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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景目送诸葛亮兄弟身影没入拥挤的人流,心情犹然激荡,久久难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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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诸葛亮!
莫说汉末三国,纵观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那也是排名前列的大才!
刘景心底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诸葛玄若是死于长沙,诸葛亮会不会就此留下?”
他认真想了想,觉得概率微乎其微,他所认识的诸葛亮,年纪虽小,却胸怀大志,以他的心气,绝不会甘心留在地处偏僻、缺少文化的长沙,那几乎和自甘堕落没什么区别。
“唉!要不是我的根就在长沙,我也不愿留在这里。”
刘景叹了一口气,返回房间,这时腹中传来一阵响动,他想起自己还未吃午饭,赶紧将放在案上的几个胡饼吃掉,总算让肚子消停下来。
黄秋在室中酣睡不提,谢良外出办公去了,走时也不曾交代工作,因此刘景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他不愿在屋内枯坐浪费时间,借着视察工作之名,下楼去书佐和市啬夫之处转了转,他也不自恃身份,举止温和有礼,令人如沐春风。
黄秋出身临湘大族,历来视市楼众吏如自家奴仆,而刘景身上却没有半点大族子弟的倨傲,二者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众吏无不对刘景心生好感。
刘景询问市啬夫市租详情之时,一名市门卒走进来恭敬禀报道:“刘君,楼外有一名少年求见,自称刘君从弟。”
刘景猜测来人十有八九应该是邻家族弟刘亮,便跟着市门卒前往门口一见。
果不其然,候在门外的正是刘亮,他上着褐衣、下穿短裤,手里拎着几尾鲤鱼,黝黑稚嫩的脸庞带着些许拘谨之色。
他如今已经和刘景印象中那个神采飞扬的“孩子王”完全不一样了。
自从其父出事后,他仿佛一夕之间长大,如今白天随父亲驾舟捕鱼,晚上和母亲编织草鞋,不再贪玩,极能吃苦。
“从兄,我昨天和阿父外出打鱼,没能为你送行。今天来市中贩鱼,正好路过这里,”刘亮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几尾鲤鱼,又道:“这是今天新打上来的鲤鱼,极为新鲜肥美,送给从兄。”
自救回刘亮父亲,家中就再也没有缺过鱼获,不过刘景并不是每次都接受,即使接受也只挑些小鱼,盖因打鱼为业生活一般都比较清苦,每天起早贪黑,收入也不过三五十钱。
刘亮准备送他的这几尾鲤鱼是能够卖上一个好价钱的,刘景无论如何也不能收。
“阿鱼,为兄这里什么都不缺,离家之时,族中长辈兄弟赠送的食物,多到车子都装不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完。所以这鱼为兄就不收了,你还是拿回去卖掉吧。”
“可……”刘亮欲言又止。
“我意已决,此事到此为止,阿鱼不要再说了。”刘景挥了挥手,又说道:“别在门外站着了,跟我进去坐坐。”
“不了、不了,我还是不打扰从兄了。”刘亮虽然心里一百个愿意,可他衣着鄙陋,赤裸的双足满是污垢,身上更是带有一股难闻的鱼腥味,如此不堪的形象,令他自卑不已,如何敢进市楼。
“从兄,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了,阿父还等我帮手呢。”刘亮一脸尴尬地道。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留你了。”
刘景沉默了一下,用力拍拍刘亮瘦而结实的肩膀,最后说道:“阿鱼,为兄知道,你是有特殊才能的人,你今年十四岁,明年就该束发了
等到了明年,为兄在这里想必也已经站稳脚跟,到时候你若是愿意,可以到我手下做一名小吏,未来大富大贵不敢说,但总比捕鱼捉虾强多了。”
刘亮闻言登时惊呆了,一脸懵然地看着他。
刘景笑着调侃道:“怎么,阿鱼不愿意?莫非是舍不得捕鱼捉虾的营生?”
“愿意、愿意……!”
刘亮情难自禁,泪水立时汹涌而出,在黝黑稚嫩的脸上冲刷出一道道痕迹。
刘景此时就像一盏明灯,瞬间驱散了他心中的迷茫,照亮了他未来的方向。
刘亮心中暗暗发誓,日后就算肝脑涂地,也要报答从兄的大恩大德。
刘景道:“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岂可作女儿姿态。”
“从兄教训的是。”刘亮不停擦拭双眼,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望着刘亮感恩戴德的离去,刘景默默转身,回到楼中。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从古自今莫不如此,以汉末三国为例,曹、孙在崛起过程中,家族可以说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就算缺少家族支持的刘备,亦免不了交兄弟(关张)、结宗亲(刘琰)、认儿子(刘封)。
刘亮是有着特殊才能的人,既然可堪造就,刘景就给他一个机会。
午后时光肆意流淌,整个下午,始终不见黄秋人影,刘景忍不住暗暗摇头,心想黄秋难不成昨天晚上喝了一整夜的酒吗,这都睡一天了,也不见醒来。
这也就是长沙太守张羡待士以宽,换一个严厉的主公,脑袋早就搬家了。
历史上蒋琬当县长时,曾不理政务,醉酒不醒,被巡视领地的刘备撞个正着。刘备大怒之下便要将他当场处死,诸葛亮爱惜人才,苦苦相劝,刘备历来尊敬诸葛亮,最终饶了蒋琬一命,将其贬斥回家。
黄秋之所以能一直坐稳市掾的位置,除了张羡待下宽和,还有一点是市楼之中,包括谢良在内,没有人能威胁到他。
刘景则一样,不管是出身、才能、名望、做人……可以说样样都在黄秋之上,等刘景在市中站稳脚跟,随便用点手段就能将他赶下台,取而代之。
当然,事情不能做得太过难看,免得累及名声。
不过黄秋本就满身缺点,授人以话柄,对付他还不至于用到阴谋诡计。
况且,以他平日所作所为,下台也算得上是人心所向了。
伴随着一通鼓响,闭市的时间到了,这也意味着市吏们即将下班。
黄秋被鼓声惊醒,睡眼惺忪的走出堂室,来到二楼,正好看到刘景,出言问道:“仲达第一天上任,有何感想?”
“事情不多,比较清闲。”刘景如实回答。
黄秋抚了一把稀疏的胡须,笑道:“仲达岂不闻孟子曰:‘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身为上位者合该如此,俗务就让谢良和下面的人去做,我等闲逸雍容即可。”
刘景笑了笑,不置可否。
说曹操曹操到,谢良脚步匆匆的走上二楼,和两人见礼。
刘景心想,若是他听到黄秋刚才所言,当不知作何感想。
黄秋冲谢良微一颔首,又对刘景道:“仲达晚上若无他事,不如来我舍中做客,我舍中藏有一坛酃湖美酒,保证让你流连忘返。”
酃湖位于长沙酃县西南,周回四十余里,依湘江、傍耒水,气势甚为磅礴。
酃湖酿造美酒的历史非常久远,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如今已是长沙乃至整个荆南地区最知名的美酒。
“要让掾君失望了。”刘景婉言谢绝道。
“昨夜突下大雨,在下未能和从兄刘元龙见面,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去从兄那里一趟。而且,不瞒掾君,在下酒量极差,往往一两杯就会醉倒,恐怕到时会扫掾君酒兴。”
见刘景如此说,黄秋只能遗憾地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