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无痕跟着荆听命从皇宫后门进来,看到荆听命的时候,后门的禁军士兵纷纷俯身行礼,连当值的禁军校尉都一脸的谄媚表情,姚无痕看到这一幕心里觉得有些可笑,一个小太监,只因为他是缉事司的人,连禁军校尉都要点头哈腰的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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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糜烂至此,那位有着逆天抱负的太子殿下,真的还能救回来吗?
“一会儿到了宫里,你就在我屋子里歇着,时机不到,你就先别乱动。”
进了宫门之后,荆听命就让姚无痕下了马车跟在他身后走,要弯着腰小碎步的跟着走,这样就不会被人怀疑,姚无痕试着这样走了几步后,觉得真他娘的累。
“再过两个时辰是进膳的时候,按照规矩,陛下的饭菜都要过两道检查,第一道是大内侍卫,第二道是我们缉事司,今夜我当值,过去的时候我会带着你,你什么都不用说就跟在我身后即可,等送进屋子里的时候,我会让你接过去一盘菜。”
姚无痕点了点头,他好奇的问了一句:“小公公,为什么你会选择站在太子那边?”
荆听命脚步一停,他回头看了姚无痕一眼,这一眼中有些怒意。
片刻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回屋之后再和你说。”
姚无痕也不再问,就跟着荆听命回到住处,看起来这荆听命在宫里的地位还不低,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和内侍见到他都会弯腰行礼。
回到自己住处,荆听命摆了摆手吩咐道:“你们都到门外候着去吧,这个新来的跟我进屋,我要教教你宫里的规矩和缉事司的规矩,其他人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是!”
这院落中的内侍和缉事司司卫全都躬身退了出去,从他们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荆听命绝非姚无痕一开始以为的那种没什么权力的小太监。
“你问我,为什么要站在太子殿下那边。”
荆听命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茶,他抿了一口后看向姚无痕说道:“因为我本来就是太子殿下的人,四年前,我被太子殿下从乡下老家找到,接入都城,然后几经周转才撇清楚关系进入宫里做了个小太监,我又用了两年的时间才让刘崇信注意到我,把我提拔到了缉事司做事,你们江湖中的人都有师徒传承,宫里的内侍也有,老太监都会有自己的徒弟带着,我师父就是刘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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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无痕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荆听命在宫里和缉事司中的地位显得那么特殊,那些看起来级别比荆听命还要高的太监,见到他也是点头哈腰的打招呼,一个个谄媚的好像没有得道就强行成人的老狐狸,还带着些能让人看出来的虚情假意,但他们自己应该不曾察觉,还以为自己道行高深。
“太子殿下是在英雄楼和你见面的,你知道为什么是英雄楼吗?”
荆听命问姚无痕。
姚无痕摇头:“没想过,大概就是随意选了个地方?”
“不是,因为英雄楼也象征着大楚曾经的辉煌,象征着大楚最初的军人气概,象征着忠诚和勇气,英雄楼的第一代主人叫武原,曾是太祖皇帝的亲兵,后来英雄楼被人霸占,武原的后人也被强行赶出都城,他们回到了诉县老家,可是心里一直都不甘,一直都有恨,姚先生,我,本姓武。”
姚无痕的脸色一变,对这个小太监不由自主的生出来几分敬意。
“太子殿下派人找到我们,我来的时候才十五岁,我父亲对我说,先祖是大楚的开过功臣,我们这些子孙后代,也要为保护大楚时刻准备着牺牲,我们都相信太子殿下能救大楚,能救天下百姓,所以我就自愿净身进宫。”
荆听命缓了一口气后说道:“你其实根本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多久,准备了多少,也不知道为了太子殿下有多少人随时准备着去牺牲,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已经跪下了,跪在那些丑陋的恶心的却是当权者面前,苟且偷生,可是天下不都是这样的人,还有人愿意挺直了脊梁站着活,或是......站着死。”
他看向姚无痕,笑了笑说道:“我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但我依然会因为自己正在做的事而感到骄傲。”
姚无痕点头,他现在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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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听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有些难过的说道:“如果太子殿下这样的人,早生一百年,哪怕是五十年,大楚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姚无痕道:“那也不一定,早生一百年或者五十年,也就没有你们在他身边帮着。”
荆听命哼了一声:“殿下那样的人,永远不会缺少追随者,就像是我们一样的人会有很多很多,为了殿下为了大楚,我们就算是前赴后继的去死,也在所不辞。”
姚无痕忽然发现这个小太监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因为他有信仰,他的信仰就是太子杨竞,就是坚信着杨竞可以把濒死的大楚救活,让大楚这老迈且千疮百孔的身躯再次屹立起来。
“如果你们输了呢?”
姚无痕问。
荆听命道:“殿下如果输了的话,大楚就亡了,殿下是最后一个能救大楚的人,如果我们输了,最起码在临死之前可以告诉别人,为了救天下,我们曾经努力过,搭上了性命的努力,没有人可以嘲笑我们。”
姚无痕点了点头,他信。
荆听命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说,距离到陛下寝宫换岗还要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你可以睡会,可以吃些东西,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可以让人很快送过来。”
“来两壶酒吧,菜随意。”
荆听命听到这句话后皱眉道:“你不能喝酒,喝酒可能误事。”
姚无痕笑道:“你低估我了,我喝酒不会误事,只会更加冷静,而且......你不该拒绝我,因为这可能是我在人间最后一次喝酒。”
荆听命想了想,点头:“好,我陪你喝......我来都城四年没有喝过一次酒,我怕喝酒误事,但是今天我想陪你喝一杯。”
姚无痕道:“自己想喝酒就明说,天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你在人间最后一次喝酒。”
一刻之后,姚无痕端起酒杯看向荆听命笑着说道:“想不到,我最后一次喝酒,居然是和一个小太监。”
荆听命看了他一眼,然后端起酒杯说道:“我也是大丈夫,没有不如你。”
一个半时辰之后,皇帝寝宫。
荆听命带着一队缉事司的司卫到了门口,当值的司卫立刻向他俯身行礼,荆听命随意摆了摆手,好像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没有刚刚见到姚无痕时候的那种紧张。
“你们回
去吧,一会儿陛下的晚膳上来我亲自检查。”
“是!”
一群人再次俯身施礼,然后离开寝宫门外。
“是荆听命在外边吗?”
屋子里传来一声慵懒且苍老无力的声音,荆听命显然吓了一跳,肩膀都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尽力语气平静如常的回答道:“回陛下,是奴婢在外边。”
“你师父呢?”
“陛下,我师父去距马城了,他奉旨监军。”
“唔......他求朕去的,朕倒是忘了,你进来吧。”
荆听命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按照原定好的计划,他和姚无痕要一起进去送晚膳,姚无痕找机会对皇帝下手,可是现在,荆听命觉得时机比进膳的时候可能还要好,所以他临时改变了计划,他给了姚无痕一个眼色,示意他跟上来。
姚无痕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不让那把辟野刀的痕迹露出来。
荆听命进门,老皇帝的屋子里烟雾缭绕,姚无痕险些咳嗽出来,他不知道这种烟气是什么,可是闻着有些异香,还有些让人恶心。
他不知道这东西叫鬼瘾膏,是从南边海疆之外的求立国传过来的东西,能让人上瘾,而且戒除不掉,这东西是刘崇信献给皇帝的,皇帝现在已经离不开,每日都要吸。
在这一刻,姚无痕看到了那个躺在龙床上的老皇帝,穿着一身短衣襟,上衣的扣子还没有扣好,那个白发苍苍老态龙钟枯瘦如柴,脸上都是皱纹,说话的时候能看到牙齿都已经快要脱落没了的人,就是皇帝?
皇帝应该是这个样子吗?
老皇帝被旁边的宫女扶着坐起来,他看起来脸色蜡黄,嘴里没有几颗牙齿,而且还不是那种老掉了的感觉,因为还有的几颗牙齿都是黑乎乎的,这几颗牙齿也断了半截,像是腐烂了一样,皇帝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赖在人间不肯离去的老鬼,还窃取了人间至高无上的权力。
“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啊,朕有些想他了。”
皇帝沙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荆听命连忙回答道:“陛下,我师父他昨日才离开都城,此时怕还没有到距马城呢。”
皇帝像是已经很迟钝,他想了一会儿后说道:“朕想他了,让他回来吧,何必去外边风水日晒的,难道在宫里陪着朕不好?”
荆听命连忙俯身道:“陛下,师父他是奉旨去监军。”
皇帝哼了一声:“分明就是想躲着朕罢了.....奉旨是谁的旨?还不是朕的,朕能让他去就能让他回,咦?你身边的人是谁?怎么看起来没有见过似的。”
荆听命道:“陛下,他是缉事司新晋的人,原本在地方上做事,因为武艺不俗,而且做事稳重谨慎,所以被师父调入京城,师父说,他暂时离开都城,又不放心陛下,所以要加强一下缉事司的人手防卫。”
皇帝叹了口气:“朕有好多个兄弟,亲兄弟,但是朕一直都知道,朕的那些兄弟们就想夺走朕的江山,唯有刘崇信是真的把朕当兄弟,唯有他......”
皇帝像是忘了什么,又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他问荆听命:“你师父呢?”
姚无痕一怔。
面前这个人,真的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