笑。
他们两人都是湖东城中的老人,被林天通给顶了守卫统领的职务,心中一直都极为不满,虽然明面上都只能听从林天通的调遣,但背地里也老想着找个机会下绊子。
“你以为林胖子不知道?
这弟子听说本就是家里有背景的,弄到夏大师手下也是走个过场,夏大师也不见得真能管住他。
我们还是别妄做小人了……”“呵……这样说来,我还真盼着方朗卓那家伙给搞出点大动静来了。
让这胖子手忙脚乱一通,最好整个灰头土脸。”
“还是别瞎说了。
他手忙脚乱,我们就能讨得了好么?
说起来那家伙也当真是藏得够深,这么多年我们也算是和他老相识了,居然没看出那家伙是修阴邪鬼道的……”“那又如何了?
就算他当真是是森罗殿的,难道也还敢和唐家对着干不成?
我倒觉得会不会是唐獠大人……”“慎言!慎言!这些事怎么能在这里说?”
“好,好……对了,疤子呢?”
“在这里看得膈应,带了几个人去追那南宫家的散修小子了呗。
算起来这时候也该追到了吧。”
“呵,那小子也是个不懂事的。
林胖子不发话就自己去了,就算把人抓回来了,以后也少不了他的小鞋穿。
可惜了年纪轻轻的那一身修为,本来有希望的副长之职定然是没了,说不得还要被发配到偏远小镇上去,连湖东城都呆不住了呢。”
“呵呵,有几分天赋的年轻人难免傲气些,为人处世上难免就不懂事了,受些教训也是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