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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亲王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大牢里吃一顿火锅,而且还吃的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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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这里的火锅味道有多好,而是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夏侯琢一起吃过饭了,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是在四页书院。
那次夏侯琢算是给足了他面子,可是在那之后,两个人见面都很少。
夏侯琢在和李丢丢聊天的时候也会称呼羽亲王为我父亲,说到羽亲王次次都是我父亲如何,可实际上,夏侯琢很少会对他父亲叫一声父亲。
其实前列县里这样的小事,羽亲王完全没有必要亲自来,他当然知道夏侯琢是想玩玩,不然的话,就凭一些捕快能把夏侯琢抓进大牢里?
这县衙里的捕快都加起来,不说夏侯琢自己的武艺能不能全都把人放翻了,就说那些护卫,出来三四个就能把县衙趟平,这样的护卫夏侯琢身边有上百个。
这还是因为叶杖竹有事没能来,如果叶杖竹来了的话,他一个就够了。
“肉倒确实是新鲜些。”
羽亲王一边说话一边看了看夏侯琢的脸色,他明知道夏侯琢不会有事可还是赶来,只是因为真的放心不下,明知道和放下心是两码事。
“嗯,是。”
夏侯琢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有这敷衍回应,羽亲王就显得开心不少。
“你多吃些。”
他把烫好了的肉夹给夏侯琢,夏侯琢楞了一下,没抬头,夹了那肉就放在嘴里吃,于是羽亲王就更开心了些。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
羽亲王试探着问了一句,就好像在夏侯琢小时候,他小心翼翼的问你想要什么玩具?那样子仿佛他不是以为父亲,好像是一个欠债的。
“随你。”
夏侯琢又回了两个字,依然显得格外敷衍,他这态度,连长眉道人都觉得不太好,可是他又不能说什么,毕竟那是人家的家事,有所表示不好,还要招人烦。
李丢丢没有反应,他理解夏侯琢,也深知一个道理,他无权劝别人原谅谁,别人也无权劝他原谅谁。
原谅这种事,自己心里过不去,天王老子都不行。
羽亲王听到夏侯琢说随你,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样,取了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起身道:“那就为父来处置,你再吃一些,不着急。”
他转身走出牢门,这大牢过道里跪着的人全都战战兢兢,羽亲王扫了那些人一眼,语气十分平淡的说道:“今日我心情还好,确实还好......所以不打算重处你们。”
这一群捕快跪在那,顿时都松了口气,不住的叩首谢恩,尤其是刘保,恨不得把头磕碎了。
羽亲王依然语气平淡的说道:“你们死了就好,我就不追究到你们家眷身上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吓傻了。
羽亲王一摆手:“都拖出去吧。”
如狼似虎的羽亲王府护卫上来,把那些鬼哭狼嚎哀求着的衙役全都拖拽了出去,不多时,外边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很快就变得清净下来。
如果是在大楚立国初期,哪怕是亲王这样的显赫身份,也不能随意处置这些衙役,一旦处置了,立刻就会被参奏,内务司的人也会马上介入调查。
因为那时候皇权还重,可是现在呢?羽亲王下令杀了这些人,谁敢管,谁又能管?
朝廷的政令都快没办法从都城到冀州了,皇帝陛下自己的日子都过的那么难受,哪里还有心情去管都城之外的事。
大楚再这样下去的话,皇帝的旨意怕是都要出不了都城的城门,即便是现在,楚皇的旨意到了地方上,多也是阳奉阴违,黄泉至此,哪还有什么天威。
也不知道楚皇是真的对大楚现在的境地一无所知,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也许在无数个夜晚,那个年迈的楚皇也在不停的害怕,害怕大楚就这样亡在他的手里,可他也就是躲在被子害怕而已,让他去做些什么?别想了,他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这样一直混到死。
他什么都不做,性格如此,也许会在心里暗自骂自己是个废物,是所有兄弟中最不行的那个,然后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还也许,他不想死,又盼着自己死了之后太子尽快把这大楚江山挽回来,把这万民百姓都救回来。
此时此刻的牢房中,李丢丢压低声音问长眉道人:“师父,如羽亲王这样的贵人,在牢房里吃饭,是不是显得有些不吉利了?”
长眉道人一把捂住李丢丢的嘴,狠狠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
长眉道人看向夏侯琢,讪讪的笑了笑道:“小孩子嘴碎,你别在意。”
夏侯琢无所谓的说道:“道长你想多了,丢儿也想多了。”
他看向大牢外边,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他和武亲王不一样,武亲王信鬼神信占卜,信气运信命数,可是他什么都不信,他就信他自己......历来如此。”
长眉道人听到这句话后点了点头,眼神闪烁了一下,若有所思。
“咱们走吧。”
夏侯琢道:“本以为这次来燕山可以痛痛快快的玩一回,可没想到接二连三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扰了兴致,回头再进燕山一次看看能不能猎到什么,如果不能,咱们就提前回去,准备准备过年。”
他看向李丢丢道:“今年过年,你和道长来我家里过吧。”
李丢丢看向长眉,长眉连忙说道:“那不行,太打扰了。”
“没什么打扰的。”
夏侯琢道:“每年过年都只我和我娘两个人,以前还有我妹妹......”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摇头苦笑。
李丢丢点头道:“好啊,过年的时候去你家里蹭饭,你要多买些烟花爆竹才行,以往过年,都是我和师父躲在什么地方,看人家放那些烟花,等到第二天早上,我们再去看看有没有没响的。”
夏侯琢愣了愣,然后点头笑道:“没问题,让你玩个够。”
李丢丢道:“也不用,花太多钱不值得。”
夏侯琢叹道:“你真是太幼稚了,你以为我这样的人,还需要自己花钱买烟花爆竹吗?”
李丢丢一怔,长眉道人也一怔。
与此同时,虞朝宗他们用了一整夜的时间逃离,总算是远远的躲开了前列县,他们没有敢走大路,又一头扎进燕山中,他们进燕山就像是鱼儿回到了大海里。
又走了一天后,天快黑的时候到了燕山营的山寨,经营多年,这山寨的规模已经蔚为壮观,连绵十几里的城寨像是盘踞在深山中的一头巨虎。
燕山营绿眉军是冀州所有叛军中唯一不担心粮草的队伍,他们在山下有自己的屯田,山中凡是能种粮食的地方也都种上了,每年还都和草原人做生意,如今山寨中饲养的牛羊也不在少数。
燕山营选择在这个位置也不是随意而为,当年虞朝宗亲自在燕山走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选中这。
他和那些流民组成的叛军队伍首领不一样,他最初说什么也不想走上这条路,可既然走上来了,那他就不打算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他不想像其他的叛军首领一样,今日得势今日快活,明日死个球的爱咋咋地。
虞朝宗有规划,有目标,他知道自己最终要做什么,所以就不急于一时的享乐。
现如今别说整个冀州,就算是整个大楚之内,如绿眉军经营的这么好的队伍也再找不出第二支,南方那边的叛军有水米之利,杀到哪儿都不缺粮,但是规矩制度显然没有绿眉军更完善。
冀州这边地理环境还不一样啊,能把绿眉军发展到如此地步,说他不是人杰,怕是连朝廷那边都不答应。
不是人杰?不是人杰能数次把地方官军的围剿打的落花流水?那显得官府多废物。
虞朝宗回到山寨之后,先是让人帮忙换了药,他趴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吩咐亲信去把燕山营七当家喊来。
这位七当家是个奇人,从来都不把自己当成个当家的,整天都光着膀子和下边的兄弟摔跤蹴鞠,要么就一起狩猎捕鱼。
也不见他什么时候勤练过武艺,但连燕山营公认最能打的周道手都说,真要是拼了命的那种打法,他不一定能赢了老七。
这位七当家还有一个绰号,叫醒半天儿......
因为他实在太好酒,早晨不喝,中午一顿酒指不定几斤下肚,下午迷迷糊糊的和下边兄弟摔跤蹴鞠,要不就指不定去什么地方了,反正也找不见人。
晚上又是一顿酒,又是指不定几斤酒下肚,迷迷糊糊一睡就是一整夜,只有第二天早晨起来到中午吃饭之间这段时间还算清醒。
所以人送绰号醒半天儿。
这绰号显得有些玩笑,自己人给取的,然而另一个绰号就不一样了,他的另一个绰号是敌人给取的,叫天王刀。
虞朝宗被人称为天王,老七就是他的天王刀。
谁都知道老七啥也不干,整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也不参与山寨决策,也不管种田养马,什么都不管。
他只是在等虞朝宗的命令,什么时候虞朝宗给他事做,他接到任务的那一刻起,就滴酒不沾。
不多时,老七拎着个酒壶摇摇晃晃就进来了,看了一眼在床上趴着的虞朝宗,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走到虞朝宗床边坐下来,喝了口酒。
他问:“谁?”
虞朝宗没回答,而是笑道:“想让你出去走一趟,我这次出门遇到了些事,有个小兄弟救了我的命,他应该是冀州来的,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富贵命,后来又看了看才觉得他不是,应该出身不好。”
老七问:“做什么?”
“查查他到底是谁,在冀州做什么,救命之恩太大了,得报。”
虞朝宗道:“你替我到冀州城里守他一年,一年之内你尽量少喝酒,不能误事,一年之后你就回来。”
老七问:“为什么是一年?”
虞朝宗道:“一年后,你都未必是他对手,他也就没什么需要别人暗中保护的了。”
“知道了。”
老七起身,看了看虞朝宗后背上包扎的那些绷带,上面还有渗透出来的血。
“谁?”
他又问了一句。
虞朝宗摇头道:“你去冀州要小心些,带上得力的兄弟,去账面上拿钱,随便你拿多少,我已经派人去交代过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帮我试探一下,问问那小兄弟以后愿不愿意来咱们燕山营。”
老七问:“这么看重?比我强?”
虞朝宗笑道:“一年之内,还是不如你的。”
老七哼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他回头又看了一眼虞朝宗的伤,沉默片刻后说道:“一年后我回来,如果该死的没死,不许拦我。”
虞朝宗没回答。
老七看了看手里的酒壶,随手扔了,大步离去。
回到自己营里,七当家吩咐亲信把手下人都喊过来,燕山营绿眉军分成七座营寨,他这营寨规模最小人数最少,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四百人。
不多时人都聚齐,七当家让人拿过来一根香,随手掐断,只剩下手指那么长一截,点燃了捏在手指间。
“现在往营门口跑,我手里的香灭了就停,有多少人跑到营门口算多少人,跟我出燕山去办点事。”
他一摆手:“跑!”
手下只三四百兄弟立刻就朝着大门口那边跑,说实话,叛军队伍里,就算是燕山营绿眉军这样的队伍里,还是不愿意出去做事的人多。
可是他这三四百兄弟却争的跟拼了命一样,疯狂的往前跑。
等到那一截香灭了,跑到营门口的一共十八人。
七当家笑道:“行了,就你们了,收拾东西去吧,一年后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