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医堂的人给余九龄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伤势处理的还不错,众人这才全都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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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诊治后,医官脸色微微有了些变化,退出来后看了李叱一眼。
李叱自然明白这一眼的含义,随即跟医官出门,到门外问怎么回事。
医官压低声音说道:“余将军恢复之后,如常人一般活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担心的是以后不能再暴起发力,不可纵掠腾挪。”
李叱道:“你的意思是,他不能再如以前那样跑起来了?”
医官道:“也不大好十成确定,大概......有七八成,是的。”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
医官连忙俯身一拜,然后转身走了。
李叱站在门外好一会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回到房间里。
余九龄躺在床上,正在和夏侯琢他们开玩笑,见李叱回来,笑问道:“医官怎么说的?”
李叱道:“他说断骨的用药有两种,大概就是保守治疗和深入治疗两个意思。”
余九龄好奇起来:“有何区别?”
李叱道:“深入治疗的用药力道更大一些,可以保证你的腿在恢复之后,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哪怕就是如以往那样奔跑,那样上蹿下跳,也都没有什么问题,但......”
余九龄立刻问道:“但什么啊?”
李叱道:“我说的是蛋。”
余九龄愣了一会儿,忽然间反应过来,有些小心翼翼的问:“蛋会怎样?”
李叱道:“药劲儿太大会伤到它,以后可能再要孩子有些麻烦,就是药劲儿大会烧到它的意思,反正医官是这么说的。”
余九龄问:“那保守治疗呢。”
李叱道:“保守治疗的话,也会恢复到正常人的样子,不过就不能那么肆无忌惮的奔跑了,总之就是会比正常人强,但不如你原来强,不过对其他方面没有什么影响。”
余九龄道:“这......”
夏侯琢看向李叱,他才不相信李叱说的这一套,所以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琢磨了片刻,再想想刚才李叱跟着医官出去,于是夏侯琢就懂了。
他配合了一句:“要我说,保守治疗的话虽然恢复期长,会显得慢,但不影响......那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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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九龄道:“要不然,就先保守治疗?”
李叱点了点头道:“我和医官商量了一下,医官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余九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他低下头的时候,眼神里有一抹悲伤一闪即逝。
“没事......”
余九龄自言自语了一句:“等我伤好了之后,大概也不需要我再跑起来了,那时候都天下太平了,没有敌人了。”
李叱道:“你这么说的话,我压力很大啊......最多也就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夏侯琢道:“压榨老唐,告诉他加把劲。”
余九龄道:“夏侯说的对,告诉老唐让他努努力,干不好这事就不要回来见我了。”
李叱道:“你可以亲自和他说。”
余九龄道:“我又不是脑子瘸了,我去和他说......”
众人大笑起来,看起来余九龄精神没问题,接下来就是好好休养了。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亲兵跑过来,说是燕先生有要紧事找李叱商量,李叱和余九龄交代了几句后就出去了。
众人也陆续告辞,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夏侯琢和余九龄两个人。
“喝水吗?”
夏侯琢问他。
余九龄摇了摇头:“不用不用,你也会去休息吧,累了这么久。”
夏侯琢道:“我在哪儿休息都一样。”
他拉了把椅子在余九龄床边坐下来,伸手拿了个水果给余九龄削皮。
余九龄看到这个样子夏侯琢都笑了:“想不好你还有如此娘们儿唧唧的一面。”
夏侯琢:“我给你机会重新整理一下措辞。”
余九龄道:“想不到你还有如何心细温暖的一面。”
夏侯琢道:“你这一句娘们儿唧唧,把我和娘们儿都得罪了。”
余九龄哈哈大笑。
夏侯琢一边削水果一边说道:“你娘们儿和你孩子都不在身边,只能是为父来照顾你了。”
余九龄:“我呸!”
夏侯琢把水果削好,递到余九龄嘴边:“来,好大儿,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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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九龄使劲儿瞪了夏侯琢一眼,然后把水果接过来就啃,一边啃一边笑。
夏侯琢道:“你笑个屁。”
余九龄道:“这般待遇,也不知道会让多少人羡慕。”
夏侯琢道:“谁爱羡慕谁羡慕,以后咱可不受这罪了......”
余九龄吃水果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使劲儿点头:“是,以后不受这罪了。”
夏侯琢看到了余九龄眼神里有一抹悲伤闪过,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问:“你在想什么?”
余九龄道:“其实,我的腿是恢复不到原来那样了对吧,当家的说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有什么治腿的药能变成捣蛋的药。”
夏侯琢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接话,看着余九龄,满眼都是心疼。
余九龄道:“可别跟当家的说我知道怎么回事啊,当家的心里比我难过,你们心里都比我难过,其实我自己还好,能如正常人一样就很不错了,想想看,我本平庸,也不过是恢复平庸......”
夏侯琢低着头嗯了一声,他很难受。
他想着,你知道李叱对你说了谎,难道李叱就不知道,你对他说了谎?
只是有些时候,这样互相骗着,好像能安慰到彼此似的。
余九龄道:“以后也好,跑不快了,也就不用再那么咋咋呼呼的。”
他看向夏侯琢道:“不过你有空还是帮我问问当家的,用药真的会伤到那玩意儿吗?我是说保守治疗的药,会不会也有什么......咳咳,我的意思是,万一呢。”
本伤感着的夏侯琢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你这家伙就没有个正常的时候。”
余九龄把被子撩开,头伸进去看了看,然后又钻出来:“看着问题不大,应该没什么影响。”
夏侯琢:“你特么看一眼就能看出来问题不大?”
余九龄道:“我扒拉了扒拉。”
夏侯琢:“滚!”
过了一会儿后,余九龄对夏侯琢说道:“帮我个忙吧,派人回冀州,帮我把老婆孩子送到长安城去,我估计着我也很快就要去长安了,以后我和当家的提,我去长安那边帮帮忙。”
夏侯琢道:“你别他妈的胡思乱想了,你想躲开就躲开?把你绑在老子后背上,也让你一起跟着把天下打完。”
余九龄一怔,然后低下头。
夏侯琢以为他要哭了,伸手拍了拍余九龄的后背:“兄弟们不会让你这么躲开的。”
余九龄抬起头,看了看刚刚又拿起来的水果,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特么忘了刚才是用哪只手扒拉来着了。”
夏侯琢:“我凑!”
抬起手在余九龄脑壳上就给了一下。
李叱到燕先生那的时候,燕先生抬起头,从高高的一堆卷宗后边露出来。
李叱看着燕先生桌子上这些东西,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先生有多事都可以交给下边人做,可他总是亲力亲为。
“先生。”
李叱叫了一声。
燕先生连忙起身,先是舒展了一下身体,瞧着后背都有些弯了似的。
曾经他是那么洒脱的燕先生,在书院的时候特立独行,潇洒的像是一个人间的游侠。
可是现在的燕先生,头发竟然都有些花白了,整天被如此多的事围了起来,也许连他都忘了,自己最爱的事,是种菜。
“刚刚收到陆重楼送回来的消息。”
燕先生把一份卷宗递给李叱:“这是陆重楼这两个月来在地方上巡查之后,仔细写了个条陈,我已经看过,都是当务之急的事,需要马上推行。”
李叱把卷宗接过来看。
“九龄怎么样了?”
燕先生问。
李叱道:“医官说恢复之后,大概也不能如以前那样灵活了。”
燕先生一怔,明显脸色变了变,心里的疼在他眼神里都反应了出来。
“我这边事情太多,晚上我去看看他。”
燕先生回到座位那边,又一次被厚厚的卷宗挡住了身影。
“先生......”
李叱一边看着卷宗一边说道:“从冀州调过来的官员里,有一些青年才俊,极有能力,但就是经验欠缺,我想把他们几个调到先生身边来,平日里帮先生分类处理这些卷宗文书,学习先生如何处理,也就能尽快熟悉一下如何办事。”
燕先生抬起头看了看李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点头:“好啊。”
李叱把条陈看完后放在桌子上:“这些事按照条陈上的内容推行下去即可,先生着急找我来,是有别的什么事吧。”
燕先生再次抬起头,他坐直了身子,手在其中最厚的那一摞东西上拍了拍:“一千一百三十二份,请求你进位称帝。”
李叱笑了笑道:“我倒是有件更重要的事和先生商量。”
燕先生连忙问道:“何事?”
李叱道:“先生和若凌姑娘的婚期,如果再不定下来的话,若凌姑娘怕是要有些意见了吧。”
燕先生的脸居然红了。
李叱道:“估摸着再过半个月左右徐绩也就赶到了,到时候这些琐碎事先交给徐绩处理,先生先把最正经的事办了。”
燕先生道:“我......倒也不急,你尚且不急,我急什么。”
李叱道:“我那是不急?”
燕先生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
李叱道:“先生又没有压在头顶的三座大山,正经事该办就得办。”
燕先生道:“等我忙完了这一阵的,好好商量一下,挑个好日子。”
李叱道:“择日不如撞日。”
燕先生道:“不能如此草率吧。”
李叱拉了燕先生一把:“先生想什么呢,成亲的日子当然不能如此草率,我说的是商量婚期的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商量。”
他拉了燕先生就往外走,燕先生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桌子上那些卷宗。
“好多事,好多事没办呢。”
李叱道:“再多的事都往后靠一靠,咱们先去把婚期定下来,然后去看余九龄,今日先生放假。”
燕先生道:“怎么能随随便便放假,手里那么多事还没处理......”
李叱已经拉着他出门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派车去燕先生家里,把若凌姑娘接到新园。”
新园就是宇文家那个大院,名字是高希宁取的。
李叱和燕先生上了马车,燕先生看着越来越不好意思。
李叱道:“先生不要这样拖延了,男人啊,黄金年龄太短了,再拖下去,先生就......咳咳。”
燕先生道:“休要胡言乱语......”
他咳嗽了几声,扭头看向窗外:“我觉得,我还是很好的。”