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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慢、沉默、坚定。
探险队在水管当中走了大约十五分钟,又来到一座新的洞穴。
漆黑的洞口望不见内容,就像是一只张大了嘴,足以吞噬整个世界的凶猛巨兽,静等着食物上门,去填饱它的肚子。
队伍在洞口停下来。
“亚查林,检查一下这里的洞壁是不是和隧道一样,别惊动其他人。”
亚查林默默点了点头。
洛林和海娜从水手们手里接过火把,每人两只,高举着并肩走进洞里。
映着火光,洛林看到光滑得近乎于乳白的岩壁,依旧是那种蛋状的回音壁似的造型。只是这个洞比前面的荧光洞大得多,站在入口,凭着四支火把根本就看不清洞里的情形。
两人沿着壁走,走不多时就在壁上看到了人工的造物。
那是一枚火把,被粗糙的铁架支撑在石壁上,火把上的油布焦黑,似乎燃过,却不曾燃尽。
“海娜,我们带了火油吧?”
“以防万一,带了一些。”
“叫两个水手做一些缠火把的麻布来,我有种预感,我们来到终点了。”
洛林的需求很快得到了满足,水手小心把油布缠在火把上,拿火一引,当即点亮了一片天地。
他们顺着两路分散,一左一右顺着洞壁寻了一圈,点亮了整整四十八根火把,将小剧场般的巨大洞穴照得透亮。
洛林看到一座白色的洞!
洞的四壁是白色,中心也是白色。
白色的中心是用石英砂垒出的一座近三米高的平缓沙丘,上面洒着零零星星的金币和金器,越往上,越密集。
在沙丘的顶端,金器已经堆成连片,大片的黄金中安放着一张奇特而古旧,支立着高大雕柱的靠背木椅。
一具骷髅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头戴金盔,腰系长剑。
他的双腿岔开,背脊前倾。左掌支着左膝,左脚踩着黄金。右臂则架在右腿上,右腿略高,脚踩着一架样式狰狞的巨型弩炮。
一头巨熊的骨架陪伴在王座的侧面,四肢曲拢,侧头安睡。
还有四具骨骼粗壮的银盔骷髅跪伏在王座之下,面向着王者和巨熊。他们是自裁的,腐烂的只剩下骨架的胸膛里还插着早已锈蚀的维京宝剑。
海娜呆呆看着这一切,翡翠般的眼睛透着迷茫:“这里是……王者的坟墓?”
“这是殷格.亚纳逊的埋骨之所。”洛林轻声说,“我的祖先,冰岛的王者之狼,殷格.亚纳逊。”
“你怎么知道?”
洛林抬手指向王座背后那根旗杆似的高大雕柱:“看到那根柱子了么?它叫王座支柱。对部落时期的维京人而言,它是部落主的权利象征,酋长们把柱子安放在自己的王座背后,又把王座安放在自己的长船上,漂洋过海,掠夺财富。”
“传说中,殷格的长船航行到冰岛附近,他的支柱从船上掉落。按照维京人的传统,支柱登陆的地方就是部落安居的所在,所以他顺着洋流寻找支柱,找到了冰岛,成了冰岛的王。”
“在他之后,他的家族统治了冰岛三个世纪,每个王者都用殷格的名字做姓,被称为殷格王朝。直到后来冰岛被挪威征服,失去权威的后代们才恢复了亚纳逊的姓氏,直到我的母亲海伦娜,海伦娜.亚纳逊把血脉传承到我的身上。”
洛林缓缓地叙述,不知不觉,探险队的成员们聚集在他的身后,饱含着崇敬之心,敬畏地看着沙丘顶端的王者之狼。
海娜轻声问:“你早就知道他在这儿?”
“怎么可能。”洛林苦笑了一声,“亚查林发现长船遗迹和福卡斯金币的时候,我只是怀疑殷格把这个海洞当成了最后的埋骨地。可我从未想过,他居然在这里建造了一座疯狂的陵墓。”
“这里……建造?”
“白沙,金器,还有环绕洞壁的石槽……”洛林迷茫地看着洞穴的布置,“他想建造一座船城诺欧通。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他最终也没能把自己的长船搬进来,反成了洞外的长船遗迹,成了我们和纳斯伯尔特找寻他陵墓的线索。”
“一饮一啄,都是神的旨意。”海娜感慨了一声,“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海娜指着沙丘上的王者之狼:“这里是你祖先的陵墓。”
“你想多了。”洛林失笑着抻了抻懒腰,“我尊重殷格。可我是海盗的子孙,就算殷格醒过来站到我的面前,也无法阻止我取走宝藏,那是我的水手们应得的,是他们用命换来的。”
这是一份正式的宣告。
探险队里爆发出惊天的欢呼,水手们蜂拥上沙丘,开始捡拾漫处散落的金器。
这些金器的成分相当复杂,从公元前几世纪的艺术品到八九世纪的普通金币和仪式器皿,全然没有半点体系,一看就知道,是殷格劫掠生涯的全部总结。
他们没有储存金器的箱子。
黄金堆上的几个木箱早随着岁月腐朽,一扯就烂,水手们把药包、弹药甚至是火油倾倒出来,腾出两个大木箱和一个木桶,摆在用作推车的炮车上收集金器。
甚至有人建议把火炮也卸下来,好多腾一辆车,多装些金器,只是这个建议被理智的同伴们拒绝了。
也有人脱掉衣服,打成包裹,把沉重的黄金缠到身上,兴奋得不能自己。
但从头至尾也没有人去触碰四位维京勇士的尸骨,更没有人去打搅殷格和他身边那头大熊的安眠,哪怕他们脚踩着最丰厚的黄金。
洛林说他尊重殷格.亚纳逊,水手们尊重自己的船长,也打从心底对这些纵横在海上的前辈保有崇敬。
拾取宝藏是他们作为冒险家的权利,不打扰死者安眠则是他们身为水手的义务。
洞穴里到处弥漫着收获的香气,刺鼻熏人,是火油的味道。
洛林和他的海员们站在洞口,避着怪味,笑眯眯看着水手们在沙丘上忙碌。
诺雅随手把玩者一枚黄金手镯,小脸皱成一团:“船长。”
“嗯?”
“我有些想不明白。”
“什么不明白?”
“如果这个洞穴是殷格.亚纳逊营造的陵墓,为什么只有五个人和一头熊?难道陵墓是他们亲手建造的?就算洞的天然的吧……这么多沙子,还有这么多金器……还有那个渔叉炮……他们得搬多少趟才搬得完?”
“银盔的勇士可不是苦力,他们是荣耀的维京禁卫军。”洛林笑着解释,“每一个禁卫军都是奴隶主,殷格更是最大的奴隶主。当年营造陵墓的奴隶肯定成百上千,他想建造诺欧通,也不可能只用一艘长船。”
“其他的船哪儿去了?”
“隔了这么多年,大概沉了吧。只有殷格的旗舰被拖上礁石,这才得以留存下来。”
“那这么多奴隶又去了哪儿?”
“这……”
诺雅一脸认真:“船长,奴隶贩子喜欢抓捕流浪的罗姆人。我听萨拉部的老人说过,罗姆人一旦被抓,他们就不再是人,是奴隶主的财产。”
她挥舞着手臂,似乎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汇:“奴隶主是不会允许自己的财产离开的。哪怕是死,他们也会先处死自己的奴隶,或是把奴隶当做遗产,交给自己的子孙继承。维京人的传统不是这样么?”
“差不多……”
“要是差不多……这里怎么见不到奴隶的埋骨坑?难道都埋在沙丘里了?”
“沙丘……”
洛林下意识去看沙丘,恍惚间,似乎看到松软的银沙动了一下。
他怔一下,揉揉眼睛正要细看,只这一会儿,沙丘猛然发生了塌陷!
沙丘塌陷了,位置就在两个捡金器的水手正下。水手惨叫一声跌进沙洞,很快又像棒球似高飞出来,嘭一声撞在洞穴的穹顶,脑浆迸裂,血如雨下。
平静的沙丘涌起大浪!
一条纯黑色的尾巴从白沙之间摇摆探出,猛一抽,把殷格和他的忠诚禁卫抽得粉碎。
殷格脚下的渔叉炮似炮弹般飞射过来,直冲着洞口,撞飞了沿路三个逃避不及的水手。
洛林飞扑出去,把惊呆了的诺雅和亚查林扑倒在地。
渔叉炮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撞中炮车上的四磅炮,轰一声,左右齐飞。
巨大的森蚺从沙丘中缓缓扬起它的脑袋。
十几米长,近一米粗,松软干燥的细沙从它漆黑的身体滑落,不在上面遗落下半分尘埃。
惊惶的水手们疯了似地涌向洞口,洛林缓缓站直身子,逆着人流与洞口的海娜站到一处。
“盘绕中庭的巨蟒,耶梦……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